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共識
共識
許潮音還在這方愣着，曲硯辭已經開口提議去他住的那方院子裏。
“畢竟這兒人多眼雜，我那兒還比較隐蔽。”他無謂地聳聳肩，說出的話語讓宮鶴霄和池商宿沒法拒絕。
他們在這個時候就暫時成了同盟。
許潮音沒有選擇的餘地，她還搞不清自己的立場。
院子裏的石桌上已然擺着四杯茶，就像是曲硯辭提前預料到他們會來一樣。
宮鶴霄心直口快，他見着此場景立刻向曲硯辭投去了個凜厲的目光：“看來你早有打算。”
“我只不過在等着應該來的人。”
曲硯辭走在前方，他環顧了四周，最後眼神停留在了許潮音身上。
宮鶴霄還沒得及出手，池商宿一把将許潮音擋在了自己身後，他擡眼看向曲硯辭，還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曲硯辭輕笑一聲，似乎并不在意，可許潮音看到他的臉色霎時間白了白。
四杯清茶，四張石凳，卻沒有一個人先坐下，他們三人都在暗自觀察着各自的反應，許潮音也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瞥上一瞥——既然他們都與她有關，那就她先來坐好了。
想罷，許潮音姿勢非常不自然地坐上了石凳。
莫不非這石凳不能坐？
在一剎那她産生了這樣的感覺。
“請。”曲硯辭客氣地其餘二人道。
他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又是皇子的身份，自是臨危不亂。
這是在許氏府邸，再怎麽樣都不會鬧出什麽大亂子。
宮鶴霄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雖是不悅，但坐了下來，他拿起清茶一口氣喝掉：“皇家的茶果然還是好些。”
也不知他是在誇贊還是在暗示曲硯辭仍被聖上重視。
池商宿緩緩坐下後只品了品茶的香氣就放回了石桌上。
“怎麽？這茶不合你心意？”曲硯辭似笑非笑。
池商宿垂眸道了句：“茶是好茶。”
至于請喝茶的人是什麽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許潮音已經能發覺他話中有話。
曲硯辭拿起清茶淺抿一口，笑而不答。
許潮音心中不禁暗念，他們何時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關系這麽好了？而且盡說些不符合他們此刻年紀的話。
“不覺得今兒的天氣很适合敘敘舊嗎？”仿佛是為了許潮音心中所念，曲硯辭用手摩挲着杯身，看似漫不經心。
宮鶴霄劍眉微蹙，立馬反駁他道：“我和你沒什麽好敘的。”
許潮音插不上話，就只能在內心猜測。
宮鶴霄争強好勝，是不會喜歡曲硯辭總想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壓他一頭的。
可他們又是何時結下的梁子？
許潮音反複回憶着，始終沒發現有“曲硯辭”這麽一個人，她甚至都是第一次聽這個名字。
“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池商宿本就話少。
況且上次他還和許潮音在曲硯辭的眼皮底下說對方的身世。
“既然大家都不想說，就讓潮音來說怎麽樣？”曲硯辭親昵地叫着許潮音的名字。
然而他話才落，宮鶴霄和池商宿皆拍桌而起，又異口同聲：“不行。”
許潮音雖然不明白他們為何這麽激動，可她還是松了口氣，她和曲硯辭才是真的沒有舊事可敘。
曲硯辭倒沒有被他們的氣勢吓到，他無辜道：“為什麽不交給潮音自己做選擇？”
許潮音不過是一頭霧水，她能稱得上熟悉的只有宮鶴霄，但他身上也有她看不透的東西，更別說其他兩人。
“我……我随意。”許潮音尴尬地笑笑。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真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的坐立不安。
許潮音這時習慣看向了宮鶴霄，她雖然無法輕易應下他的承諾，但長久以來的舉止是不會變的。
宮鶴霄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首肯，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
“瞧，我在外面偷偷給你帶進來的。”他将紙撕開，露出裏面的裹滿了糖稀的山楂。
是冰糖葫蘆！
許潮音欣然一笑。
曾記往日裏她吃上冰糖葫蘆是宮鶴霄翻牆出去買的，還摔了一身泥。
現他倒是學會偷偷帶進來了。
“你怎麽知道我想吃？”許潮音從他手中接過來。
宮鶴霄微微揚起下巴，表情自是得意：“誰讓我以後要娶你為妻呢。”
“娘說要少吃這些東西。”他話音落罷，池商宿伸出手把冰糖葫蘆從許潮音手中奪了去。
宮鶴霄拍桌而起：“你這人！倒是用點光明正大的手段，不要搬出伯母。”
“我在陳述事實而已。”池商宿絲毫不為所動，他嫌棄地拿着那串糖葫蘆，丢了又覺得浪費糧食。
許潮音面色為難，他們怎麽又吵起來了？
“哥哥，那就讓我吃一個吧？”她拉着池商宿的衣袖，低聲懇求着。
“不要求他！”宮鶴霄牽過許潮音的手，“想吃的話我們直接去買。”
“但是這個不一樣，”許潮音回握了他一下，宮鶴霄心中的戾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你悄悄帶進來的。”
“我看這樣吧，”曲硯辭拍拍手，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那邊，“這糖葫蘆有五個，我們一人一個，潮音多吃一個。”
“……”池商宿的目光從宮鶴霄與許潮音交握的手一直看到許潮音扯着自己的衣袖的手上，他淡然道，“我沒有意見。”
“等等，我買的東西為什麽要你們來建議？”宮鶴霄不悅。
曲硯辭面上的笑容不減，他的語氣裏多了一份狡黠：“所以說，為什麽不交給潮音自己做選擇？”
除了曲硯辭提出來的，還有更好的法子麽？
許潮音尋思着。
她是個很貪心的人，既要又要，想要兩全其美。
那麽只有大家都退後一步來滿足她。
“唔……只有我吃的話的确有點不太好……”許潮音支支吾吾道，她是覺着對宮鶴霄不公平，可眼下她實在想不出別的招了。
宮鶴霄倒不是小氣的人，他琢磨着以後日子還長着呢，大手一揮：“我是看在潮音的面子上。”
“那敢情好，我們都沾了她的光了。”曲硯辭違心地恭維幾句，站起身回屋拿盤子。
池商宿見罷，将糖葫蘆上面的部分伸到了許潮音面前，他喂食的習慣依舊沒變。
許潮音雖有些忸怩，可紅紅的山楂上挂着的糖稀無時無刻不在誘惑着她，她确是好久沒吃到了，再或是這副正在成長的身體渴求着食物。
許潮音鬼使神差地就張嘴咬了上去。
“好甜……不對，酸的。”
池商宿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沒忍住還想繼續喂她。
宮鶴霄此時卻打斷了他的動作：“你不是說同意曲硯辭的提議嗎？”
他不滿的是自己買的冰糖葫蘆何時成了池商宿來讨好許潮音的玩意兒了？
池商宿倒是頭也不擡：“我的份給她就好了。”
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妥。
“我的份也可以給她。”開口的是曲硯辭，他拿着盤子，惋惜自己錯過了精彩部分。
“……”
要不是看在許潮音和自己或是還要禁足的份上，宮鶴霄恨不得給他們一人揍上一拳。
“開玩笑的，喏，盤子我都拿來了。”曲硯辭看宮鶴霄是真的動怒了，不緩不慢地分好了瓷盤。
池商宿一直不言不語，他方才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既然已經說好了，我們還是分着吃吧。”許潮音推拒了池商宿還想遞給她的動作。
宮鶴霄見狀，手腳利落地将許潮音拉到原本自己的位置坐下，他則坐到了池商宿旁邊。
糖葫蘆被曲硯辭用筷子分發到了每個人盤子裏。
許潮音不得不承認她是第一次用筷子這麽優雅地吃糖葫蘆。
曲硯辭看着盤子裏的山楂，露出一臉新奇的表情。
許潮音禁不住朝他問道：“你以前沒嘗過麽？”
話一出口，她發現自己問了個不合時宜的問題，曲硯辭身在宮裏時應是瞧不上這種食物的，居住在許氏府邸也不見得聽過。
曲硯辭擡頭定定地看她一眼：“很早前有人給我吃過，我一直記到現在。”
許潮音不知怎麽地，被他一看竟有些不知所措，她趕忙低下頭去，把山楂塞進嘴裏，企圖掩飾自己的慌亂。
誰曾想，山楂居然卡在她的喉嚨，她一杯清茶下肚，方才好了些。
而她這一舉動，那三人皆受了驚，站起來忙幫她順着背。
“沒事……就是我有點心急了。”
許潮音看着他們擔憂的神情，面色有些潮紅，她有時候忘了自己還是六歲而已。
那三人看她無事，也不敢再争，各自把各自盤子裏的糖葫蘆都夾到了許潮音碗裏。
“別急。”
“這還有。”
“不夠的話，我還能繼續去買。”
他們三人急匆匆地說着，生怕她又一不小心卡了嗓子。
許潮音這時突然萌生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要是往後我們都能像如今一般玩耍就好了。”
她輕輕地開口，卻在三人心裏都炸了鍋，一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
“我……我現在真的好亂……”許潮音猶豫着，話語也變得期期艾艾，“但是像現在這樣就很好。”
她又重複了一遍。
那三人互相對視着。
半晌後，似乎在無言中達成了某種共識。
“好。”他們異口同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