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臨近到約好的出發時間前幾分鐘,淩千盛才終于從房間裏走出來。
這次他打扮得格外正式。特地把劉海梳開露出大半前額,稍長的頭發也全都被低紮在腦後,身上還穿了套休閑西裝搭配白T,和之前那種潮流時尚的學生風格完全不一樣,簡直就像是老一輩會喜歡的那種幹練的商務精英。
任啓秋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議道:“你還真當一回事兒啊。”
“做戲當然要做全套啊。”淩千盛說着,舉起手裏精致的禮盒,“看!老大昌的糕點和西村的海貨。”
看着那些需要排很久隊才能買到的伴手禮,任啓秋嘆了口氣:“我倒希望你能搞砸這一次碰面。”
聽他這話,淩千盛倒起了興致:“就知道你會這麽想。我可是要讓你外公以後見到你每一任都會念叨——‘哎,都比不上小淩啊’。”
任啓秋無語至極:“以前怎麽不覺得你有夠離譜的。”
淩千盛似乎挺滿意他這個反應,臉上的欣喜絲毫不減:“走吧,我開車。”
任啓秋這下又困惑起來:“你有車?”
“嗯。放心,我可是會讓你成為你們院裏最令人羨慕的Alpha。”說着,淩千盛把手裏的禮品交給他,“你在小區門口等我。”
“我和你一起過去不就好了?”
“嗯……車停在隔壁寫字樓那裏。”
“為什麽停那麽遠?”
“因為稍微有點顯眼。”
任啓秋心想着能有多顯眼啊,可等見到停在自己面前那輛明黃色的保時捷911,他不由得驚嘆确實很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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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千盛搖下車窗:“上車。”
任啓秋看了看狹小的後座,無奈之下只能打開副駕駛座的門。
“這車租一天多少錢?”
“不是租的。”
“那你朋友還挺慷慨的。”
“不是借的。”
“……你買的?”
“不算我買的,考上研後我爸送的。”
“……”
任啓秋有些後悔為什麽要開啓這麽一個自慚形穢的話題。他和淩千盛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了。
車子行駛到一半,淩千盛突然在一次紅燈中開口:“我好像從沒去過你家。”
“确實沒有。”
任啓秋不敢像對普通朋友一樣把淩千盛帶回家做客,因為當時的他怕母親會看出來。
“他們都去過你家。”淩千盛煩躁地敲起方向盤,“除了我。”
“他們也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去過我家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是啊,沒什麽好奇怪的。”淩千盛重複着他的話,不知在想什麽。
任啓秋悄悄用餘光掃過那張側臉,試圖在他身上尋找到那天陽光留下的痕跡,可很快他就發現那只不過是徒勞一場空。
“你那幫朋友也是把你保護得太好,我想和你獨處可真是費勁啊。”淩千盛突然自嘲一笑,“那時候謀劃了那麽久,最後也沒想到只要讓你喜歡上我這麽簡單就可以了。”
一瞬間簡單幾句就可以把他推開這麽遠。
任啓秋以前也有想過,如果他的恨意發生在他們認識之前,那麽他們認識後發生的所有事是不是他準備的一場報複呢?
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不往那方面想,現在聽到本人親口戳破真相,他的心裏好受不到哪裏去。
一直到下車前,任啓秋都沒有再和他說一句話。
光是聞到車裏殘留的雪松薄荷味的信息素,他就一陣反胃想吐。
他這張陰沉的臉從下車起就一直持續到上桌吃飯,甚至愈演愈烈。只要一和淩千盛對上眼神,他就立刻想蹲到馬桶前嘔。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二十幾歲的人了遇到這點小事,反應還這麽大,真是沒什麽長進啊。
“來,小淩多吃點。”他外公在給淩千盛夾菜的時候,也不忘碰了碰身邊面色鐵青的任啓秋,“小秋你怎麽了?一進門就悶悶不樂的。“
淩千盛反倒好心替他打圓場:“因為他說老大昌的糕點家裏有,我偏不信非得排老半天隊,他就和我鬧一路脾氣了。”
“這都什麽小事。”坐在外公身邊的Alpha外公江河年逾七十仍舊身板挺直,他對丈夫敲了敲桌子,“之昀,回頭就把小淩送的留在家裏,其餘的都送人。你小子也該開心了吧?”
“都不是這麽回事兒。算了,吃飯。”
任啓秋說着,強忍胃裏的不适,提起筷子,憤憤地往碗裏夾菜。
飯後,楊之昀和江河使了個眼色,随便找了個借口把淩千盛喊進書房。
而留在客廳裏的江河則是從茶幾裏拿出半盒香煙,從中抽了一根給任啓秋:“來一根?”
“不抽。您年紀也大了,這種東西對身體不好。”任啓秋不僅推開他外公的手,還把桌上那剩下半盒的軟中華都收起來。
江河見狀也只能放手,現在的他是沒多少力氣争得過這個人高馬大的外孫。
眼見着談判專用道具被收走,他也只能清清嗓子:“行了,和你小子談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前陣子你叔叔他們找我們了,你爺爺的事你是怎麽想的?”
任啓秋能想象到那幫人過來會怎麽指着他外公們的鼻子罵,會說什麽他們養出了個冷血的外孫,還會揭穿他和一個Alpha男人住在一起,再咒他們家斷子絕孫。
想到這裏,他臉色又陰沉幾分:“就像當年他們說的,我和他們無關,他們也和我無關。”
江河點點頭,并沒有反駁他:“我們尊重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和你外公也念在親家一場,還有點積蓄……”
“為什麽?”任啓秋厲聲打斷了他,“當年您到處求人的時候,他們有瞧過一眼嗎?”
“那時候大家各有難處,你叔叔他也欠了不少賭債……”
“那後來呢?十年都沒有過聯系,還給任家淮存下結婚的彩禮!我們家的債一筆一分他們都沒有還過,現在有困難了還有臉來找我們?我們就沒難處嗎?”
“雖然是這樣,但我們都是那一輩過來的人……”
“那又能怎麽樣。您有那積蓄不如先把我爸媽的債還了,還剩不少呢。”任啓秋沉下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您要做慈善也得等咱們家富裕了再說。”
江河沉吟片刻:“……你爸媽那邊還欠多少?”
任啓秋輕描淡寫道:“你們不用管,錢我自己會想辦法。”
在大學畢業之後,他就聯系過債主,說是以後的債務都由他來償還,有事就找他,不要再打擾他外公。
“行。我知道了。”江河敲了敲坐墊,又看向他,“說回你這邊。你和小淩是什麽情況?我是要給你準備嫁妝還是彩禮?”
“這個你們就別操心了。”任啓秋說着,突然靈光一現,“不過,您要這麽說也行。他們要是再找上門來,您就這樣說。”
江河見他難得這樣狡黠,便揶揄道:“那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呢?”
“咳咳。”任啓秋清了清嗓子,“反正你們自己編,和我沒關系。”
“你真的是。”江河算是服了他這個外孫,“不過他也是個Alpha啊,那以後孩子……”
任啓秋又打斷他:“這都八字沒一撇的事。”
“你都帶回來了,還八字沒一撇啊。”
“那還不是你們硬找上門邀請人家。”
江河笑了笑:“反正我和你外公也不介意他是Alpha。這幾十年過來,什麽風雨都見過了,只要你自己喜歡就好。”
“嗯。”任啓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低低應了一聲。
江河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小淩知道我們家的事嗎?”
想起淩千盛之前提過有調查過他,于是任啓秋便說道:“他知道。”
“那也好,把話都說開了好啊。”江河松了一口氣,忽的又話鋒一轉,“對了,前陣子我聽老周說,他那個小孫子要回國了。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有空找機會見見面也挺好。”
“嗯。”
經外公這麽一提,任啓秋腦海裏浮現起一個熟悉身影。
那家夥也是個怪人。在高三時不知道怎麽突然棄理學藝,一心向往藝術殿堂。那時候沒什麽人的美術教室裏硬是塞下了他們三個常客。
“那孩子叫什麽來着,周……”江河皺起眉冥思苦想。
“周嘉琛。”楊之昀這時從書房裏走出來,回答了丈夫想不起來的拗口名字。
“我昨天還碰見他奶奶,看樣子是在張羅他要回來的事情。”說着,楊之昀回頭看向淩千盛,“聽你說也在一中讀書,你認識他嗎?”
淩千盛像沒事人一樣笑了笑:“當然認識,怎麽可能不認識。”
任啓秋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後,匆匆移開了視線。
在這之後,他借口時間不早了,找了個空檔趕緊帶淩千盛離開老家。
一走出大院,任啓秋立馬緊抿雙唇,把身邊的人徹底當成空氣。
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可有些人非要煩他,他又左右不了。
淩千盛湊到他跟前,明知故問道:“你還在生氣嗎?”
任啓秋懶得理他,一個勁兒地快步往前走。
樓外的路燈不怎麽亮,照得他本就陰沉的臉色更加昏暗。
淩千盛見他這樣鬧別扭,反而笑了起來:“你不會是因為我在車上說的話生氣吧?”
任啓秋:“……”
淩千盛眼裏的笑意更深了:“真的啊?”
任啓秋:“……”
大概是視他的沉默為默許,淩千盛的聲音開始得寸進尺地在他耳邊環繞。
“雖然我确實是故意接近學長的,但只有和學長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感到快樂。我真不知道學長會這麽在意啊。學長為什麽這麽在意呢?學長不會還喜——”
“我不喜歡你。”
任啓秋立馬出聲打斷了他,以免他再自以為是的默認。
視線的盡頭是那張氣急敗壞的臉,他的窘迫和慌亂一覽無餘。
有多久沒見到過他這樣子了呢?這景色和搬進他家裏的那天一樣。
淩千盛臉上笑意不減:“那你也沒拒絕我去你家,還不是有所期待?”
“我只是想給家裏人一個安心,省得再念叨我一年。”
“真傷心啊。原來你一早就打算把我當擋箭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