第73章 嘗點甜頭
第73章 嘗點甜頭
十畝麥子收完,又緊跟着收黍米,收黍米只用割穗,隋良也加入進來,隋玉跟他走在前面取穗裝筐,趙西平跟在後面用鐮刀砍杆子。
五畝黍子忙了八天,最後一捆黍杆甩上駱駝背,趙西平拍拍身上的灰,說:“你們先回去做飯,我帶駱駝去糧場一趟,做個登記。”
“好。”隋玉牽着隋良往回走,路過黃豆地,她拽個豆莢剝開,黃豆也能摘了。
她正琢磨着在家歇兩天再去摘黃豆,一走進巷子,就見她家門外站個小厮,她心裏一咯噔。
隋玉忙了一天,身上的衣裳又髒又破,臉上淌下的汗水蒙了灰變成泥,頭發上還戳着黍子葉,再貌美的人,經過如此糟蹋,十分的美貌也只餘二三分。小厮快速掃一眼,心想是誰瞎眼謠傳趙夫長的媳婦是個大美人,還不如東街上磨豆腐的小寡婦有看頭。
“勞煩告訴趙夫長一聲,校尉大人讓他後日巳時去官府外集合,此次出行不用牽駱駝,軍中會分發軍馬。”小厮道。
隋玉應好,她打聽道:“可知是什麽任務?不是上戰場吧?”
“小的不是很清楚。”小厮不肯多說,話帶到了,他轉身就走。
隋玉站在門外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她掏鑰匙去開門。還有一天的準備時間,她顧不上憂慮什麽,抓緊功夫先準備東西。
曬幹的野雞存了兩只,兔子僅有一只,隋玉用棍子将幹雞幹兔取下來,打算今晚蒸熟晾個一夜,明天再挂出去曬一天,後天讓男人帶走,趕路的時候不方便吃飯可以撕一塊兒壓壓饑。
鍋底煮芋頭粥,篦子上蒸幹雞和幹兔子,隋玉讓隋良燒火,她舀水洗六個鹹雞蛋放碗裏。
“我聞到肉味了,家裏不是沒肉了?”趙西平牽駱駝進門。
“蒸的幹雞和幹兔子,你出門的時候帶走路上吃。”隋玉擦着手走出來,說:“剛剛曲校尉派人過來通知,讓你後日巳時去官府集合,這次沒說要出去做什麽,只讓不帶駱駝,到時候會發軍馬。”
趙西平的步子頓了一下,下一瞬又恢複到正常速度,他趕駱駝進圈,關上圈門了大步走進竈房,若無其事地說:“好事,等我立功回來,家裏又有豬肉吃了。”
隋玉強笑一下,說:“那我們就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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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趙西平趕走隋良,他坐竈前燒火。想到他走了,剩下的五畝黃豆和高粱都落在隋玉身上,他嘆口氣,說:“再晚個十來天就好了,再有十來天,地裏的活兒就忙完了。”
“家裏的事你不用操心。”隋玉揭開鍋蓋,她用勺子将六個鹹蛋放進沸騰的粥水裏,說:“這趟出門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再有一個月就冷了,我明天趕趕工,用攢的鼠皮和兩張兔皮給你縫個毛褂,有多餘的再縫兩個指套,護膝……再晚半個月就好了,多攢點鼠皮,也能再做兩個護膝,你騎馬肯定凍腿。”
“說不準天冷之前就回來了。”
“希望如此吧。”
芋頭粥煮好,兩只雞一只兔子也蒸熟了,隋玉舉起油盞借光撈蛋,聽到身後有動靜,一回頭,一只雞腿塞進嘴裏。
隋玉惱火地瞪他,她拿下雞腿,生氣地踢他一腳:“你動我的東西做什麽?這是讓你帶走的,你好煩,你滾出去。哎呀,這不是今晚吃的……”
“雞腿肉厚曬不幹,不如今晚吃了。”趙西平手快,又掰一個塞給隋良,下一瞬,他拔腿就跑。
隋玉掂起勺子攆出去,見男人往大門口跑,她舉着勺子罵:“你滾,別回來了……”話音未落,她扭頭“呸”一聲,改口說:“回來,吃飯了。”
趙西平莞爾一笑,不再逗弄她,他關上門落下門栓,大步走進竈房。
雞腿已經掰下來,那就只能吃了,隋玉将雞腿肉剔下來扯成絲,吃飯的時候三個人都挾着吃。剩下的雞肉和兔肉她拿進屋挂着,天亮了又拿出來挂院子裏曬。
“發一盆面,今天你自己烙餅,我去找臘梅嫂子,讓她騰一天出來幫我縫皮褂。”隋玉擔心一天忙不完。
考慮到騎馬射箭對手的靈活性要求高,隋玉先做指套,手背用兔毛,掌心用鼠皮,都是毛朝內,皮朝外。昨晚她已經比對着男人的手掌大小做好了标記,今天只用裁剪再縫一起。
臘梅嫂子看過來一眼,說:“這個好,指頭是分開的,等天冷了我也做一個,做針線活方便。”
“嗯,到時候我也做一個,免得今年手上又生凍瘡。”隋玉随口應和,眼睛盯着手上的針線,頭都不擡一下。
耗費半個時辰,兩只浮腫的指套成形,隋玉套上試試,雖然樣子醜,但保暖效果不錯。她放下指套,又去縫鼠皮,鼠皮小,若是裁剪,能用的地方恐怕還不足巴掌大。隋玉索性放棄裁剪,多一點少一點無所謂,先縫在一起,多出的鼠腿皮垂拉着穿在外褂裏面也不影響什麽。
八張鼠皮拼接成一個無袖的坎肩,隋玉扒拉了下剩下的鼠皮,決定不做袖子了,剩下的六張鼠皮勉強能做兩個護膝。至于剩下的兔皮,她給縫在坎肩外面,在護着心肺的部位,她又往夾層裏塞兩塊兒木板。
兩個人緊鑼密鼓忙了大半天,半下午的時候,一件坎肩,兩只指套和兩個護膝完工了。
“臘梅嫂子,今天麻煩你了,明天我去地裏幫你家幹活。”隋玉不知道該怎麽謝,耽誤了人家地裏的活兒,她琢磨着幫忙補回來。
“等地裏的活兒忙完了,你教我射箭,我也去地裏逮地耗子,剝皮吃肉,冬天了給自己添件暖和的坎肩。”臘梅嫂子拿掃帚掃地上的線頭和毛渣,說:“你回去忙吧,地裏的活兒用不着你,你家地裏的活兒還沒忙完吧?”
“還剩高粱和黃豆,只要不變天,我跟良哥兒能在半個月內忙利索。”隋玉提起籃子往外走,說:“嫂子,我回了,改日再來找你閑聊。”
“行。”
隋玉回去,正好趕上趙西平在烙餅,她餓了,洗洗手拿一個吃,說:“我來烙,你去試試坎肩合不合适,不合适了我再改。”
趙西平去關大門,大門關上,他直接站院子裏脫去衣裳套上毛坎肩,鼠皮貼肉,兔毛朝外,愈發顯得人壯,胸口塞了木片的地方鼓起個大包,很是顯眼。
隋玉看一眼就笑了,真醜。
趙西平後悔沒進屋試,他脫下毛坎肩,故作無事地說:“大小合适,不用再改了。”
“那你收起來,指套和護膝也收好,天一冷你就套上。”隋玉交代。
一盆面烙完,天也黑了,隋玉洗三十個腌的鹹雞蛋,都放鍋裏煮熟,明早男人出門的時候直接拎走。
“腌的時間還短,不怎麽鹹,估計壞的也快,你帶上路了先吃雞蛋。”隋玉說。
“曉得,走,進屋睡覺。”趙西平迫不及待了,他一把扛起隋玉,拿起油盞大步離開竈房。
氣氛潮熱時,他蠢蠢欲動道:“先給我嘗點甜頭。”
隋玉趴他肩上,手探了下去。
她的手指也糙,日日練箭,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上帶有一層薄繭,繭下的肉卻是軟的,跟男人指節粗大的粗手是兩個感覺。
指腹輕輕一刮,男人窄瘦的腰身驟然後縮,呼吸也跟着一窒,隋玉感覺到枕在臉下的肩膀在顫抖。
她追了上去,剛碰上,趙西平就受不了了,他仰頭深喘一口,推開身側的人,他一言不發又逃下床,大步走到水缸邊,舀水往身上潑。
隋玉跟出來洗手,她剛跨出門,男人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拔腿就躲。
隋玉也有點害羞,她沉默着搓搓手,又快步進屋躺床上睡覺。
趙西平在院子裏坐了許久,月上中天時,亂糟糟的心緒方平靜下來,他這才推門進屋。
此時隋玉已然熟睡。
雞叫三聲,夜幕被天光撕裂出一道口子,露水在草葉上初有雛形,當水珠凝成時,天光大亮。
半明半昏的卧房裏,男人粗喘如牛,隋玉聽着耳側時急時徐的呼吸,身上酥麻地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她攥着一手濕膩,靜望着門縫裏鑽進來的晨光。
趙西平忍了一夜,到底是心癢難耐,早早醒來把隋玉折騰醒。
隔壁廂房有了動靜,隋良惦記着趙西平要出門,他早早就醒來了。
“起了。”隋玉提醒。
趙西平含糊地應一聲,他匆忙提起衣裳,垂着眼不敢看她。
離巳時還有一個多時辰,隋玉和坨面,她用酸蘿蔔和雞蛋做餡,手腳利落地捏五十個餃子,煮熟三人分食,再一起提着東西出門。
隋玉跟隋良送趙西平出門,走到官府門前,兩人止步,目送男人走過去。
趙西平挎着個包袱背把弓箭,手裏還提個包袱,曲校尉看見他,打趣說:“搬家啊?”
趙西平笑了下,打聽說:“校尉,這次出門是為了什麽?”
“之前打散的零星幾個匈奴聚堆了,前兩天傳來消息,一行騎兵南下搶糧食,殺了半個村的村民,你們去探探情況。”曲校尉往不遠處看,說:“讓你媳婦回去,別在這兒擾亂軍心。”
趙西平放下包袱大步跑過去,他跟隋玉交代此行的目的,說:“回家等着吧,我指定平安回來。”
這時才敢擡眼看她。
隋玉俏皮地輕眨眼,一個簡單的動作打散了男人心底的畏懼,他重新煥發精神,精神奕奕地說:“在家等我。”
說罷,他轉身跑開。
隋玉帶着隋良離開,姐弟倆在外轉一圈,打起精神回家牽駱駝趕豬趕羊,趁着日頭還不算毒辣,隋玉拿上一個打着補丁的麻布兜子去地裏摘黃豆。
家裏少了個人,隋玉跟隋良初時都有些不适應,比如拿筷子下意識拿三雙,舀米舀三個人的量,盛飯的時候一個晃神就多盛一碗飯。在地裏幹活也是,隋玉偶爾會乍然回頭說話,話出口了才意識到背後沒人。
過了四五天,隋玉跟隋良才适應趙西平離家後的生活,兩人又撿起之前日出開門、日落關門的習慣,晚上早早入睡,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做飯,在院子裏踢踢毽子、射射箭。等巷子裏的人開門走動後,他們趕着牲畜下地幹活。
兩頭小駱駝連着半個月沒看見射殺它們的男人,它們慢慢習慣了吃喝不愁的圈養日子。某一天,兩頭大駱駝走出圈門時,它們也試探着走了出去。
隋玉心生驚喜,但面上波瀾不驚,她若無其事的拾撿農具,一手推開隋良的臉,不讓他盯着兩頭小駱駝看。
小駱駝主動走出門,曾經受傷的腿腳已痊愈,走動不瘸不跛,它們跟在大駱駝屁股後面快步往巷外走。
“這就是你家新得的兩頭駱駝?骨架挺大啊。”孫大娘盯着小駱駝打量。
“畢竟是野駱駝,能長大的差不了。”隋玉說。
“你家今年是牲畜興旺啊,養什麽成什麽。”孫大娘語含羨慕,她盯着趕羊的豬,說:“公豬還是母豬?過年賣不賣?我買了。”
隋玉搖頭,說:“豬不賣,我留着下豬崽。”
“那到時候我買只豬崽子。”
“行,到時候給你留只健壯的。”
到了地裏,隋玉發現高粱地裏站着個人,是老牛叔,他坐在地壟上望着比他還高的高粱和發呆。
“老牛叔,一大早的,你怎麽在這兒?”隋玉疑惑。
“來幫你幹活,你嬸子催好幾天了。”老牛叔嘆氣,“就剩兩畝高粱了?”
“不用幫忙,我再忙七八天就弄完了。”隋玉拒絕,她笑着說:“先謝過嬸子好意了,不過你自家的地都不種,若是來給我幹活,旁人知道了要笑話的。”
老牛叔擺手,說:“笑話就笑話吧,我給你搭把手,這些高粱杆子你一個人也搬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