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腸旺面
腸旺面
藍霖好像聽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離他們遠了些，眉頭緊鎖，嘴巴一撇，“神經病——”自顧自打着電話走開了，“喂，我知道了。一大早出來能首班車遇到了一群神經病，下次你出門時候小心點，看着點走路。真是晦氣。”
等轉過拐角，他說的內容立刻變化了，“是我，藍霖，我實名舉報這裏的往返接駁司機玩忽職守，沒有确定乘客身份，而且在運行過程中丢鬼了。他駕駛的車次是444線路，站點在利州大道這邊，請嚴肅處理。這裏還需要有專業工作人員對接，給涉及到的生人消除記憶，并且把他們送回上車點。”
昨天晚上在一個城市上車的人，忽然神不知鬼不覺，一晚上就出現在相隔一千多公裏的另一個城市，中間還找不到他們任何交通信息。這事情聽起來就很午夜兇鈴了，當然得有專人負責把他們送回應該去的地方。
在收尾這件事上，總有一個應急小隊效率非常高。
沒幾分鐘，一輛小巴車就停在了他們面前，上頭寫着268，好像就是他們昨晚要坐的末班公交。可是——他們開了一晚上還在原地嗎？為什麽之前看着窗外風景好像他們已經過了很遠一般，他們神經緊繃了一晚上，此時也顧不得太多，恨不得馬上在公交好好睡一覺。268路是一個環線，無論他們在哪裏上車，都會把他們拉回公交總站，在那邊他們無論去哪兒去方便。
或許是早班車的原因，車上有點黑漆漆的。一道紅光在他們眼前閃過，他們眼睛裏頭忽然失去了光彩，游魂一般蕩到了位置上坐好。耳邊好像傳來了遙遠的聲響，“昨晚上一下車，你們到公交站等末班車，怎麽都等不來，就去了旁邊公園，聊天聊着聊着，竟然在公園草坪上睡了一覺，還好沒感冒。”
不知過了多久，當刺眼的陽光照在他們眼皮上，總算是喚醒了這些睡得人事不省的人。
他們互相推了推，甚至覺得自己太無語了，他們昨晚上到底想什麽啊，都有人喝得晃晃悠悠了，竟然還想着跑到草坪上續攤，結果呢，大家竟然在草地上湊合了一夜，真的是年輕不怕死啊。
大家互相攙扶着離去，童睿也被其他人扶了起來，耳邊是同伴在讨論昨天的離譜，“我還是第一次誰在草坪上呢，睡得我腰酸背痛的？”
什麽草坪，不對，一切都不對。
他昨晚上就是因為察覺到不對，特意裝醉去碰了那個女人，這才發現新上車的紅衣女子是鬼。可是那個女子和另一個一身白衣的，在他們下車時候就消失了，把他們帶下車的男生卻說不認識他們。而現在，他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所有人都相信，他們昨天是不小心睡在了草坪上。
只有他知道——他知道——他們昨天差點就回不來了。
但他卻決定會好好保守這個秘密，他沒有失去記憶是一個可能性極小的事件，如果大家都和他一樣繼續保留着這段記憶，他不知道大家會不會發瘋。
有時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一種幸福。
藍霖倒不知道還有一位漏網之魚，他靠着兩條腿跋涉總算到達了今天的目的地——看着略微有些陳舊的城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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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頭好像暫時被時代抛棄了，到處都是自己亂接的電線，或許是因為舊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到處看上去亂糟糟的。林麗姝卻對這樣的環境很适應，幾下就帶着藍霖到了她家那一幢。
雖然是和別人家擠在一塊兒不大的地基，好歹也算是擁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小幢天地。按理來說，這樣的人家應該是不缺錢的。
但有時候，愛這件事，可不是缺不缺錢能夠算的。
林麗姝在門口停住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出現在這裏，自己到底是不是被歡迎的，只能扒着欄杆在門口張望。頭頂的陽光照在身上微微刺痛，天地之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屬于哪裏。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好像一切又都充滿了希望。
真好啊。
屋子裏頭傳來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媽，我都那麽大了，你幹嘛啊。別再弄我的頭發了，這樣子真的不好看。年輕人都要稍微把頭發燙一下的。”
接着是來自中年女性的勸說，“好好好，都是媽落伍了。你自己出門上班好好的啊，下午記得帶你女朋友回來吃飯，未來親家都要上門了，你可得好好表現。”
弟弟——竟然已經有女朋友了，他們到談婚論嫁這一步了？林麗姝僵在了原地，甚至想要立刻逃走。她的親弟弟連這種重要的事都沒有知會她，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她不敢繼續想下去，只能一點點啃噬着自己的指甲，仿佛這樣，她遭遇的一切都會不存在一般。
她仿佛自虐搬的在門口等待着。看着那一家人言笑晏晏地把兒子送出門來。父親在門口叮囑着兒子，“小峰啊，你要知道，我們對你的期望就是你過得好，那女孩子只要你喜歡，爸媽墊着腳尖也會幫你達成願望的。”
林峰毫無顧忌地談起那一筆，“沒事，剩下的我自己回去貸款，但是我們既然多了那一筆，索性狠狠心，墊墊腳尖去貸款買個別墅。倩倩他們家老早說過了，我們出多少，她們家出多少。我們一塊兒住個帶地下室和電梯的大別墅不好嗎？”
“好好好，當然好。沒想到我那麽早就要享兒子的福了。”他們兩個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高興，和和美美地一塊兒出了門。
那樣子，混像家裏頭從頭到尾只有他們三個，他們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家。可自己算什麽？！林麗姝只覺得自己心仿佛被扯成了兩半，但腳卻停在原地一動不動，只能自虐般地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
柏捷在旁邊無聊地踢着石子，專注地打發着時間。等了半晌，藍霖實在有點忍不了，率先開口，“所以，現在不打算進去，你們要待在這兒繼續待，我要去吃早飯了。”
藍霖早就搜索好了，這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腸旺面，洋芋糯米飯也很不錯，總之好吃的東西多多。這邊牛肉也挺便宜的，要是可以說不定能人肉背個幾斤回去？
鬼道運輸多方便不是，來都來了，多少得帶點東西才夠本。出來這件事情，要是不能給自己算計點東西回去，那就是虧本了。
人生在世，就是得有這樣的覺悟，不然他還不如早點死了去啃自己爺爺算了。
看着兩位憂郁的女士坐着望天，仿佛能從裏頭看出什麽人生哲理似的。就這種體驗，他是無法感同身受了，首先他是男的，第二，他是家裏獨苗苗，而且家庭成長環境挺幸福。
他永遠理解不了為什麽一家的兄弟姐妹得為別人付出這種事。家裏頭的東西不應該都是他的嗎？包括藍震口袋裏的私房錢。也不知道他發現了沒有，自己買樹苗的錢是花的藍震私房。
辛辛苦苦二十年，好不容易攢下十五萬。全投在樹苗裏頭了，一點沒剩。
要是他打算過來找他算賬？那不如再騙一點過來買肉苁蓉吧，這玩意兒最愛寄生在梭梭樹根部，是傳統的珍t稀名貴補益類中藥材，最大的功效可是——壯·陽。
就這功效，和藍震說兩句，他不得幫忙把肉苁蓉這種子費用全報銷了？更重要的是這玩意兒管男子陽·痿，女子不孕，簡直是男女通殺，以後說不定能弄成加油站的特色産品，還怕以後這日子過不好嗎？
未來他就是擁有廣闊前景的大地主，簡直是前途無量。既然這樣，腸旺面完全可以再加一份肥腸，加脆哨，加雞腳加雞蛋。一碗腸旺面，上頭滿滿當當全是料，幾乎看不清下面的粉。
藍霖剛拿起筷子直接卷起一大團塞進嘴裏，肥腸處理地相當幹淨，一口咬下去，裏頭是面裏濃郁的湯汁爆開，面爽滑筋道，一吃就知道是現壓的新鮮面條，口感完全不一樣。脆哨被徹底炸酥了，輕輕一咬就碎在嘴裏，但裏頭竟然還能灌滿湯。
雞爪也煮地相當耙，各種料非但沒有喧賓奪主，反而給與了這碗面更豐富的滋味。正當藍霖沉醉的時候，耳邊忽然吹過一計冷風，激起了他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
不是，這兩個家夥能不能讓人好好吃頓飯了？藍霖低頭，在手機上劃拉了兩下，戴上耳機裝作是在和人打電話的樣子，“你們兩個能不能保持一下距離。你們是女鬼，我是一個大男人，非常正常的成年男性。”
能不能稍微保持一下尊重的距離。
柏捷整個身體壓在了藍霖身上，不斷地重複着，“要吃面，要吃面，我也要加脆哨。”一天天的，和叫魂差不多了。
“錢。要吃先打錢，然後我給你去叫。”出差在外，這種事必須得算得清清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