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雪以年用靈力熄滅了畫卷裏的火。
再看見他這副受盡淩辱的樣子時,便蹲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後,瞬間就什麽脾氣都沒有了,甚至還開始自責起來,本不該讓他冒險的。
她聲音哽咽:“我在呢。”
扶渟枕在她的臂彎,擡起手擦掉她的眼淚,聲音很輕,“你來救我了嗎?”
雪以年本也想質問:我早就想救你,難道不是你攔着不讓小靈雀出來的嗎?後來是把它放了出來,可它卻不聽我的話了,為什麽呢?
但是看着扶渟這麽虛弱的樣子,雪以年就再也問不出為什麽,特別是在他又将一塊神火碎片交到自己手中的時候,雪以年望見他指尖的血跡時,就更是半點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扶渟就看見,小神仙的眼眶盈滿淚水,這回是真的要哭。
在她的眼淚落下時,二人也到了另外的一個空間。
陽光穿過林海,灑在樹屋前的秋千上。
樹屋前還種着大片的梧桐。
此時,雪以年身上的靈力還在不停外溢,梧桐樹在同一時間得到靈力的滋養,一朵朵白色的花朵,便密密麻麻地綻放開來,而被靈氣滋養過的梧桐,散發出來的木香氣,也更加的素淡好聞。
雪以年的眼淚,就像是一池靈泉的水,酣甜又清涼。
這個地方,幹淨的靈力太盛,還全部都是被雪以年的靈力滋養的。
扶渟對她氣息的着迷程度,就如同她對扶渟的體溫一樣,沒有半點抵抗力,幾番克制後,反倒是更加饑渴難耐,很想将她眼眶裏的淚水全部吞吃掉。
而對他來講,那些帶着充沛靈力的眼淚,也無異于是這三千年來的一頓大餐,誘/惑大到他都有點僞裝不下去孱弱。
扶渟在努力克制,但是下一瞬,雪以年的眼淚就猝不及防地砸到了他的臉上,緊接着,也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麽,眼淚不僅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更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掉在他的臉頰,掉在他的眉梢,掉在他的唇角,扶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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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惑像是一把懸在頭頂上的刀,随時都會把那顆早已不安分的心淩遲掉,而那些落下來的每一滴眼淚,他也都不想糟蹋。
雪以年不知怎麽就被他壓住了,但是難得的沒抗拒,也沒推他。
扶渟看向她的眼睛,每一滴淚還未等落下,就已經被他盡數吞吃掉了。
餍足間,他才聽見身下隐隐傳來的聲音。
“我好廢物呀。”
“為什麽每一個神火碎片都是你給的?”
“我真的好廢物呀……”
雪以年哽咽的聲音更甚,四肢也恍若才有了知覺,哭泣中,胸腔起起伏伏,“連個水鬼布下的陣法都破解不了,還總是連累到你,我好廢物呀。”
扶渟一怔,雖然那些眼淚他吃得是很痛快,但身下的人卻是一副委屈慘了的樣子,抽抽搭搭的,他不得不停下來,聲音都啞到不成樣子,克制着粗重的喘/息道:“誰說你廢物,你不都是憑着本事換來的嗎?”
雪以年耳側緋紅,眼睛濕漉漉地看着他,說起話來哼唧哼唧的,“我現在還有個屁的本事啊,自己的骨頭都不聽自己的話了。”
扶渟就挑了下眉,唇角揚起,忽然就笑了,只微一偏頭,就蜻蜓點水般地吻上了她的耳朵,低又啞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蠱惑,他講:“我說的是,這個本事啊,讨我開心的本事。”
此情此景……
這話說得就非常紮心。
雪以年止住哽咽,擡起手輕輕推他,卻冷不防的,推的他輕咳了聲,扶渟看向她,雪以年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他臉色慘白,處處都透着虛弱。
雪以年也明白了,下界為什麽會癡迷雙修,原來,不管是身上的病痛還是修為,确實比苦修得來的更迅速也更容易。
原本還僵在半空中的手,顫顫巍巍地又拉住了他,輕輕吻上他的嘴角,聲音也低低的,“你,快點好起來。”
而此時——
遠在九天之上的天雷。
就特麽的不想劈,又特麽的非得劈。
天雷怨氣很深:就說,乾坤朗朗,烈日朝朝,你們還敢公然暧/昧,好歹特麽的也要避着點天啊好不好?我是真不瞎,可我是真特麽的想瞎。
它努力憋住自己不出聲,卻還是沒太憋住地漏了聲悶雷。
天雷:“………………”
當那聲悶雷響起時,雪以年就被吓得一哆嗦,扶渟下意識将她輕顫的身體摟在了懷裏,眼睫一掀,原本浸滿情/欲的眸子瞬間清明,冷凝着天。
天雷:“……”艹!就特麽的無語。
它現在算是知道了,神不可怕,魔也不可怕,只有這個半神半魔的家夥才特麽的最可怕,又瘋批又能演,咱就說,別總吓唬我行不行,你敢把你現在的這副德性讓你懷裏的人看看嗎?
那可不能給她看。
扶渟輕輕拍着雪以年的背,唇角勾起,淩着雲層,一雙明豔的鳳眸裏,七分寒涼裏還能透着三分嘲笑,明晃晃,赤/裸/裸地威脅着。
雪以年的衣衫淩亂,整個人都陷在了他的那身華麗的月白色衣袍裏,露在外邊的,即便是天雷,看見的,也只有一雙搭在某位上神肩上的纖細手腕。
扶渟直起身就将雪以年抱起進了不遠處的樹屋。
天雷長出一口氣,才敢睜眼瞧瞧下界,芳草萋萋,梧桐的枝丫微蕩,被充滿靈力的清風拂過時,吹散了一切的旖旎,像是什麽都未曾留下。
但是雪以年本想對扶渟說:天雷這是警告我呢,可話還沒說出口,眼皮就開始打架,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扶渟就側倚在床榻前,給她蓋好被子,又看了會兒後,才起身關好房門,走到樹屋外。
樹屋的後邊,雷電緩緩而下。
一道道消了聲的天雷,顫顫巍巍地落在了扶渟的身上,他的那件新換過的月白色衣袍,又浸出了血來,可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在乎,但是此刻,天雷的心情則是五味雜陳的,還聽見它的明王上神慢條斯理地問:“好看嗎?”
天雷渾身上下都抖了抖:就說,我特麽的才是真想瞎,你在問我什麽好不好看?是在說你們倆個膽大妄為枉顧天威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親親我我嗎?
它其實想說,比起好不好看,我覺得更刺激。
扶渟蹇眉,過了會兒,慢悠悠問:“我表現的好嗎?”
天雷下意識想說:你表現的好不好不知道,但是你表演得很好。
可下一秒天雷就又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麽啊???
它又羞又愧又氣憤,驀地就想炸毛,你表現的好不好?可是你表現的好不好問她去啊,這是能跟我讨論的話題嗎?
扶渟:“可我在她面前,不能表現的體力太好,不然她會起疑。”
天雷的內心在嘶吼:都說了,這是能跟我讨論的話題嗎?
扶渟也懶得管身上的血污,而是懶懶地倚着梧桐,表示能。
他琢磨了會兒,那雙好看的眼睛又忽而一笑問:“她明明就很怕天罰,但是你猜,她為什麽會對我心軟?”
天雷:因為你夠不要神的臉。
它下意識回答後,“………………”
艹!
問我幹什麽啊啊啊啊!!!
太過分,太過分了!!!
它嗖的一下,滾了。
扶渟眼角笑意更甚,低眸看看自己一身的傷,輕聲啧了下。
若不是怕雪以年在一怒之下沖到天雷的面前自投羅網,他是不屑于用魔氣治愈身上的傷的,哪怕會虛弱上一陣子,他也更喜歡讓這些傷痕慢慢自愈,而這三千年來,他最不怕的,就是痛。
但是現在,不治不行。
他倒是不介意雪以年手快地撕開他的衣服,但是介意雪以年會多心。
而且——
果不其然,雪以年睡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扒開他的衣服看。
大概也是扒順手了,臉都不知道紅了。
雪以年看着那些傷,有些是舊傷,有些是祭月圖裏受過的傷,并沒有天雷劈下的新傷後,松了口氣。
扶渟又重新整理好衣服,笑意清淺,揶揄道:“你也別太放心,萬一還沒來得急劈呢?”
雪以年想想也是,她說:“你把那只吃裏扒外的小畜生放出來,我跟它好好聊聊。”
扶渟一怔,“……”早就把那只裝死的小靈雀給忘到了腦後。
雪以年也一怔,想起兩人不聲不響地做過什麽後,又開始面紅耳赤,也早就把那只死得透透的小靈雀忘在腦後了。
兩人急忙從結界裏出去,可是在出去之前,雪以年又不放心地看了扶渟一眼,小心謹慎地問道:“你,沒事了吧?”
扶渟就沖她一笑,語氣中都帶着輕松,“多謝小神仙相救。”
雪以年:“……”偏開頭,掩飾住自己的尴尬後,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的靈力一動,兩人便出來了。
祭月神殿裏——
之前昏迷的少年皆已轉醒,只剩一只歪着脖軟着翅膀的靈雀還在昏迷。
小靈雀的炸死境界特別高,季翎羽怎麽弄它都不醒,但又一想到這有可能是仙物,它也不敢随意處之。
可是小神仙離開已有七日,祭月圖也已經燒的連灰都不剩,他也不知如何是好,而聞訊趕來的族人,也已被他遣散,自己一個人留守在殿前等候。
他也沒閑着,把小靈雀放在供臺上,早晚三柱香,就當成小神仙供養着。
而自從除掉那只水鬼後,鎮上的人們也可以走出本地地界,也不會再擔心自己的兒子不知哪一日突然消失,所以大家皆是不勝感激,也會每日前來獻上新鮮的瓜果,供奉在小靈雀跟前。
雪以年從秘境裏出來後,就對着小靈雀左看右看,又看看這種堪比祖宗級別的待遇。
講真,活了幾百年,自己都沒有被世人供奉過,就這種待遇……确實很讓人羨慕。
她拉起了小靈雀的一根翅膀,酸道:“若是我被人這麽供奉着,也舍不得起來。”
小靈雀完全不理她,只将自己死透透的演技一飚到底。
雪以年輕哼了聲笑,“呦呵!還裝?”
她就聽見扶渟偏開頭咳了一聲。
雪以年的視線落在扶渟身上,又緩緩轉回來,而旁邊的季翎羽也特別激動:“啊!它的翅膀動了!”
雪以年:“……”她牙齒咬着唇角,表示:我很生氣。
小靈雀病恹恹地睜開眼,餘光虛虛往雪以年那邊一瞥,又緊忙收回視線,看着扶渟就虛弱地啾了聲。
季翎羽:“活了!它可活了!”
這聲突如其來的驚叫就在耳邊,又吓了雪以年一大跳:“……”
扶渟也直接越過她,将小靈雀放在掌心裏,輕輕安撫着,“沒事了。”
小靈雀:“啾!”很歡快的一聲,但是接觸到雪以年的視線時,它:“啾……”特別沒有力氣。
雪以年氣笑,“認不清主子了?”
扶渟一邊順着小靈雀的毛,一邊看了眼天,慢條斯理地講:“小神仙可不能這樣講話,衆生平等,什麽主子?誰是主子?小心,天打雷劈。”
雪以年心口就像堵了什麽似的,轉身就走,季翎羽一見她走,也急了,“小神仙,等等——”
雪以年氣呼呼:“神仙?小神仙?可神仙可以受苦,但是不能受氣,你見過哪個會受氣的神仙?”
季翎羽小心翼翼地擡起手,“你——”
“所以我不是神仙。”雪以年直接無情地打斷道:“這裏也沒有小神仙,我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受氣包。”
雪以年已經走遠,季翎羽聲音弱弱,轉回頭問扶渟:“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那……我們可以供奉一下平平無奇的受氣包嗎?”
扶渟聞言,挑了下眉,言語輕松地問:“缺畫像的嗎?”
季翎羽一高興,剛要說缺,但又看見他的眼睛——黑布遮着,瞎的。
他啞住。
扶渟倒是無所謂,衣袖一揚,案臺,筆墨紙硯皆現。
季翎羽就又一次看呆了。
男子白衣勝雪,小靈雀落在他的肩上,烏黑的長發,随着他的動作垂落幾縷,眉眼間的神韻,更似一個碧落九天的神明。
他手中運筆流暢,眼看畫作完成,季翎羽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問:“小神君,我們,也可以供奉你嗎?”
這話問得萬分謹慎小心。
眼前的神明,看起來更加高不可攀,想要供奉他,尋求他的庇佑,感覺就是一場癡心妄想的奢求。
扶渟手中的筆就頓了下,聲音很淡,眸底情緒不清,“供奉我?”
季翎羽用力點頭,特別認真。
扶渟就又忽然一笑,動筆間,又是行雲流水。
他說:“可我也沒為你們做什麽啊。”
季翎羽覺得不是的。
被救回來的人,雖然已經記不清在祭月圖裏發生過什麽,但都異口同聲的稱:在烈焰火海中,他們看到了為自己布施雨露的神明。
神明他站在污穢之上,是一位仙姿熠熠的男子。
他雖身穿白衣,卻是無比的華貴,雖然高高束起的頭發是灰白色的,但是他非常年輕,高貴的神顏,聖潔又漂亮,雙眼中含着的,亦是不盡的蒼生,還有對蒼生的垂憐。
但是若讓他們仔細回憶這張臉,卻又紛紛搖頭,記不清了。
季翎羽看着扶渟,說話的語氣,都自然而然變得虔誠,他說:“可……是你甘心替我,獻身與那水鬼的啊。”
扶渟看着畫像,少女的神态已經畫出八分,淡淡薄唇輕啓,他說:“不是為你。”
季翎羽道:“可不管為的是誰,你都不是為了自己,不,”他頓了下,又一次小心翼翼道:“不是嗎?”
季翎羽看見他笑了,可那一笑,就是神明才有的樣子,他語氣平和,聲音溫潤地說,“私心,又怎可讓他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