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請君入甕
請君入甕
只要舍得投入,願意花大力氣給沙漠裏的植物澆水,它們都會給你帶來無盡的驚喜。沒幾天種下的梭梭樹這些上頭好像已經挂了綠色,之前屯好的沙棘苗和慘遭毒手的混在一塊兒種,看着倒也不顯得格外禿。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可一連等了幾個晚上,之前的大胃口藏原羊卻始終都沒有出現。甚至讓人開始覺得,自己之前在監控裏看到的是否是一個美麗的虛影。
時間越久,塗圓圓他們幾個更加忐忑不安,這畢竟是他們三個沒有注意捅出來的簍子,還能讓老板跟着擔驚受怕嗎?
他們實在是坐不下去了,這另一只靴子沒有落地,就算是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他們幹脆收拾起自己的小墊子,直接睡在了沙棘地裏。
就算今晚上真的有大家夥要過來,它的腳步聲也能驚醒睡在地上的他們。這一次,絕對不讓那該死的家夥從這兒溜走!
夜深了,風依舊卷起地上的沙,拍打在他們的身上。這樣的環境中,他們反而能保持住自己敏感的神經,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都逃脫不了他們的耳朵。遠遠的,在略帶濕潤的風沙中,他們好像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就是那天晚上的家夥!從那時候起,他們早就把這氣味牢牢刻進了心裏。
不會忘記的,絕對不會忘記。
三只土撥鼠一躍而起,朝着一個方向疾馳,今天要是讓它再逃走,他們三個還有什麽臉面去見老板。那家夥相當嚣張,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随口咬着旁邊鮮嫩的葉子,時不時還要點評兩句,“這葉子到底是放了幾天,吃着有些老了。”它這次甚至開始有點挑剔起來,咬兩口吐兩口,和吃着玩一般。
這家夥——竟然把他們精心栽種下去的樹苗當成玩具!不可原諒,絕對不可原諒。
塗圓圓實在忍不下去,從後頭追上來狠狠一腳揣在了那個家夥屁股上——這該死的雪白的屁股,在自己面前晃悠什麽。那時候它就是拱着這樣一個屁股,把它們一天的辛苦吃了一幹二淨。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那家夥有點不理解,什麽時候土撥鼠都會攻擊比它身體龐大那麽多的動物了?這不符合科學吧。
但它來這并不是為了和別人産生矛盾的,它後退了兩步,示意把地方讓出來——行行行,這裏是它們的地盤,它再去找另外的地方吃東西就行,反正這兒那麽大,去哪兒都行。
想到這,它稍微往旁邊讓了一點,給領地上的土撥鼠們留出一點位置來。這家夥是不是傻的,塗方方實在沒忍住破口大罵,“你打算去哪兒?這一片都是我老板的地,你離開這打算去哪兒吃飯!”
就沒見過這樣厚顏無恥的羊,大搖大擺在別人的地盤吃喝還挑挑揀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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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走開的藏原羚愣住了,不是因為自己被罵——而是,這土撥鼠竟然會說話?!這世道成精那麽容易了嗎?什麽時候下來那麽多指标他為什麽不知道,難道就是因為他在的地方太偏遠了,沒有享受到優惠政策?不對吧,正因為偏遠,才有專門的政策傾斜。
難道他又錯過了什麽重要消息?
既然對方已經開了靈智,那現在這情況就另當別論了。藏原羚微微俯下身子,朝他們打了了招呼,“你好,朋友們,我是來自荒原上自由的靈魂,神指引我來到這片土地,讓我與你們相遇。請問,可以把你們的領地分享給我嗎?在我安頓下來之後,我會給與你們極其豐厚的回報。”
“啊——哈——”一只巨大的土撥鼠從底下竄出,狠狠一jio揣在了藏原羚的後脖頸上。
“這——”天旋地轉——藏原羚直接撲倒在沙地上,視線裏頭最後一刻出現的是只嚣張的大腳丫——按照新的管理條例來說,身為非人類,他們應該守望相助,為什麽要這樣殘酷地對待一個真心過來尋求幫助的無辜同類。
塗源随便拽着藏原羚的蹄子,朝着房子的方向出發,一邊走着一邊和家裏頭後生們念叨着必須要遵守的規矩。“你們既然給藍霖打工,你們就得遵守哪兒的規矩,認真地為他考慮,不能總是站在自己族群的角度。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牆頭草無論在哪裏都是不受歡迎的。”
這可是他為自己族裏頭小輩們尋找的最好出路,萬一天雷砸下來,就藍霖大侄子身上這功德金光,天雷都得繞路走,這不比任何都來得安逸。就這點兒好處,不是他占着便宜,就算他們奉獻上全族別人都不屑一顧。
眼下不過是讓他們占了一點提前的便宜而已。
今天藍霖實在不想弄那些面食,直接煮了一整鍋小米粥,就在鍋裏頭熱着,要是自己覺得餓了就弄一碗。配菜也是簡單弄的,就是一鍋土豆番茄炖牛肉,再加上燙熟的大白菜,裏頭澆了一勺牛肉湯,剩下就是腌好的一點小菜了,腌蘿蔔,家裏頭背過來的醬油筍。
三四月份是老家的筍季,漫山遍野都是筍,上午走在路上還什麽都沒看見,下午說不準都會被筍尖絆上一腳。過來這邊之前,藍霖把剛剛從山上淘來的筍都腌成了筍幹,實在不舍得的筍尖尖弄成了醬油筍,一塊兒寄了過來。就是這邊真的太遠,物流剛剛運到。
一瓶一瓶的筍擺在冰箱裏,鍋裏一直有着飯,他自己的心好像也安穩了下來。
是的,你剛開始的預感一點兒沒錯,忽然出現的壞消息只是一個征兆,預示着他的生活即将天翻地覆,他現在不就在這兒嗎?
明确感知着自己的命運正在步步來臨,真的是糟糕透了。這賊老天,怎麽就不能遂人願一次?
砰——有重物落地。塗源的聲音緊跟着過來,“大侄子,看我給你抓到了什麽,你院子裏頭的小偷。你看有我帶來的這兩個小的,保準你再也不用操心這類問題。”
屋子裏頭燈火通明,把躺在地上的東西照得無比清楚,你看那角,那身子,那标志性的白屁股,是藏原羚沒跑了——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呢。
完全屬于他們兩個打架,還得他自個人進監獄關着的程度。
藍霖迅速切斷了屋子裏的監控,從藏原羚出現開始到現在,所有監控都删得一幹二淨。至于他過來的腳印,後頭還有三只土撥鼠呢,他們在上面踩一踩,再加上整夜不停的風沙。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什麽痕跡都不會留下。
藍霖就蹲在他旁邊仔細研究着,“對了,叔叔,你說,按照他這個年紀的,能改變自己的外貌嗎?他現在這樣子不太方便留在這兒。”
這問題還真讓塗源犯難了,“這個完全是看個人資質,有的早早就可以變換形體,有的遲遲不行。”但是吧,他就算會也可以裝作不會,你還能逼他承認嗎?
躺在地上的藏原羚睫毛顫動了一下,好像快醒了。但他依舊死死閉着自己眼睛,死活不願意睜眼。
藍霖心生一計,說話特意大聲了些,“對了,叔叔,你吃過藏原羚的肉嗎?聽說肉質緊實,膻味不重,挺好吃的,就因為它是國二我沒有口福啊。”
躺在地上的羊有點克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又顫動了一下。
就這定力,這家夥還當小偷呢?早點洗洗睡吧。藍霖忽然靠近了他,伸手輕輕從他的長角撫摸到眼窩,“聽說羊眼睛口感Q彈,你說我用來鹵,再澆上自己弄的辣椒油,肯定是道美味。”
塗源還在旁邊勸着,“沒必要吧,這畢竟是國二,萬一出點什麽事,我們不好t交代。”
“沒什麽不好交代的。這一路都是荒原,除了我們這有監控,誰知道曾經有一只藏原羚跑進來過?”藍霖舔舔嘴唇,“只要我們把它的骨頭埋深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這事兒越說越恐怖了。
沒想到碰到了一個硬茬子,危險當前,之前的禁令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地上那羊一個閃身變成了個頭上長角的一米六八年輕男子。
怎麽看怎麽都顯得嬌小。
就這體格還嚴肅着一張臉警告,“我可是真正有道行的?你們敢吃我?”
頭上就這兩根角還到藍霖面前耀武揚威?藍霖直接揪住他的一根角,腰間掏出一把匕首作勢要削,“你這角能變沒嗎?變不了我給你削下來。既然都想成人,那當然要忍常人不能忍,該舍去的部分現在就舍了,面得日後再遭罪。”
這人類看着不堪一擊,按着他的手仿佛鉗子一般,讓他動彈不得——要是再犟下去,角真的要被削掉了。他下意識大喊,“我賠,吃掉的全部東西我都賠!雙倍!不!三倍!”
身邊的氣息一下子柔和了下來,鋒利的匕首從他脖子邊上挪開,整個人也被從地上提溜了起來,一雙手遞來了衣物。轉眼間,他就從囚徒變成了座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