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人
三人
要否認麽？
許潮音說不出來。
最後她唯有用沉默應對。
這方才逃脫尋晴的追問，那方有丫鬟進屋門說小侯爺正到府上來。
“小姐，那小侯爺往正廳去了呢。”丫鬟臉上隐隐有笑意，她們皆在替許潮音開心。
許潮音卻神色淡淡：“選條素淨些的裙子給我。”
尋晴卻沒有反應過來，許潮音往往都愛的是一些豔麗的顏色，她強調說豔麗的顏色才能與小侯爺相配。
上次生辰宴時還能說許潮音是懂事地體貼林知雲的想法，這次居然是由她自己主動提出來。
尋晴疑惑道：“小姐，你是不是和小侯爺有什麽誤會？”
許潮音對尋晴的疑問未置可否，她只道：“哪裏有什麽誤會，要欺負也是我欺負他。他對我好，我便也對他好。”
語罷，她覺得這不像一個六歲孩童能說出口的。
于是許潮音站起身來，兩手抓住尋晴的胳膊開始撒嬌：“好姐姐，你就別問那麽多了，就應了我吧。”
尋晴被她的舉動吓了一跳，她哪裏見過許潮音向自己撒嬌？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好吧好吧，我就給你挑一套素淨的衣衫。”
許潮音歡呼着在尋晴懷裏蹭了幾下，她偶爾也會做些符合她現在這個年紀應該的事。
待許潮音穿好衣衫，她突然開始有些踟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以平常的心态對面對宮鶴霄。
過往的恩愛還歷歷在目，上回生辰宴的鬧劇仍記憶清晰。
他對她的感情是真切的。
可是如今呢？
因自己一時的求心安而造成如今的結果。
但她也不過是對他們不能攜手至白頭而感到失望而已。
她又有什麽錯呢？
“快去吧小姐，”尋晴當許潮音的遲疑是要見宮鶴霄了害怕不夠好看，“您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個小美人兒呢。”
許潮音因她這話難為情起來，她倒不是在意這個。
然而再在屋裏磨蹭也無濟于事。
許潮音站起身來，讓尋晴與她一同去正廳。
尋晴一愣，随即笑了起來：“小姐怎麽突然害羞了？”
許潮音卻不想理會她的打趣。
她自行推了門，提着裙擺走得矜持。
尋晴搖搖頭，完全不懂得她的心思。
還未走到正廳，便聽得宮鶴霄爽朗的笑聲，他與林知雲正交談甚歡。
“少爺似乎也在。”尋晴無意提起，許潮音想從上次生辰宴起，宮鶴霄與池商宿定是不對付的。
然而宮鶴霄向來嘴甜，自然能讨得林知雲的歡心，不知她看到的會是怎樣怪異的場景。
許潮音心中惴惴不安，腳步亦慢下來。
沒曾想，她才踏入正廳，宮鶴霄猛地止了話頭，他站起身，一個箭步朝許潮音而去。
他黑衣黑發，随風微微飄拂，一雙眼眸明亮清澈，有光澤流動，眼底盡是許潮音。
那一刻仿若時間停滞，只有他們二人。
許潮音只覺得什麽都被她抛之腦後，她眼睛一酸，就要有淚湧上來。
但是下一刻，一個白色的身影突然沖出來，一下就将許潮音拉至身側。
“你……”宮鶴霄定睛一看，又是池商宿。
“哥哥？”許潮音仍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中，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池商宿只用他們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你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他認為許潮音是被宮鶴霄吓到而無法逃脫。
“你為什麽總要和我作對？”宮鶴霄壓低聲音，語氣裏滿是不悅，他面上則神色如常。
他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不讓林知雲察覺。
“我沒有和你作對。”池商宿的神情亦是平日裏一般的淡然。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正瞧在許潮音身上，一點兒也不把宮鶴霄放在眼裏。
“可你……”宮鶴霄還欲反駁，在看到對方的目光時，心中的不愉快愈加嚴重了——這不是一個真正的兄長該有的情愫。
他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許潮音的手，要把她往自己身邊帶。
一邊是池商宿，一邊是宮鶴霄。
如今的許潮音沒辦法抉擇他們任何一人。
“我……”許潮音猶豫着，她頭腦一熱，索性将宮鶴霄和池商宿的手握在了一起，“我們三人為什麽不能一起玩兒呢？”
語罷，她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雖然知道他們兩人都不會拂了她的意，但她說出來仍需要很大的勇氣。
果然二人皆是被她的舉動吓得一驚，被許潮音強行握在一起的手也像是碰到什麽髒東西似的，迅速松開了。
許潮音卻噗嗤一笑。
不管怎麽說，總算是讓兩人的對峙停了下來。
“娘，”許潮音朝林知雲喚道，“杪兒同他們去園子裏去玩兒，可以嗎？”
林知雲本看他們三人拉扯不定還心有疑慮，欲出言阻止，但許潮音已自行解決了，她自是不好再說什麽。
“去吧，”林知雲笑着囑咐道，“別玩瘋了。”
許潮音聽罷，點點頭，連忙加快腳步，打算離開林知雲的眼皮底下。
那兩人若是再争起來，她就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
她一走，宮鶴霄和池商宿自然也會跟着她一同走。
“多虧有潮音，這些天的禁足我才能堅持下來。”
“我爹說什麽都不肯提前讓我出來找你。”
“明明錯就不在我。”
“真正錯的人為什麽沒有得到懲罰。”
……
宮鶴霄如今與許潮音似乎互換了舉止。
以往都是許潮音跟在他身後絮絮叨叨，眼下成了他跟在許潮音身後。
“你背上……”許潮音猶記得順忠侯關宮鶴霄禁足往往會伴随着棍棒。
宮鶴霄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他分明沒有和她說過，她卻能猜到。
“都是小傷，不值一提。”宮鶴霄擺擺手，有許潮音關心他就夠了。
“但……”
“想必他都習慣了。”
沉默着的池商宿忽而開了口，然而一開口便把宮鶴霄怼了個啞口無言。
許潮音忙打着圓場：“哥哥也不能這麽說。”
不過許潮音倒是明白的，順忠侯确實崇尚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再加上宮鶴霄從小習武，身上是舊傷添新傷。
池商宿深深地看許潮音一眼，接着對宮鶴霄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似是挑釁。
畢竟她的說法像是向着池商宿。
比起許潮音發覺自己弄巧成拙，她更在意的是池商宿同宮鶴霄表現出“占上風”的神情。
他很樂意看到宮鶴霄吃癟。
宮鶴霄當然不甘屈居于此，他強行擠入兩人中間，在池商宿皺眉的剎那，他拉起還在發愣的許潮音的手就跑了起來。
許潮音掙脫不開，只能跟着宮鶴霄一起跑，但她依舊不安地轉頭去看池商宿。
她不想丢下他。
池商宿眼睛一眯，對宮鶴霄的行為十分不屑，他本不是個表面積極的人，可是情況有變。
忽聽空中劃過“咕”一聲。
一只青灰色的鹁鴿飛下來，直往宮鶴霄身上啄去，宮鶴霄被迫停了腳步，一手去趕撲他的鹁鴿，另一只手仍抓着許潮音。
他已經得了教訓，上次便是放開了許潮音的手才被池商宿得逞。
“桑榆！”許潮音看清了那只鳥兒。
既然桑榆來了，是不是說明曲硯辭就在附近？
許潮音才想罷，見曲硯辭撥開樹叢，一邊抱怨着一邊緩步走出。
他見着許潮音，唇邊的笑意正要勾起，看到宮鶴霄和池商宿的時候，他的臉色又沉了下去。
“你也在？”宮鶴霄忽而驚詫道。
“你都在了，為什麽我不能在？”
桑榆已飛落在了曲硯辭的肩上，它朝着宮鶴霄咕咕幾聲，大有仗人勢的意味。
許潮音微微一怔——他們居然也認識。
她趁此将自己的手悄悄從宮鶴霄的手中抽離，她可不想又成為漩渦中心。
但偏偏事不從人願。
曲硯辭主動将話題往她身上引：“我是來找潮音陪我讀書的。”
他說罷，桑榆見狀飛落在許潮音的手腕處，又不待它停穩，許潮音身後，池商宿急步而來，桑榆一瞧他，下意識地翅膀一撲，逃去了曲硯辭身後。
宮鶴霄看曲硯辭計劃落空，不由得拍手稱快。
“它怎麽這麽怕你？”許潮音禁不住低聲問道。
池商宿緩了緩氣息，道：“可能因為我要抓它炖鴿子湯吧。”
他說得認真，許潮音一時間當了真。
池商宿和曲硯辭的關系有這麽差麽？
“假的。”許是見着她驚訝的表情，池商宿又笑道。
宮鶴霄手裏握了個空，再一看許潮音和池商宿又小聲說些什麽。
他不悅地攔在許潮音面前：“什麽假的真的，雖然你是潮音的兄長，但不代表你就能替她做主。”
“你攔得了一時還能攔得了一世？”接話的卻是曲硯辭，他摸着桑榆的腦袋，慢悠悠地說道。
“一世……”宮鶴霄頓了頓，“怎麽可能攔不了一世。”
他話到此處，喃喃低語。
池商宿嗤笑一聲，不慌不忙道：“一生一世是很長的，你許得起這個承諾麽？你能做到嗎？”
許潮音心中直覺得一墜，他們三人皆有秘密，皆相識，她似乎要從他們的對話中抓到些什麽。
比如說他們說的“一世”究竟指得是什麽，或是她想多了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