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月光

第4章

第4章

換下來的白色綢緞被捏在兩指指尖，沐汐清心倏然加快跳動，“咚咚”的撞擊胸口。

“不……不是。”沐汐清找回聲音，平複心情，斷續的話語連綿成完整的句子，她自然地将綢緞疊好，“第一次換這種東西，還不太習慣，所以有點緊張。”

“是嗎？”段尋霜尾音上揚，“以後習慣就好。”

“嗯。”沐汐清抿唇。

她不能承認對段尋霜的恐懼，至少不能在對方面前表露出。對方現在表現的太正常了，完全看不出外界所傳聞的。

她不确定這是否是面前人的僞裝。

“用過的綢緞是直接扔入垃圾桶嗎？”沐汐清手中的綢緞被揉皺。

段尋霜似乎是在适應新的綢緞，晚了兩秒才回應：“嗯，垃圾桶應該在附近。”

沐汐清得到回應，不遲疑地環顧偌大的卧室，在靠近床的牆壁前方發現了垃圾桶的位置。她快步走過去，将綢緞扔入的同時，餘光瞥到獨自躺在空蕩蕩的垃圾內，透着白粉色的長條形物品。

自進入段家的大門後，她的神經就一直處在緊繃的階段，下意識眨了眨眼睛，回頭望了眼坐姿雅正的人一眼，視線快速落在那根物品上。＊

是一條繩子。

“找到了嗎？”段尋霜的聲音響起。

沐汐清強制性地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往回走：“找到了。”只是她的步伐小了很多，步調也慢了很多。

段尋霜揚起頭，於一片透着光亮的黑暗模糊中“望”向沐汐清所在的方向。

“我聽你說，你喜歡攝影，繪畫？”分明是問句，可段尋霜說得分外肯定，她清潤的面容上含着點點笑意，“我也曾學過一段時間的繪畫。”

沐汐清“啊”了聲，後知後覺的想到在來段家的路上，段奶奶詢問過她的愛好。當時段寧佩戴的耳機并未取下。

她沉下心：“學的不多，還很生澀。”

她依舊秉持着謙遜的模樣，語調也沒了和段奶奶聊此話題時的略顯輕快。

段尋霜不着痕跡地勾了下唇，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題：“我當初偶來興致，只可惜，在繪畫上面一點天賦都沒有，連最基礎的型準都花了快一個月才學會。”

“以至於後來，教我的老師都勸我放棄。”分明是自嘲的話語，段尋霜臉上絲毫不窘迫。

其實并非是段尋霜所說的，她一點天賦都沒有，而是她那段時間忙於商業上的事，連軸轉數天，才能擠出半個小時花在繪畫上。

一個月滿打滿算，用來學習繪畫上的時間也不過兩個小時。

沐汐清詫異：“所以您放棄了？”

段尋霜點頭：“是啊，然後我就放棄了。”她承認的很快，“因為……那位老師忙着談戀愛，沒精力教我了。”

“啊？”沐汐清不可思議，一時間連對女人的恐懼都消下去了些。

“是不是很有趣。”段尋霜手指彎曲，指骨抵在扶手上。

沐汐清忍俊不禁，她實在想像不到當初的情景，更不敢想像竟然有人敢因為談戀愛而讓眼前這人放棄。

“您在其它方面很有天賦。”沐汐清安慰道。

段尋霜笑了笑，不置可否：“可能吧。”

恰在這時，卧室的房門被敲響，沐汐清回神，眼底剛蔓延上的細碎笑意收斂。

她偏頭看去，猜測外面的人可能是段寧。

段尋霜也有所察覺：“進來。”

門被推開，年輕活潑的人出現在門口，段寧邁步入內：“姐，沐姐姐。”

她雙手空空。

沐汐清自覺需要回避，可她在段家無處可去，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發一言。

“汐清姐，王媽已經将你的房間整理好了。”段寧先是叫了聲段尋霜“姐”，而後對着沐汐清道，“王媽在外面等你，帶你去熟悉。”

沐汐清如釋重負，她道謝：“多謝。”目光觸及到一邊端坐無恙的女人，輕聲：“段總。”

“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歡的風格，有什麽不滿意的，可以和王媽說。”段尋霜溫聲叮囑。

段甯挑眉，饒有興致地站在邊上看着。

“好。”沐汐清應，出了卧室。

門外，王媽已經等候在那。

等沐汐清随着王媽往旁邊的卧室走去，消失在視線中，段寧合上卧室門，慵懶地靠在門板上：“姐，按你的要求，特意留個半小時單獨給你和沐姐姐，聊得怎麽樣？”

在下了車後，她原本要親自送沐汐清到段尋霜的卧室，卻在別墅門口，接到了她家姐姐傳來的消息，讓她自行消失半小時。

對此，段寧毫無怨言地找了個藉口。

“小寧。”段尋霜答非所問，“我很可怕嗎？”

段寧：“嗯？”

段尋霜蹙眉，綢緞移動了些位置，她擡手扯了下，太陽穴上還殘留着那人給她蒙上綢緞時，小指不經意觸碰時留下的溫涼。

“今日沐家那邊的态度如何？”段尋霜問題跳躍極大。

段寧習以為常：“感覺不怎麽樣。恭敬的虛僞。”那副賣女兒的嘴臉讓她感到十足的惡心，“怪不得你不自己親自去。”

段尋霜起身，握住放在沙發邊上的金屬長棍。

段寧扶住她。

“你年紀尚小，又身在段家，态度略顯傲慢也無關緊要。”段尋霜道。

“是是是，面對沐家那群人需要我出面，但接沐姐姐，就需要奶奶出面了，是吧。”段寧不避諱地點了出來，“姐，你厚此薄彼。”

“別學了一個成語就亂用。”段尋霜手撐在段寧的手臂上，她漫不經心地迎着窗戶的方向，雖看不見，但那裏透過來的光還能感知一二。

“不過姐，你為什麽不親自去接沐姐姐？”段寧好奇。就算不願與沐家人會面，也可以像奶奶一樣，在車子裏坐着。

段尋霜：“我……不方便。”

“哦。”段寧。

“外界的傳聞需要管一管嗎？”段寧将話題拉回。

“不用。”段尋霜搖頭，“既然是謠言，何須多管。造不成多大影響。”

段寧點頭。

＊

沐汐清跟在王媽身後，進入距離段尋霜不遠的另一間卧室。

布局和段尋霜居住的那間大體一樣，起居室，衣帽間，衛生間一應俱全，只是配色更偏向于藍白色。

是她所喜歡的顏色。

“沐小姐。”王媽轉過身，和藹的模樣，“您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更改或者替換的。”

沐汐清對居住的條件要求不高，自從母親離世後，她更深知，哪怕是親人也不是無條件對你好。

她不想過多打擾，與段尋霜聯姻，她亦有不可明說的私心，這讓她更不願意勞煩段家的人。

“沐小姐，卧室旁邊的那間房間也是屬於您的。”王媽适時出聲。

沐汐清進來時留心過，應當是間書房。

“您可以去看看。”王媽。

“麻煩了。”沐汐清。

王媽側身，帶着沐汐清往旁邊那間房門緊閉的房間而去。

站在門前，王媽特意停留了下，她雙手撐在門面上，像是預料到沐汐清下一秒的表情，她掌心用力推開門，快速閃到旁側。

頃刻間，房間的全貌露出。

沐汐清滞在原地。

一眼望去，房間內擺放着幾幅材質不同的畫架，緊貼牆壁的兩個書架上，整齊地放置在各種顏料，其中一層書架上，則是厚厚一遝畫紙。

俨然是一處設備齊全的畫室。

甚至考慮到了板繪的需求，液晶電子屏鑲嵌在牆壁中，漆黑色的實木桌上連接着一塊手繪板。在手繪板的旁邊，則是觸控數位屏……

各式各樣，無論是手繪還是板繪，都可以找尋到所需的東西。

沐汐清站在實木桌前，凝神望着面前的物件，指腹點在觸控手繪屏上。

螢幕亮起。

這是段尋霜之前學習繪畫的房間嗎？不過是一時感興趣，就專門打造了專屬的房間。沐汐清不禁感嘆她的執行力強。

“沐小姐，段總說，這裏的東西您可以盡情使用，不必多慮。”王媽道。

沐汐清唇邊漾起淡淡的弧度，她手指劃過電子螢幕：“替我謝謝段總。”

回到屬於她卧室，沐汐清還有幾分不真實感。不過一小時的功夫，她和段家建立了聯系，還有了一席之地。

分不清現在的心情，沐汐清只覺得疲憊異常，想要好好睡一覺，可不确定段尋霜是否還會叫她去做什麽，只能硬撐着困意。

視線在卧室內打轉，沐汐清散漫的目光突然頓住，落在桌面上。

一臺嶄新的相機安安靜靜的擺放在那。

手機震動，是一條微信好友驗證。

［段尋霜。］驗證資訊是簡單的人名。

來不及多想那人是怎麽知道她微信的，也來不及多想一個眼盲的人是怎麽加她的，她直接點擊通過。

緊接着，一條語音訊息入內。

清潤柔和：“不知是否符合你的心意，有什麽需要，可以跟王媽或者段甯說，不用客氣。下午五點是晚飯時間，因為我眼睛的原因，可能需要你的説明。”

不等她回複，又是一條語音。

“我等會需要出去一趟，會在晚飯前回來，你可以休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