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月光

第13章

第13章

餐廳的燈光很足，将每個位置都照亮，沐汐清捏着全麥面包的邊緣，外面一圈較為硬的面包圈被撕下，捏在另一只手的兩指間。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餐桌不遠處的女人，女人慢悠悠地吹着杯口，淺淡的熱氣幾乎看不見。好半晌，沐汐清艱難的将段尋霜剛才說出口的話回味一遍。

她狀若不在意的将最後的面包填入口中，混上杯中僅剩的豆漿，咽下：“我不知道。”

段尋霜的時間安排，她怎麽會知道，或者說，潛意識裏，她不想讓她去見沐豐安，不想讓段尋霜見識到她那個所謂的父親，有多麽的卑劣，有多麽的不堪。

沐汐清的情緒低落下去，玻璃杯沒了控制，從掌心滑落，觸碰到桌面，發出“咚”的悶聲。

段尋霜擡了一瞬的頭。

沐汐清舔了下唇，起身将餐盤和杯子收好，準備放入廚房中，然，下一秒，段尋霜的話語從身後幽幽響起。

“我告訴沐先生沒時間。”段尋霜聲線平穩。

沐汐清剛呼入一口氣，還沒吐出，女人緊接着說了第二句話。

“但沐先生還說，如果可以的話，請讓你今天回一趟家。”段尋霜沒多少胃口，她将面前的吃食往前推了推，唯獨留下握着的玻璃杯，裏面的豆漿随着女人的動作，平面小幅度的晃動起來。

有幾滴懸挂在杯壁上，向下滑動，拉出一條綿延不規則的線條。

沐汐清猛然轉過身子，看向段尋霜。

“我同意了。”段尋霜輕飄飄地吐出四個字。

沐汐清喉嚨動了動，想要說什麽，終究還是止住了，她眼底的神色出現破碎，積壓的酸澀緩緩湧上。

“好，我知道了。等會我就回去。”沐汐清扯出一抹算不得笑的弧度。

段尋霜做出的決定，她怎麽有資格忤逆。不多時日的相處，竟讓她心底深處對段尋霜抱了那麽一點點的期望。

到頭來，也不過是她的幻想。以對方的身份地位，怎麽會來詢問她的意見。

自母親離世後，她好像就失去了自我選擇的機會，被動地接受別人為她規劃好的道路。

段尋霜舌尖劃過齒根，豆漿的清香漾開，她低下頭，小口抿着已經溫熱的液體。

沐汐清将餐具送入廚房。

王媽正在打掃餐臺，見她來，笑着道：“以後放那就好，我會去收的。”

沐汐清掩蓋失落的表情，微微搖頭：“沒事，距離不遠。”她将餐具放入洗碗機中，“王媽，我放這了。”

“好。”王媽應了聲。

沐汐清往回走，想着的還是段尋霜答應沐豐安，讓她今天回沐家的事，忽略了廚房與外面門戶連接處有一小級凸起的臺階。

猝不及防被絆了下，沐汐清根本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地伸出手臂，撐住兩邊的門框，卻不想，手背直接撞擊在邊上的硬|物上。

不過也因此重新控制住身形。

聽見聲響的王媽趕忙回過頭，見到這幕，快步走過去，沾水的手在圍裙上用力蹭了幾下，而後拉起沐汐清的手，邊檢查邊關心地道：“疼不疼，有沒有傷到哪？”

視線瞥到女人手背上的青紫，王媽心疼地想要揉揉，但又不敢直接接觸那塊皮膚：“我去拿藥箱，抹點藥。”

“不用，我沒事的，王媽。”沐汐清阻止，“很快就消了。”

餐廳內，段尋霜聽見這邊的動靜，眉心幾不可查地蹙起，她扶着餐桌起身，往外走，在餐桌的盡頭處，根據印象，找到門的位置。

推開移動門，她語氣中難得流露出一絲焦急：“怎麽了？”

“沒事。”沐汐清拍了拍王媽的手背，給她使了個眼色。

王媽為難地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在沐汐清懇求的目光下，道：“沐小姐剛才不小心碰到了，不過好在沒事。”

段尋霜扶着移動門的手松了些，她“嗯”了聲。

沐汐清辨不出她的意思，但心領神會的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攙扶段尋霜。

埋藏在心底，對女人的恐懼再度升起，她猶豫了會，來到女人身邊，略顯生硬地：“段總，您吃好了嗎？”

不經意間，她将對女人的稱呼又改了回去。㊣

段尋霜貼合褲線的指蜷縮起來：“吃好了。”

“我送您回卧室？”沐汐清又問。

段尋霜皙白的手擡起，握住沐汐清的手腕上，她沉默數秒，道：“不開心嗎？”

沐汐清：“沒有。”

她有不開心的資本嗎？

“不想回沐家？”段尋霜直白地點出。

沐汐清不顫長撒謊，她頓了頓：“不是。”

“那就是了。”段尋霜聽出她話語中的別捏，指腹摩挲着掌心下的細膩凸起，低嘆，“對於沒有事先詢問你的意見就答應沐先生，我向你道歉。”

沐汐清看向她，委屈感更甚。

“我一開始是拒絕的，”段尋霜繼續：“但沐先生告訴我，你有個很重要的東西落在了沐家，如果今天不回去，很有可能會再也看不見了。”

“我問他是什麽，他說，不方便明說。他還告訴我，你害怕我，”段尋霜輕輕握住沐汐清的手，捏了捏柔軟的掌心，“不敢直接跟我說，只能讓他來轉達意思。”

沐汐清瞳孔睜大。

段尋霜顯出幾分落寞，“所以，你能告訴我，你怕我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