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淩千盛确實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任啓秋本來打算不對他那些神經兮兮的話上心,但是腦子總會不由自主地去計較。
奧德修斯是誰?桃花源又代表什麽?
他被困擾了這麽久,卻一直沒有找淩千盛問清楚。
一方面是碰不到那個大忙人,另一方面是他自己也心懷鬼胎。
那天和發小們聚會之後,他找到了一個答案。他覺得那很可能就是淩千盛要的回答,但是他在準備說出口之前,退縮了。
他現在是想通了為什麽他會怕得不敢回答。因為他接受不了在合格通關之後,他們的故事就到此結束。
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延續上的相處在開口之後就會結束。
他後知後覺到這種恐懼和在意是“喜歡”。
他一如既往地和十年前一樣喜歡着那個光芒不變的少年。
他每每在冷靜下來時,耳邊總會響起母親的叮囑——“你要記住,不要愛上除自己以外的人。他們都不值得。”
活了二十多年了,他也終于意識到,每當母親的叮囑出現的時候,其實就是理智對他發出的動情警告。
理智命令他去克制那份心意,并在審視“這個人是否值得他去愛”中挖掘到對方的缺點,把所有好感通通扼殺。
可是,他也清楚,如果他真的對那個人抱有“愛”,那些缺點又算得了什麽呢?他身上那些閃閃發光的地方足以讓他包容所有。因為他愛着他,連那些微小瑕疵都愛屋及烏。
他有時候回想到一半,隐約察覺到淩千盛可能在傳達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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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沒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他從不願往那方面多想,也不會開口給誰帶來困擾。
于是,他決定深藏這份心意,不抱有任何僥幸,也不介意維持現狀。
他打算就這樣滿足自己的私心,視線裏能有淩千盛的身影就好。
他會縮在自己的殼裏一言不發,貪婪地享受他們糾纏的每一秒,直到那個人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樂趣,終于失去耐心,投向下一個對象的懷抱。
就這樣,他之後抱持這份秘而不宣的情感繼續生活,在不斷的心動中又恢複冷靜,反反複複折磨自己。
而就在這時,藝術展的事情結束了沒多久之後,周嘉琛又忽然單獨找上了他。
在打工的咖啡店裏見到周嘉琛的時候,任啓秋着實震驚了一下,但沒想到阿澤會比他還意外,而意外之中還帶着一點看熱鬧的感覺。
“哇哦!秋哥你發小來了诶。”
阿澤看到推門進來的客人後,對着任啓秋還吹出了一聲口哨。
任啓秋聽到他的話,也擡頭看向店門口,那個一看就很社會的商務人士也挑了一個窗邊的位置坐下。
“我過去看看。”
任啓秋見店裏稍微空閑,便和阿澤打了聲招呼後就走到周嘉琛那邊去。
他拉開椅子,在周嘉琛的對面坐下:“你怎麽來了?”
周嘉琛先在四周望了望,發現并沒有那個煩人的身影後,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了下來。
他調整了坐姿,随後說道:“你這麽顯眼的人,随便一打聽就知道在哪兒。剛好順路來看看你,順便找你有點事。”
“什麽事?”
“我有一朋友在出版社工作,他負責的一個作家比較難搞,最近在找兼職助理,招了好幾個都不行。我一聽就想到了你,你不是以前很想去出版社工作嗎?先試試這個做跳板怎麽樣?”
“不了,沒時間。”
“你主業不是晚上才開始嗎?咖啡店裏少上幾天的工錢都不如我朋友那邊一天給的。”
“主要這裏幹得合适,不勞你費心。”
“有多合适?因為那家夥在這裏,你就放棄離夢想最近的一次機會?”
任啓秋見他總是一激動就誤會,一誤會就開始上綱上線,于是仔細琢磨了一下,還是決定和他好好解釋一番。
“首先,和那家夥沒毛錢關系。”任啓秋板起臉,像平時和鬧事客人好聲好氣談判一樣,“最主要還是這裏排班靈活,活不多錢也不少。對我來說很輕松,我很滿意。”
周嘉琛見這家夥軟硬不吃,決定用任啓秋最迫切的需求打動他:“你家裏欠的債不是還沒還完嗎?我朋友那裏給的絕對比這裏多,你靠這裏的幾個子兒,要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種生活?”
任啓秋想了想後,給周嘉琛報了個數。周嘉琛一聽這個時薪,立馬就炸了。
“任啓秋!一個咖啡店的兼職給你這個價錢,你平時都在這裏幹什麽啊?”
周嘉琛簡直不敢懷疑自己的耳朵,要是他硬是加錢讓他朋友給任啓秋這個價,他朋友可能都覺得他瘋了。
“就幹正常咖啡店裏幹的。”
“正常咖啡店會把好幾個人的薪資都算你一人頭上?你沒覺得這不合理嗎?”
“富貴險中求。”
任啓秋剛開始确實有覺得很奇怪,但是當看到打進卡裏的錢後,他又覺得也無所謂。他不多想那些,光拿錢就行了,反正胳膊、腿什麽的也沒少。
周嘉琛洩了氣,他拿出手機,一邊找人調查這家咖啡店,一邊心裏尋思着該怎麽更換戰略讓任啓秋慢慢走向他這邊。
“行,任啓秋,咱們也不拿錢說事。”他開始打起了感情牌,“你就當幫我一個忙,解決了那個作家的事情我就能拿下出版社的項目。”
任啓秋油鹽不進:“那你随便去大學裏拉個研究生都比找我好。”
“不,還是你最合适。”
“為什麽?”
“因為他認識你,還有已經過世的阿姨。”
就像他給任啓秋打感情牌一樣,他打算讓任啓秋也去打感情牌。
“拜托了秋哥,我能放心用的人就只有你了!”
最後在周嘉琛的苦苦央求和軟磨硬泡下,任啓秋接下了這個工作。
周嘉琛之後和他約了一個時間就匆忙離開了,看樣子是真的從工作中抽空路過的。
等任啓秋返回櫃臺的時候,阿澤正好關上手機,一臉好奇地湊到他面前。
“聊完了?”
阿澤嘴角的笑就沒壓下來過。自從藝術展回來之後,他磕cp的雷達就一直隐隐作響,随時都能就地取材,充分發揮專業優勢,在網絡上熱情揮灑筆墨。
“嗯。”任啓秋看着機器裏吐出來的一長條訂單小票,有意岔開了話題,“不忙嗎?”
阿澤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瞬間抓起不多的頭發:“啊啊,煩死了!”
就在阿澤用力扯掉那一條小票時,咖啡店的玻璃門又忙得開來開去。
高個子的青年學生背着畫板走進店裏,門推開帶起的風吹亂他的頭發,那一雙深邃眉眼隐匿在飛舞的發梢裏,令人難以捉摸。
相似的場景讓任啓秋懷念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窗外的晚風吹動簾擺,餘晖的暖光洩了進來,盡情傾灑在少年的身上。那副耳釘在陽光裏閃閃發亮,風吹起他的發尾和微敞的領口,手上抱着的畫板在風中翻起幾頁,嘩嘩作響。
如今想來,他臉上的那些錯愕可能早已演練過百千萬遍。盡管如此,在見到他的那一刻,任啓秋仍然心動不已。
淩千盛這次罕見地帶着畫板進店,看樣子是從某處匆忙趕過來的。
見他進來後直接就站到點單臺前,也不像是要來打工,于是任啓秋便開口問道:“喝什麽?冰美式?”
淩千盛點點頭:“對,冰美式。”
但他付完款後依然沒動,反而一手撐在櫃臺上,靠近了任啓秋一點。
“上次有個Alpha恐吓了我那個可憐的Omega導師,導致人家找我哭訴了好幾天。你說我該怎麽替那個Alpha賠禮呢?”
淩千盛緊盯着那雙平靜如死水的眼睛,但在那片深琥珀色的死水裏找不到任何情感。
任啓秋撕下打印出來的标簽:“那你就送給他一個頸環。既然有命運之番的話,那就好好保護住脖子。”
淩千盛難以置信:“命運之番這種事你也信?”
“信息素的魔力是本能也抗拒不了的。”任啓秋避開他的視線,“就像Alpha聞到同類的信息素會本能嘔吐一樣,遇到Omega也會本能地喪失理智,對那種所謂的命中注定深信不疑。”
“那真可惜。我體會不到那種喪失理智的‘快樂’。”淩千盛沖他笑了笑,“我聞到Omega那惡心的信息素氣味只會想吐。”
他說完,對任啓秋眼裏出現的波瀾很滿意。
他笑着松開手,回到最初和他保持的距離:“別誤會,我确實是Alpha。一個Alpha裏的異類。”
任啓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他在震驚之餘竟然會覺得有些慶幸。
他餘光掃向周圍,所幸其他人都離他們很遠,沒人聽到淩千盛的話,也沒人注意到他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