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相
真相
這句話仿佛驚雷在他腦海裏炸響——什麽意思, 他不是被收養，而是被拐賣過來的，那家裏的正式收養手續是怎麽回事, 他記憶深處在福利院生活的記憶又是怎麽回事？
難道他曾經記憶裏的一切都是假的嗎？不可能。
這和他曾經的回憶完全不一樣，到底什麽是真, 什麽是假，他現在竟然已經開始分不清。
他本該分清的嗎？
嚴明什麽都不确定, 唯一确定的是, 看着對面那個少年，他也情不自禁地心痛着, 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無數次，他們曾經親密無間過。他們之間為什麽會有記憶呢？本來……他什麽都不清楚。
或許這些真的和曾經那些人說的一樣, 他真的被騙了？當真相鮮血淋漓地出現在眼前，他們的第一反應還是逃避。但不逃避還能怎麽樣呢，難道告訴他們, 這輩子之前的人生全都是錯誤的, 他的一切都建立在謊言上？那還不如什麽都不知道, 做一個不知道前因後果的傻子。
但嚴明又怎麽忍心呢？一直在等待着他回來的家人。
他真的能夠把他抛棄嗎？他為了自己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即使找到門口也被這裏的人诘難。在他找到這裏之前，他遇到了誰, 又受過怎樣的苛責？他不敢想，甚至沒有勇氣去觸碰，只能繼續躲在自己的烏龜殼底下。
這樣的人，連他自己都唾棄。
成長或許真的只需要一瞬間, 嚴明一直矮着的身體忽然站直了, 他越過人群來到那個和自己長相相似的青年面前。等兩個人真的面對面站着，他才知道, 這些真的都不是謊言，他們兩個确實像極了，像到仿佛是同一根枝頭上結下的兩個嫩芽。只要把他們兩個放在一塊兒，誰也不能忽視他們之間的血脈相連。
嚴明終于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頭一次那麽堅定，“我去和你做親子鑒定，我覺得，我可能真的是你的兄弟。”
哪怕不是也沒有關系，只要想到世界上還有一個和自己相似的人，或許一直在找尋着自己的下落，嚴明忽然覺得心裏空的那一塊被填滿了。是了，他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男生，想要來自親人的關愛而已。
但他這句話倒是驚到了養父母家，他們不管不顧地在門口哭嚎着，“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這麽大，随便路上來一個尋親的，你就跟着他們去。早知道還不如就讓你自己在福利院裏活着。也不會到現在這麽傷我們的心。”
周圍鄰居一個個都打開窗戶仔細聽着——自從嚴明當明星之後，他們家裏就在附近抖起來了，無論什麽東西都是用的最好的，就面前這個小別墅，掏空了嚴明三年積蓄。誰能想到，他在圈裏也勉強算個三線，朝着二線靠近，手頭上卻一點多餘的錢都沒呢。
前所未有的疲憊湧了上來，如果這樣對他們還不夠，那怎樣才足夠的。就像他們期望的一樣，被敲骨吸髓，連最後一絲血肉都被壓榨幹淨嗎？曾經一直在迷霧裏頭尋找的親情忽然消散了，他徹底從虛幻的親情中清醒過來。是了，或許在他們眼中，自己從來都不是這個家的一員，也并不值得他們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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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藍老板說的一樣，親情一定是必需品嗎？即使沒有，他其實也可以過得很好。
嚴明一字一頓地開口，特意練習過的臺詞功底在此刻發揮了作用，字字句句都分外清晰，就算你想要當做沒聽清也無法，“我對這個家做得還不夠多嗎？高中畢業我明明已經考上了大t學，是你們把我的錄取通知書藏了起來，讓我跟着星探去學校，我花了好幾年時間才又考上了電影學院，還有家裏這些東西，哪樣不是我出錢買的？”
“還有大弟的賭債，妹妹的學費，哪樣不是我出的？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哪裏對不起這個家，以致于現在連一個我的房間都沒有！”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是聽說過這家人做得不太公平的傳言，但用了別人的錢，給別人留個房間應該的啊。他們家這兒子多會賺錢。
從小時候他們就看出來，嚴明那弟弟已經徹底廢了，天天在家裏躺着，欺負別的小姑娘，睡醒了就是去各個網吧歌舞廳。完全就是一個二流子在世，也就是他爸媽覺得自己家這寶貝千好萬好。
之前因為都是窗戶關起來自己教育自己家孩子，他們算是什麽都不知道，只是依稀确定，他們家裏頭那收養的孩子挺有出息，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待遇。
都說相由心生，看他們一家子，這幾年越長越兇神惡煞了，估計就是壞事做多了遭報應，好孩子不寵，就知道偏心。你看看，偏心到現在，家裏頭搖錢樹要跟着別人跑咯。
有一個算一個，他們全都在這裏頭看熱鬧。就等着看他們家最後要怎麽收場呢。
就算到了這份上，嚴明的養父母還是打算擺一擺大家長的譜，居高臨下地看着嚴明表示，“你既然是我們養大的，就應該知道什麽叫做禮義廉恥，什麽叫感恩。這樣，你只要當着大家的面給我們磕三個頭，今天這事我可以當做看不見，這個家依舊還有你的一席之地。”
他們願意接納，但他卻不願意繼續待了。
嚴明往後退了一步，還真的跪下直挺挺磕了三個，梆梆作響，才一下頭上就見了血。等擡頭時候，那眼睛說不出的堅毅，看得他們心裏發慌，好像有什麽确定的東西即将從心裏失去，那到底是什麽？
“這三個頭，算是全了我們親人這一段，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是這個家的人，我會改回自己原名。”反正他自己早就單獨立了一個戶口本。
他已經成年那麽久了，這些東西又和他有什麽關系呢？唯一綁住他的其實就是那份感情。
怎麽可能忘得了呢？小時候，他躺在家裏頭發高燒，養父母輪流坐在他床頭，一點點等着他高燒退下。每次他想吃什麽，家裏總有屬于他的那一份。在嚴舫小的時候，他性格還沒有那麽無法無天，他心裏總是記挂着自己，就算是放學回來拿了兩塊糖，也總是會給自己一塊。
這些一起度過的時光怎麽可能有假呢？
就是再深的感情好像也抵不過所謂血緣，漸漸的，他們竟然到了現在的地步。顧晟和遇到這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在不斷地告訴他，你得自己站起來，得為自己人生負責。而他終于，邁出了這看似普通的一步。
這一步，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夠替代。
但好歹，嚴明終于是站起來了，可以面對屬于自己的未來。他實在不想繼續在這個地方待下去。毫不猶豫轉身，想要立刻離開這個傷心地。
到了這節骨眼，卻是藍霖把他攔住了，“等等，還有一個事情沒搞清楚。”
“我和這家已經兩清了，我實在不想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剛剛的勇氣消失殆盡，嚴明此時又想重新縮回屬于自己的烏龜殼裏。
可站在他身邊的人，最擅長的事就是勉強，直接把他從自己的僥幸裏拽出來。“不，你還真得在這裏待一會兒，作為報案人。”
“什麽報案人？”越說，嚴明越是一頭霧水，幾乎要被迷霧籠罩，這個家裏還有什麽違法犯罪是他并不清楚的嗎？
藍霖揮揮手，在人群中開出一條道來，不住地往村口眺望，“應該是快到了，就在眼前。”
一輛黑白配色的車輛從遠處駛進巷子。看着和警車配色一樣，湊近了仔細一看卻能發現細微不同。藍霖一個健步沖上去，大聲喊，“是的，是這裏，這裏在從事非法宗教活動！”
什麽非法宗教活動？
身穿制服的三個工作人員從車上下來，身上的制服仿佛黑夜裏的燈塔讓周圍人悄悄閉上了嘴，順便把圍觀的人都驅散了。
你看這專業人士都來了，大家腳是離開那地方了，但心還在原地呢，就在自己家窗戶邊上探頭探腦，誰不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他們和藍霖沒有任何溝通，悶不吭聲直接往裏走，就跟機器似的，長驅直入，直接站在了地下室門前。嚴明的養父母忽然表情嚴肅了起來，好像被抓到什麽把柄似的，緊緊巴在地下室門前不放開，“你們幹什麽，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要報警。”
為首一人忽然拿出一張紙晃了一下，“這是我們的工作證件，已經和當地警局報備過了。你确定要在這裏攔着嗎，拒不接受檢查會被視為反抗，情節更加嚴重。”
他話音未落，後頭的人直接上前強行把門打開，還沒走到跟前，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已經從裏頭飄散了出來。那打開的入口，無端讓人從心底裏發慌，好像什麽未知在悄悄發生。
工作人員手上的工具忽然開始劇烈閃動，仿佛對應着那頭的不詳，“确認，這裏确實存在不法行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