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骨新娘案16
第三十三章白骨新娘案16
大堂內的窗戶都大開着,日光透進,撒在衆人身上,也撒在陳睿額頭之上,他額角汗珠折射出晶亮的光。
他被孫明辰這一舉動吓得兩手撐地,朝後退去,脫口而出道:“不是我...不是我...”
侍從很快控制住了情緒有些瘋狂的孫明辰,後者還用腿腳瘋狂朝陳睿踢去。
陳睿頹然道:“老奴不過也是聽命行事...”
“這一切...這一切...”陳睿低垂着頭,繼續道:“老爺是一家之主,是這個家的天,是這個城的天...”
“二少爺犯了錯,老爺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讓仆從們幫着處理好...”
陳睿轉過頭,朝賀庭蕭磕頭,道:“老奴不過一介家奴,又怎麽做得到違背老爺之令呢?大人...求大人網開一面...網開一面...”
周可為冷哼一聲,道:“果然是他!這些年我也是瞎了眼,竟當真覺得他是位清流之輩。”
宋然看向陳睿道:“所以,你承認是你殺死李明翠以及掉包新娘的事?”
陳睿低垂着頭,道:“...是。”
宋然轉了話音,繼續問道:“若是那晚沒有大火,這啞女新娘不就暴露了?”
陳睿停頓了片刻,回答道:“老爺他...他只是想要少爺趕緊完婚...是誰他都無甚所謂的...”
“不對啊,陳管家。”宋然挑起眉頭,繼續道:“這身有殘疾之人甚至比青樓妓子還令人嫌棄,嚴老爺就算再無所謂人選,這兒媳婦也不會這般随意吧?”
“再有便是,若嚴老爺真的想要擺平此事,直接悔了婚便是,如此高調婚娶,簡直就像他壓根不知道這新娘是啞女一般。”
宋然看着陳睿額頭更為密集的汗水,轉頭看向被嚴文星攙扶着的郝氏,後者臉色有些發白,躲過了宋然看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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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老爺看來還是有些神通在身,跑得怎麽快,怎麽就知道我們找到證據了呢?”宋然見陳睿想要開口,她打斷道:“因為你昨夜跟老爺說乞丐的事被發現了不是?你是想這麽說的對吧?”
陳睿看着宋然有些怔愣,半張開口,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就在這時,門外一侍從匆匆而入,将一封信函遞至賀庭蕭手中,後者打開信件,一目十行,悄聲向那侍從吩咐了幾句,接着将信紙遞給了宋然。
“真是一條好狗。”賀庭蕭踱步至陳睿跟前,道:“可能嚴夫人提拔你做府內管家也有這樣的原因吧,是麽,嚴夫人?”
堂內衆人的視線齊齊落在嚴夫人的身上,後者此時還紅腫着眼皮,神色憔悴。
“大人在說什麽,妾身聽不懂。”她握着嚴文星的衣袖,半躲在他的身後。
宋然收起信紙,對着她道:“曼陀羅這東西,夫人應該不陌生吧?”
“姑娘,我一個後宅女人,怎麽知曉這些個東西。”嚴夫人聲音有些冷。
“我見府中種植着許多植物,聽下人們說,許多都是夫人親手栽種的,以為夫人是此間內行,未想到夫人竟從未聽說過此花?”
嚴夫人聲音帶着顫抖,似強忍着淚意,道:“老爺公務繁忙,大兒子遠游,小兒子日日留戀煙花之地,親身平日裏也沒個貼心人,只能花時間搗鼓一些花草,可...可妾身真的從未聽過什麽曼陀羅...”
“就算...就算府中真的有...那也只是看着好看買回的,妾身根本不知道它有什麽作用。”
宋然勾了勾唇,道:“嚴夫人不必着急,已有侍從前往院中搜尋。”
很快,一侍從在門口禀報,說是在府中院子裏并未找到曼陀羅的成花。
嚴夫人更是委屈道:“賀大人,妾身知曉您鐘意宋姑娘,此前文韬确實也對宋姑娘有所冒犯,可妾身已經道過歉,也盡力彌補姑娘...”
“如今宋姑娘這般咄咄逼人,妾身...妾身一個人,府中也沒有了主心骨...姑娘想怎麽審便是...左右我一介婦人,死了也罷。”她聲音又帶着凄楚之意。
若不是宋然自己知曉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她都要覺得自己真是咄咄逼人公報私仇了。
“她是本官的司吏,亦是本官看重之人,若是要治你怠慢之罪,還能等得到你在這兒道委屈?”賀庭蕭冷語相向,根本不在乎對方是否女眷,是否柔弱。
宋然雖竭力保持嚴肅,但嘴角還是隐蔽地微微勾起。
嚴文星一時也鎖着眉頭,看了眼賀庭蕭又看了眼身側的郝氏,而門外的侍從繼續道:“雖未見到成花,但在幾處找到了曼陀羅的根莖。”
嚴夫人臉色的委屈之意稍頓。
事情的走向愈發讓衆人疑惑,宋然拿出剛剛的信紙道:“我想這件事,可能需要找到嚴大人後,做個了斷。”
周可為眉頭蹙的死緊,道:“可是抓到他了?”
“當然...”宋然頓了頓。
陳睿和嚴夫人的神色驀的有些古怪,宋然凝着他們神色,接着道:“還沒。”
“不過在我看來,嚴大人并未離城,甚至...并未出府。”宋然道。
“怎麽可能?”嚴文星驚訝道:“府中仆從、府衙侍從甚至賀兄的人都在府中搜尋過,并未找到有父親的蹤跡啊。”
“就算是...是藏屍,不可能...不可能殺人還一點痕跡也無,這府內每晚都有人巡邏,不可能毫無痕跡。”嚴文星覺得腦中一瞬有什麽東西閃過,但他不想也不敢去細思。
男童的父親還在嚎哭,不過聲音已經喑啞,那葛氏想上前去攙扶,卻被男人重重甩開。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門口傳來,行走緩慢,待走近,宋然才看到是已經清醒的嚴文韬。
他神色黯淡,眼下是肉眼可見的烏黑,看起來非常憔悴,但精神和意識看上去卻已經恢複了許多。
商大夫所做的方案是減量戒斷,雖還是會有難受,但不會出現向上次那般的危險情況。
嚴文韬被攙扶坐在木椅之上,身上還是散發着頹然。
嚴夫人趕緊上前去查看,眸子裏又湧出淚水,連連呢喃道:我兒受苦了。
但他出口的第一句話卻是:“你不是我的母親。”
嚴夫人神色一愣。
“我的母親是沂樓妓子,我甚至可能不是父親的孩子,是不是?”嚴文韬神色還是很平靜,他看着嚴夫人慘白的臉,突然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怪不得啊,怪不得!”嚴文韬笑得太厲害,笑得咳出了聲。
“哥哥文采絕倫,受你們喜愛,我便也家勤學苦讀,為了得到你們的青睐。可無論怎麽樣,你們也吝啬對我的笑意。”
“哥哥叛逆,他喜歡游山玩水結交天下,不喜拘束,我雖也心向往之,可我願意陪同在你們身邊,讓你們多看看我。我也以為終于能在你們心中占據更多些的位置...”
“可我娶不了所愛...是因我的母親是妓子...我放浪形骸卻從不被他放在眼中,是因為我壓根不是他的孩子!到現在要除掉我這個不幹不淨的雜種,是不是?”嚴文韬聲嘶力竭,目眦欲裂。
“文韬,別說了...”嚴文星話音很快被嚴文韬打斷。
“哥哥?哥哥又想來教育我了嗎?”嚴文韬笑着哭着:“我就是一介爛人,是陰溝裏的蛆蟲...”
“我早就爛到腐朽了!”嚴文韬對着賀庭蕭道:“李明翠被我酒後奸虐,那啞女也是,火也是我打翻了臺燭,你們都該試試,那燭淚滴到女子妙曼身體上時她們的扭動和表情...那些清白人家姑娘都怕我,哈哈哈,就算是青樓妓子...見到我那細腿也打顫。”
“這些我都認了,賀大人就快點下令處置我便是...”他低垂着頭,仍由衆人那些驚疑不定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混賬,混賬!”周可為怒罵兩句,然後對着嚴夫人道:“你教出來的好後輩。”
嚴夫人此時也怔愣在當場,她愣愣看着嚴文韬低垂頭後露出的發頂,露出一陣失神。
“你知曉自己在服用曼陀羅?”宋然問道。
嚴文韬仍低垂着頭,緩緩搖了搖頭。
“你可知過量服用曼陀羅會成瘾?性情大變喜怒無常,甚是會出手暴戾,無法控制自己。”宋然繼續道。
“都是我做的,多說無異。”
“你日常飲食中除了那沂樓酒水,其他食物也全都滲有此物,嚴夫人掌管你的一應起居,你一點也不懷疑?”宋然此話一出,衆人神色更是驚訝。
“你最在乎的那個柳兒,你有沒有想過,她也是這個局面的犧牲者呢?”
嚴文韬擡頭看着宋然,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抖。
正在此時,門口剛剛遞信紙給賀庭蕭的那位侍從極速奔來彙報。
“大人...嚴大人找到了!”
那侍從繼續道:“嚴大人處在昏迷中,商大夫正在診治。”
“怎麽回事?”嚴文星趕緊沖到門口,質問道。
侍從得了賀庭蕭神色确認,趕緊回答道:“我們得了消息,各線沿途均未看見可疑之人。”
“賀大人認為這不過是一出混肴視聽的招數,便讓屬下帶人在嚴大人院中挖土,果然,在後院隐蔽角落下挖出一口箱子,裏面赫然是氣息微弱的嚴大人。”
堂內陷入一陣靜默,周可為緊鎖眉頭看向郝氏。
賀庭蕭同樣也将目光放在嚴夫人身上,道:“嚴夫人,此事,不能再說毫不知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