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挺虧的
挺虧的
整整兩日, 二人換了好幾處地方來回躲,柳戰開始還疑心頗重,後來确實找不見人, 也就慢慢的消停了。
雨停之後出了太陽, 氣派的軍船在海上行駛着,已經能遠遠瞧見海平線上的珍珠灘了。
沈北陌伏在頂板上往下眺望, 心裏正想着事該怎麽辦, 屁股上忽地被結結實實拍了一個大巴掌,賀霄的聲音随之而來:“你這一天天的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嘶——你找!”沈北陌一個激靈翻身, 立馬意識到自己嗓門太大,往下看了眼并未被緬兵察覺到, 這才壓低聲音沖他呲牙咧嘴威脅:“你找死嗎?”
沈北陌長這麽大,就沒挨過誰的屁股巴掌, 她倒是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但這地方太像熊孩子挨打, 任誰也沒法心平氣和。
“是誰找死?”賀霄也沒怵她,兩手撐着翻板, 一副已經将她看透的模樣說道:“你那天那個眼神我就知道你沒憋什麽好心思了,想詐他們火藥庫是吧?膽比天肥。”
沈北陌也知道這想法是冒險了些,不服氣道:“你又知道我怎麽想的?這不還在籌謀着,我又沒說現在就上, 你急個什麽。”
“我還不了解你?不想上你趴這幹什麽的, 曬太陽啊?”賀霄堅定道:“不準, 聽見沒?這一船的兵,即便再加上個柳戰, 也不值得咱們的兩條命賭的,你是個将軍, 不是個什麽能随便去獻身的小卒。”
沈北陌氣焰掉下來點,嘀咕道:“這還不是看在珍珠灘沒有離岸流,其實贏面挺大……”她從翻板上滑下來,“哎喲那就不點呗,行行,這事聽你的。”
沈北陌想想又覺得挺虧的,屁股上挨了一巴掌,完了氣勢上還給人唬住了。
賀霄原本以為以她的性子沒這麽容易聽勸,意外之餘又很欣慰,見她這副覺得自己吃虧的模樣,含笑大方道:“什麽表情,不就一巴掌麽,我讓你打回來?”
沈北陌沖他白了一眼:“滾,誰稀得打人屁股。”
随着珍珠灘越來越近,也漸漸在眼前放大成了一片連綿的海灣,比那小水島上不知大了多少倍。
“至多再有一個時辰就能靠岸了。”沈北陌往前揚了眼,偏頭對賀霄道:“到時候見機行事想辦法避開他們的耳目下船,珍珠灘魚龍混雜來往商人又多,還是草原聯盟的地方,只要下了船,即便被發現了,緬賊也不敢大張旗鼓拿人,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到時候弄兩匹快馬,直接從草原跑回邊境,順利的話七日內能趕回大營。”
賀霄正要說話,上方忽地傳來水鳥刺耳的喳叫聲,那聲音聽得人極不舒适,沈北陌一眼認出那是一只成年大烈鹮,心道不妙,這玩意叫起來最是動靜大,偏生又是個愛挑釁的兇狠性子,一時半會弄不死也趕不走,藏了這麽多天的行蹤別被只鳥給攪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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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一躲,你別看它。”沈北陌當即拉着賀霄跳下縫隙,那只大烈鹮興奮扇着翅膀嘯叫,一雙爪子有勁地往下蹬。
那不尋常的鳥叫聲很快吸引了下面士兵的注意,紛紛擡頭往上看,t仔細聽是鳥在撲棱翅膀,還以為是水鳥打架。
柳戰卻是聽出了端倪,怒火中燒地睜大眼,獰笑着揚手道:“真能藏啊,跟我上去抓人,記住了,生死不論。”
沈北陌拽着大烈鹮的翅膀往下砸,那鳥的力量大,撲騰着跟她對抗,怪叫着被拽掉了好幾根大翎羽,一雙銳利的爪子還往沈北陌肩膀上抓。
兩人一鳥纏鬥着,那只烈鹮的絨毛抖落在海風裏,才終于是不甘不願被趕走了。
與此同時,沈北陌也聽見了那索命似的腳步聲逼近,顯然剛才的動靜已經暴露了行蹤,是緬兵在上梯子了。
她抿着嘴角不大高興道:“我感覺剛才那一巴掌白挨了。”
賀霄快步沖上前去,占得先機一腿橫掃,将剛剛冒頭的緬兵踹下了一排,順着梯子滾落下去。
他截了抛在半空的刀刃,順手丢給了沈北陌,抽空安慰道:“都怪那只鳥。”
柳戰一步跳上頂艙來,拉滿弓弦朝着沈北陌射來,但搖晃的海□□人失了準頭,連續兩箭都被她避過,沈北陌從翻板高高躍起,淩空一刀,攻勢悍猛,無人敢接。
越來越多的緬兵跳上艙頭來,賀霄的掌勁剛猛,圍攻之下不落下風,他趁勢一掌打在了炮口後的火藥庫上,斷木橫飛之間砸在幾個緬兵臉上,密封的煙塵被海風吹起,迷得人睜不開眼。
沈北陌見狀,舌尖抵着上颚吹了聲高亢嘹亮的哨音,示意賀霄準備跳海了。
柳戰便在此時高喊一句:“放箭!”
沈北陌在羽箭中竄走,像個兇悍的匪徒,氣勢洶洶卻又不跟任何人纏鬥,她見人就躲,一步跨上那被賀霄砸開的火藥庫,身形利落往前一翻,整個人落了進去。
後面的緬兵立即跟上,只見她舉着兩把明晃晃的長刀,一面交疊在半空劃拉出了火星乍現。
“不好!!”最前面的士兵察覺她的意圖,一聲厲喝想後撤,但身後人太多,個個都想立功,這短短須臾之間根本沒人跑得掉。
沈北陌雙刀往裏一擲,三步并作兩步沖向船側,毫不猶豫縱身跳海。
海浪在船身上拍打出白色的浪花,海風太大,呼嘯着灌進耳朵裏,沈北陌還未落水就聽見了一陣劇烈的爆破聲,伴随着強烈的爆破氣浪,震顫人心。
她噗通栽入海中,沉浮掀卷的力量太強,被壓得好半天從水裏起不了身,待到水浪終于将她抛出水面的時候,沈北陌大口呼吸着,遠遠瞧見了那艘被燒着冒着濃煙的軍艦。
她踩着水,幸災樂禍笑出了聲,“哈,該。”
軍艦周圍的水面上還有好幾個跳海求生的士兵,但這麽一眼看過去,沈北陌并沒有找到賀霄的蹤跡。
她心裏咯噔一下,別是他沒來得及逃生給陷在船上了。
她望了眼珍珠灘的方向,又看了眼正在燃燒着的賊船,未作猶豫便往那邊游了過去,怎麽說這男人也是想救她才跟上船來的,她沈北陌也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徒。
沈北陌的水性好,也知道在海水中怎麽省勁,正當她往回游着,卻是聽見側邊賀霄的聲音傳來:“赫露莎!你幹什麽呢。”
泡在水裏的沈北陌一愣,她沉浮着抹了把臉上的水漬,見賀霄搭着一塊不小的浮木,看起來比她要從容不少,招手道:“還回去做什麽,放心吧,燒成那樣,那船保不住的。”
沈北陌朝他游過去,幹巴巴道:“我當你沒逃出來呢。”
賀霄有些失笑,“火是你放的,你都給我提前打過招呼了,”随後他又饒有興致調侃道:“是真的瞧不起人,還是關心則亂?”
“哈?”沈北陌揚起眉,賀霄也就占占口頭便宜,這種節骨眼上沒再接着調侃,笑着朝珍珠灘揚了揚,“此地不宜久留了,上岸再說。”
美麗富饒的珍珠灘是草原與海交際之處最大的貿易市場,走水路的,走陸路的商船都在此交彙,聲勢極其浩大。
這是草原聯盟的地盤,沈北陌對這裏并不陌生,十來歲的時候就經常随父親來往奔走,也很清楚這片海域的岸邊全是往上推湧的海浪,人在海邊基本不會本卷走,即便是不慎卷走,也比其他地方都要容易重新上岸。
二人體力都好,借着浮木一段段游着,快要抵達終點之時,賀霄朝岸邊不遠處泊着的一艘大船道:“你看那艘船,船上的人一直在看我們。”
沈北陌順着他的視線瞧過去,泡在水中說話影響氣力,她言簡意赅道:“可能在判斷我們是不是溺水了。”
賀霄微微喘着氣,仍然覺得那些眼神不對勁,搖頭道:“我覺得繞開他們,不要節外生枝。”
二人轉變了些方向,沈北陌餘光往回看,見鬼道:“還真打了歪心思?跟過來了。”
這種情形之下壓根沒有逃跑的餘地,賀霄沉聲道:“先看看他們想幹什麽,保存些體力見機行事。”
“行。”
很快,随着大船的靠近,水手撒了梯子和船網,七手八腳将二人打撈了上來。
在水裏泡久了,上岸難免脫力,沈北陌喘着氣,渾身濕漉漉地坐在地上,謹慎盯着面前圍着看起來像是游商的一群人。
為首的男人看起來時分精明,他展開一卷畫像,問她道:“小姑娘,這畫像上的人是你嗎?”
沈北陌掃了眼,這人顯然不認識她是誰,那麽找人的居心便有待考證,她沒輕易承認,含糊問道:“認不出來,這是誰?”
男人摸了摸下巴,在畫像和人之間來回打量了幾眼,覺得十分的像,“我覺得就是你了,雖然畫中人紮着馬尾,但這個英氣,啧,少有。小姑娘,你是不是叫赫露莎?”
聽着這個名字,沈北陌心裏不免有了些猜想,能将她畫成這副女将軍的模樣,還能叫出赫露莎三個字來的人并不多。
她眼裏閃着光,急迫問道:“船家,這畫像是誰給你的?”
男人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沒看錯人,赫露莎姑娘,你的妹妹很想念你。她就在珍珠灘上,咱們回去就能叫你們姐妹兩個團聚了。”
沈北陌與賀霄渾身都濕透了,男人給他們找了兩身幹淨衣裳,安置在了客艙裏。
賀霄的警惕心并未放下,他側眼瞧着窗外移動的海景,确定他們這艘船确實是在往岸邊駛去。
他心中頗有些猜測,看着沈北陌明顯心不在焉的模樣,試探着道:“他說的妹妹是……?”
“我覺得,多半是靈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