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鬼公交
鬼公交
就當是上輩子欠了太多債，這輩子要過來還。走吧走吧，反正他出門不費力就費點錢，藍霖試圖打個商量，“現在這個點了，能不能讓師傅開慢點，我們真的有那麽趕時間嗎？”
魂飛天外的感覺真的一次就夠夠的了，還多體會幾次？
要是中間時段也就算了，現在可是抓緊回鬼門的早高峰，那每個師傅都是争分奪秒，柏捷嘿嘿一笑，只能對不起藍老板一次了，讓他再體驗一下翻江倒海。
還是熟悉的配方，他們随意一招手，路邊就忽然出現一輛大巴。不過，這一次上頭倒是熱鬧多了，密密麻麻全都是人，不，應該說鬼。這一趟也不知道是去哪兒接的，男男女女看着都挺平和，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靜靜地等待着終點到來。
柏捷在前頭殷勤地引路，“來來來，藍老板，我們坐在後門那邊，等會兒下車比較方便。”
車廂中間的照顧專座已經坐滿了人，也就是最後一排還有點兒空位，巧的是後面也都是年輕人，大家熱熱鬧鬧地湊在一塊兒，彼此之間這氣氛還不錯。
就算是變成鬼了也得年輕人一塊兒熱熱鬧鬧談天說笑不是，一點點生死并不能超越他們快樂的本質。他們一上車，後頭的年輕人頓時就活了過來，開始大聲唱起歌，“努力上學沒有錢~~我只想要變有錢~~~”雙手在空中揮舞着，試圖抓到一星半點錢財。這家夥難道是醉死的嗎？
林麗姝跟在他們後面往裏頭，小心翼翼地繞過這些年輕人障礙們。但她這張臉蛋簡直是黑夜裏的螢火，讓後頭人一下子精神了，甚至試圖揮手來抓她，“小姐姐，好看！小姐姐，不要走，留個電話號碼。”
他的同伴顯然相當頭痛，拼命按着他，順便用眼神給他們道歉，“抱歉抱歉，他是真的喝大了，不是有意的，等他酒醒了再讓他給你們道歉。”
林麗姝咬唇微笑，從他們身邊飄了過去，旁邊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一只手，拽住了林麗姝的裙角，接着往前輕輕一推她肩膀。好端端的腦袋直接一百八十度扭了回來，“這樣不禮貌哦。”
即使遇到這樣的情況，她依然沒有在意，當鬼有幾天了，她還是不能很好地掌握自己現在這幅身體，雙手一擰，直接把自己的腦袋掰了回來，“沒關系，大家都是第一次，以後可能還會是鄰居，沒關系的。”
她頭上無端開始滲血，一點點染紅了飄揚的紅裙子。
藍霖瞥了一眼剛剛還在唱歌的酒鬼，臉色煞白，僵在自己位置上一動不動。嗯？都變成鬼了，遇到這種場面還接受不了，是不是接受程度太低了？
他就坐在那個酒鬼後頭，不經意地伸手一碰——熱乎的？
這車上除了他，還有第二個活着的嗎？藍霖忽然想明白了，這估計是哪裏來的倒黴蛋，不小心誤入了鬼公交。他們上車的時候都不看看到底坐的是什麽嗎？這玩意兒，上來容易下去難。不到目的地它是絕對不會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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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歹老天爺給他們留下了一線生機。以往這車都是直達鬼門關，只上不下，現在有了他們這個變數，中間多了一個停靠站。
看來是這群家夥命不該絕。
只是鬼公交有自己的運行規則，他們不好随便打擾，藍霖裝作毫無察覺，自顧自和林麗姝聊天，“林小姐，之前我就知道你家裏頭有個弟弟，具體什麽情況也沒了解過。你弟弟他成績怎麽樣？要是成績還行，我還可以給他規劃一下填志願的事。”
貿貿然說起這些事有些奇怪，但林麗姝還是迅速打開了話匣子，“我弟弟他很聰明的，無論做什麽事情都得心應手，比我強多了。我們倆關系一直挺好的。但就算關系再好，這筆錢他們也不應該拿。”
林麗姝雖然天真，但腦筋也算清醒，這其中各種事情，她心裏頭也有筆賬，并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哄了去。
只是她再有想法，也是個年輕女孩子，對家有着天然的渴望和向往，叫她怎麽割舍得下？扒在她身上吸血是真的，每天關心她的愛也是真的。
竟然不知不覺到了五月，又到了山上樹莓紅了的時候。每年這個時候，她媽都會漫山遍野去幫她摘一籃子，存在家裏給她慢慢吃。
明明這個果子的樹枝上有刺，一不小心就會紮破手，明明它青的時候能賣二十多一斤，她媽還是會給她留着。小時候，她也是在母親背上搖晃着長大的，這樁樁件件，怎麽讓她當做從沒有發生過。
所以，她想了一路，也猶豫了一路。
任由車子竄入虛空，把她帶到了熟悉的城中村附近。
車突然停了。
比他們反應更快的是坐在他們前面的年輕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往下走。他們這理所當然的态度把柏捷都弄迷糊了，低聲問藍霖，“怎麽了，他們和我們一道兒？”
這無常警覺性那麽低，是怎麽當上如今的位置？難道她就是傳說中的走後門，專業文職還是所謂的技術引進？反正估計不是靠抓鬼業績上去的。
也是，他們現在無常都徹底分工了，稍微有點技術難度的全去了黑無常那邊，這邊就是弄個什麽壽終正寝，意外橫死，一鎖就動彈不得，能費個什麽事。
即使後頭呼啦啦好幾人打算走，前頭依舊一動不動，活像一尊尊塑像就在前頭擺設着。
原本兩步就能跨下去的臺階，此時卻猶如天塹。他們之前嘗試過，坐在位置上後就動彈不得，連挪動腿都費力，更別提下車了。但現在他們竟然來到了下客門。只要一步，就一步，就可以逃離這個鬼地方。
砰——
大門無情地阖上了，沉重的兩扇鐵門宛若兩間刑·具把他們困進了暗無天日的地獄。他們越看越覺得這公交車仿佛一個火化的小盒子，載着他們前往人生終點。
司機攔在了他們面前，從喉嚨深處艱難地發出聲響，“別走，你們沒到。”
鬼當然是沒到，他們要是到那地方就小命不保啊！他們心裏焦急但又不敢和司機撕扯，這家夥不知道是用什麽東西做的，力氣大得驚人，他們根本沒辦法反抗。
今天這批小鬼真是不聽話，不都是給他們用了香，讓他們一路睡到目的地，怎麽中間還有醒過來的。司機有些不耐煩，反正今天是滿客，只要魂坐滿了送到就能下班，他管那麽多呢。
他一下子沒了耐心，打算用點強硬手段，手腕一擰，打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喂，你們——”
可這手伸到一半卻被一股金光攔住，他手上吃痛，刷一下把手撤了回來，手上震得發麻不說，這一會兒了還有點刺痛感。藍霖手上泰山印發出微弱光芒，将他整個人護住了，“師傅，我們一起的，這站下車。”
該死，今天竟然有檢查的他不知道。他們每輛班車上說是有監控，但不出事誰來查，他每天糊弄着也就這麽過去了。天殺的，他竟然都不知道車上來了個領導，那些家夥都不知道通知他一下嗎？
司機臉上的表情立刻豐富多了，從一片青白裏頭擠出了兩絲谄媚，“是小的不是，小的不知道他們事跟您一塊兒來的，這t就把大家夥放下去。”
也不知道他按了哪兒，結結實實關上的大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露出了外頭的街景。他們幾個跟在藍霖身後，終于踏出了那恐怖的牢籠。
下一秒，公交車大門猛地關上，車子迅猛起步，那架勢恨不得從他們身上軋過去。風裏依稀還能聽見司機的小聲咒罵，“呸——什麽東西！”
遠處天邊亮起了魚肚白，一聲雞叫劃破天空，讓人心裏好像也跟着亮堂起來。這時大家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要是萬一他們下不來——不不不，這個可能他們都不敢想。
随着這聲雞鳴，藍霖身邊兩個人漸漸消失，一點點消失在虛空中。那時候手賤碰了林麗姝一下的男生全程目擊，眼睛瞬間瞪大了，指着藍霖哆哆嗦嗦，“人？剛剛兩個人呢？”
藍霖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把那根手指給壓了下去，“哪裏有人？從頭到尾不是只有我一個嗎？”
不對，全都不對，他們明明是不小心上了一輛鬼公交，然後在車上碰見了很多鬼，最後才在這個小哥的幫助下下車的。他們完全不相信藍霖這句話，激動地把昨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一遍，“我們昨晚上沒等到末班車，上錯車了，被迫坐了一路，一直到你和兩個女生上車好不容易才下來。”
藍霖反而露出了一臉疑惑的表情，“你們在說什麽？我和你們又不認識，我們不是剛好一起在這等車嗎？女生？什麽女生？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啊。”
一切都不對了，他為什麽會不認識他們，明明大家一塊兒剛剛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