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聽錯了。”雪以年懊惱地偏開頭。
扶渟沉默半晌,雪以年原以為他不會說話了,卻不想,這人還執着起來。
他突然道:“你可以欺負我是個瞎子,但是不能把我也當成一個聾子。”
雪以年:“……”
“你還說,又沒做過什麽。”
扶渟第一次跟她斤斤計較起來。
“可我這滿身的傷,難不成都是被涵蓮抓出來的嗎?”
雪以年當然記得自己為什麽抓他。
因為他的身上暖啊。
而且,為了防止這個大暖爐跑掉,她一個地方抓累後,就換另一個地方繼續抓,還要緊緊地抓,即便是在自己醒來的時候,察覺到指甲都已經陣陣範痛了,可還是遲緩了好半天之後才松的手。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底氣不足。
“萬一,萬一是呢?”
“她死了。”
扶渟和她同一時間開口。
語氣中也難得有幾分強硬,“是新傷還是舊傷,需要驗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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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不用,當然不用……”雪以年忽然一頓,才又看向他,“你?知道涵蓮死了?”
如果自己沒失憶,涵蓮的死,也不過是昨夜的事。
而自己又目睹了涵蓮的死,也就是說,在這之後的時間裏,自己和他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可在自己的意識裏,這裏也并未出現過第三人,所以,她詫異地看向扶渟:“你是怎麽知道涵蓮死了的?”
扶渟:“………………”
雪以年:“你既然已經知道她死了,那為什麽又說我是她找來的醫修?”
扶渟好半晌沒說話,只是抿起了嘴角。
雪以年看着他這副模樣,這若不是個演技大佬,就是真的委屈。
他好像在刻意壓制着不好的情緒,話音都有一些重。
“這裏是魔界,我知道涵蓮死了,有什麽稀奇?”
“她跟我說過會找來一位醫修,你又恰巧來到這裏,我便又将你誤認成醫修有什麽問題?”
好像是……也沒什麽問題。
雪以年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尴尬好一會兒,才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道:“哦,生什麽氣嘛,我就是随便問問。”
“随便嗎?”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把“懷疑”這兩個字都寫在了臉上還不承認,卻還能堂而皇之地說一句随便就算揭過的。”
雪以年覺得,這話說的,“你……”陰陽怪氣我呢?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扶渟直接就打斷了她即将說出來的話。
雪以年閉緊了嘴吧。
但是已然不僅僅是多想,她還想起了別的。
多麽似曾相識的話呀。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可自從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後,她就發現,有些事情,也是越來越解釋不清楚了。
從一個一身清白又正義的小神仙,開口就将自己聊成把人家睡了的無恥之徒,可這還不算完,緊接着又把自己聊成一個妄自揣度別人心思的陰險小人。
這要是再繼續放任自己解釋下去,可真就不知道,還會解釋出什麽狂言。
遂也不想解釋,她自暴自棄的偏開頭,看向窗外:“算了,你就留在這裏給菡蓮當寡夫吧,之前的話,就當我沒說,我是做錯事情了,那你想怎麽辦?想讓我怎麽道歉?”
“是跪下,磕頭,還是想要一刀砍死我?但是你別想着再跟我睡一覺,這個我肯定不同意。”
扶渟的眼眶就微窄了下。
從她的口中,還真是句句都能聽到驚喜。
一個所謂的正道人士,救人救到一半,竟然說放棄就放棄了,而且放棄不要緊,她還能在你的身上踩一腳。
他氣笑,忽然伸手就扯住了雪以年的胳膊,猛地往身前一拽,唇角就貼到了她的耳朵上,低聲問她,“可是我,憑什麽要給菡蓮當寡夫?”
雪以年被他的氣息撩了一臉,眼睛都瞪大了,整個人瞬間傻住,心髒毫無章法地亂跳,好半晌後,才找回一點發顫的聲音,難以置信地開口。
“怎麽,你還想劈腿?”
夠薄情啊,相好的剛死,就耐不住寂寞了嗎?
扶渟也是被這語出驚人的話噎住,對待她的嘴巴,真的就不應該抱有能夠冒出一點好話的幻想。
他齒尖咬住嘴角,笑意清淺,嗓音更加低啞了幾分,順着她的話道:“你不想嗎?”
當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漫過耳廓時,雪以年突然就慌了,瞬間拉起十級警備,掙開他的手就向後退,尾音都是顫着的。
“我?”
“不不不!不想!”
“你不能劈到我這裏來。”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想跟我睡,這個我肯定不同意!”
扶渟看着她慌亂的樣子,沒說話,不一會兒後,卻勾起唇角笑了聲。
可這個笑……
就特麽的很讓人鬧心。
雪以年抿了抿唇角,結結巴巴開口。
“不管你信不信,反,反正就是不行。”
“雖然我對你或許,可能,大概的有過那麽一點點的非分之想,但,但是也就一點點而已。”
“不多,”她特意強調,“真的不多。”
“愛美之心嘛,人皆有之的對吧,人之常情,常情懂嗎?”
“我對你的那點小心思,就是僅限于這點常情裏,明白嗎?這很正常呀。”
“所以我,我可是一個非常正經的修道之人,非常正經的,你不要勾引我。”
“保,保持距離。”
扶渟無奈一笑,“我勾引你了?”
“嗯,沒點數嗎?”
“剛才,離我那麽近是幹什麽呢?”而且,你還笑,這個笑就有很大的問題。
但是雪以年看見扶渟的眉頭皺了下,她後邊的話就沒能說出來,又立刻改口道。
“當然,我也承認,我和你是睡過一次。”
她又微一頓,吞吞吐吐:“或、或許也可能是兩次,但是幾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這通通都是意外,意外懂嗎?”
“意外就是只會有再一再二,是不會有再三再四的,我保證。”
“萬一,我說的是萬一我們再遇見了,你放心,我絕對在你的視線裏超不過兩秒鐘就會立刻消失掉。”
“所以,你也千萬不要誤會我對你有什麽癡心妄想的想法,我吧,沒有那麽的癡心,一點點,也是一點點而已,所以,你就算是真的想劈腿,我也理解的,菡蓮死了嘛,你或許是想要重新找一個大腿抱?但,但是,找可以,我不合,真的不合适。”
她忽然想到點什麽,又突然補充道:“我可醜了呢,真的,可醜可醜了,還一臉的麻子,你若不瞎,肯定是看不上我的。”
扶渟好半晌沒說話,好半晌後,再次氣笑。
他偏開頭,從窗柩上随意撿起顆石子,輕輕一彈,不遠處的結界就打開了,聲音很淡的只說了一個字,“走。”
雪以年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路一怔。
可是她覺得,扶渟好像并不是很想說讓她走,而是超級想要罵她滾,還是滾得快一點的那種滾,于是她說:“我,自己滾?”
扶渟就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反應過來,說:“我自己走?”
這一次,扶渟沒再看她,雪以年也并未從他的臉上再看出什麽想要罵人的情緒。
她原地愣了會兒神後,才一步一步往結界的地方挪,但是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扶渟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在她即将步入結界出口時,又突然轉身道:“那個,我可能是不太會說話,可我真的沒有嫌棄你是菡蓮男寵的意思。”
扶渟:“………………”不得不又看向她。
雪以年就抿咬了下唇角,轉身趕緊邁進結界,還不忘廢話的再解釋一句:“我只是想說我真的很醜,不能跟你結成道侶的那種醜。”
扶渟就又将頭偏開,衣袖一動,合上了結界。
雪以年輕诶?了聲,擡手便像敲門一樣地敲了下,但是眼前除了空氣什麽都沒有了。
她又小聲嘀咕,“你……你瞪我了是吧?”但是隔着覆目布,她也看不清,而且結界合上的還特別快。
此時,四下裏,皆是靜悄悄的。
雪以年看了眼還在保持着正準備敲一敲結界的手,嘆了聲氣,放下了。
這裏已經不再是魔界。
明月高懸于空,身邊密林草石成片,這是凡界的夜晚。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滿臉還都挺狼狽的,就立刻施了個清潔術,只是這個術法于以往不同,靈力更加幹淨充沛,她有點詫異,但也沒多想。
又四處看了看,荒郊野嶺的地方也沒什麽人,便直接找了塊石頭盤膝而坐,雙目輕輕地閉上,當純白清透的靈氣兀自運行幾個小周天後,她驚喜地發現,自己已經無恙,就連之前殘留在體內的煞氣也都沒有了。
她一臉驚喜,回頭就想要找到出來的路,想要感謝那個幫助過自己的人,但是也在回頭間,她才忽然想起,那個人已經不在她的身邊了,而此刻,夜風涼涼,入眼蒼茫,除了一地的雜草外,什麽樣的結界都找不到。
雪以年就原地來來回回地踱了好一會兒的步。
最後自言自語道:“我呢,是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的,但是我卻偏偏欠了你……”她掰着自己的手指數了數,一次兩次三次……好像有點數不清,但不管是幾次,至少也得兩次。
她盯着自己的那兩根手指頭嘆了一聲,含混不清地咬着牙說了三個字,“孽債呀。”随後就又忽而一笑,認認真真道:“喂,我說話你能聽見嗎?”
她擡手化出一只銀色的小靈雀,小靈雀叽叽喳喳幾聲後,就安靜地落在了樹枝上。
雪以年說:“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找它,聽見了嗎?”
可是聽沒聽見,扶渟發現她并不關心,反倒是像終于完成任務一樣,走得特別潇灑。
小靈雀還在歪着腦袋看着他。
扶渟本想伸手摸一下它的腦袋,但是一想到某些人頭也不回的樣子後,就将手收了回來,小靈雀本也是很激靈的将頭伸過去,卻沒想到,眼前的男人突然收回了手,它重心不穩,直接臉朝下,撞到了桌子上。
雪以年也臉朝下,撞在了桌子上,瞬間痛到精神。
戲臺上。
百曉生已經講到鹧鸪城。
而對于一個初下天界的小神仙來講,六界之大,已經不再是三千年前的仙籍卷冊能給她科普的。
所以,讓她一本本的去翻看六界的書籍更是不切實際,那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每去到一個地方,都會找間茶館,再聽說書人講一講這各界的奇聞異事。
所以初到鹧鸪城後,她已經坐在這裏聽說書人講了一整天,而臺上的百曉生也早已換了人。
她打起精神,撐着下巴,繼續聽臺上的人講。
“鹧鸪城為什麽遠近聞名?”
百曉生驚堂木一拍,雪以年就更加精神了。
他引以為傲地笑道:“當然是我們的城主她八面玲珑啊。”
“不是我吹噓,哪怕是曾經的天界尊者,都會賣給我們城主幾分面子。”
“但是咱們不說天界,就說魔界,妖界,冥界,以及這凡間的人皇,就說他們哪一位,不都是跟我們城主有幾分交情的。”
“所以初來鹧鸪城的諸位,定要謹遵這裏的規矩,切不要尋恤滋事,挑起禍端,不管你們曾經是什麽身份,也不管你和誰曾經是血海的仇家,只要你還在鹧鸪城裏一天,那麽大家就都是一家人,如果有人違反,我們也別無他法,只能将你請出去,永世不得踏入鹧鸪境地,大家可都聽得清楚明白了?”
百曉生繼續講,“鹧鸪城很大,卻可縮地成寸,諸位所見的,只有眼前的這幾幢樓闕,但是樓裏卻別有洞天。”
他擡手一指,“東燕鶴,巨龍盤卧,此樓大雅,可比武論道,靜心明德,聽禪寫意。”
雪以年望了眼,那樓也确實雅致。
房頂的玉龍雕刻得栩栩如生,而鹧鸪城則是地處一個六界相交處,這方地界,原本是黑暗無光的,可此刻卻因巨龍的雙眼而亮如白晝。
“西瓊樓,玉宇瓊樓,高不勝寒,此樓富麗堂皇,下有仙修法器,上有天材地寶,能取之多少,在下還是希望諸位量力而行,”百曉生微微一頓道:“若是沒有本事得到,那便放棄,偷搶,可就壞了規矩,在下言盡于此。”
“南青藜,秉燈夜讀,自悟一方天地,此閣閑幽,若劍術道法都不得精進者,不如前來一試,說不定在寫寫畫畫中,就習得一身符法了呢。”
“最後是北豔骨,”百曉生說到這裏一頓。
雪以年也向着北邊望去,但是那裏并沒有樓,也就是說,鹧鸪城內只有這三座樓宇而已,而北邊的地方,則是立着四面皮鼓。
百曉生繼續道:“隐世之樓,機緣到,此樓自現。”
随後,百曉生豁然一笑,拍了拍驚堂木,提醒大家看向他,“所以,鹧鸪城主特命在下與此地,恭迎諸位,如果有什麽不懂的,想問想知道的,都可以來我這裏為大家解惑,只要是隸屬于這城中的事物,區區不才,就沒有不知曉的。”
雪以年等到深夜,見百曉生賺得盆滿缽滿後,才慢悠悠地晃過去。
百曉生正在欣賞一顆夜明珠,看都沒看她一眼地說:“姑娘所問何事啊?”
雪以年坐到他的對面,也看着那顆珠子,贊嘆:“漂亮。”
百曉生臉色一變,護緊自己賺來的寶貝,警惕地看她。
“打劫的?”
“我剛才的話白說了?”
“你又可知,這裏可是六界的尊上都在罩着的地方,你,你有幾個膽子敢跟六界的尊上對着幹?”
雪以年啧啧啧,“瞧瞧,誤會就是這樣憑空而生的。”
百曉生再次護緊自己的寶貝:“那你的眼珠子,倒是往別的地方盯去啊?”
雪以年眼睛一彎,笑得坦坦蕩蕩,她打開自己的儲物靈囊,一樣一樣的東西從小小的靈囊裏面往外拿。
雪以年又看他一眼,繼續往外拿,百曉生驚大了嘴巴。
“祭魂幡?”
“破魔鐘,乾坤尺,鎮妖鈴?”
雪以年不拿了,百曉生的眼睛也直了,“都給我?你要打聽什麽?”
雪以年的唇角一點一點上揚,看了他好一會兒,聲音淡淡的,無辜道:“不啊,”她又一件件往回放,“誰說給你了。”
百曉生:“……”被這翻操作糊了一臉,反應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那你在我這兒顯擺什麽呢?”
雪以年慢慢悠悠地哦,“就是想要告訴你,寶貝我有很多,所以把心放進肚子裏,”她又朝百曉生懷裏的東西努努嘴,嫌棄道:“看不上,簡直就是垃圾成堆。”
百曉生的唇角就一抽抽,怔愣半晌後,便把手中的東西全都放在了一邊,忽然谄媚一笑,湊近她,“敢問小姐姐,是妖鬼蛇神哪一路啊?”
雪以年裝逼裝得很大發,把腿翹了起來。
“小姐姐?”
“可小姐姐的事情就不是你能随便打聽的喽。”
百曉生沒見雪以年動什麽,祭魂幡就又憑空出現了。
“想要這個呀?”她慢悠悠道。
百曉生看向祭魂帆,幾分鐘後,臉色就變了,一臉正色地看向她,“姑娘,想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