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骨新娘案15
第三十二章白骨新娘案15
一輛官家馬車正疾行在山野鄉道之上,沿路滾起的飛塵讓路上行人紛紛側目。
這條鄉道連接齊萳縣與南洛城,半個時辰後,馬車便已停在嚴府的大門前。
馬車裏出來一對夫妻,女子嘴唇涼薄,眉眼間透着一股子不耐煩,一副刻薄之态,而一旁的男子明顯要焦急的多,他三步并作兩步朝府門走去。
馭馬之人穿着衙役官服,他向嚴府門前守衛說明來意,進門便看見自家馬大人就在一旁,他趕緊帶着夫妻兩人進了府朝馬大人走去。
馬昭妹眉頭緊蹙,他帶着三人朝大堂而去,此刻嚴府仆從也有些兵荒馬亂之态。
大堂之內,管家陳睿跪在正中,擡頭便能看見高懸牌匾藍底白字,書寫着福澤永存四個大字。
賀庭蕭站在堂前牌匾之下,眸色帶着冷意。
“你家大人何在?”
“老奴不知...”
賀庭蕭冷笑一聲,看向嚴夫人以及郡守周可為道:“你們呢?也不知曉?”
“管家在書房一宿代替嚴大人竟無人知曉?真是駭人聽聞。”賀庭蕭冷聲道。
“賀大人...我不過是在嚴府做客,您就算再怎麽問,我也是不知曉這這...這嚴修文何在啊。”周可為臉色也不太好,但還是恭敬回複道。
“大人...老爺昨夜心情不好便說要自己待一待,我晚上送羹湯之時還聽他在房中讓我回去...這...哪知道老爺他...他竟然...”嚴夫人帶着哭腔,繼續道:“留下我們這些孤兒寡母的。”
此時賀庭蕭身邊的侍從進來禀報道:“大人,昨夜城門口确有值夜官差看到嚴府令牌後開門放人,所描述的身長身形與嚴大人相似。”
而此刻,一仆從被張九押解了過來,仆從跪倒在地,道:“昨夜...昨夜小的運出府內泔桶,在...在外被人擊暈,醒來後才發現有一桶內異常幹淨...小的小的真的不是故意隐瞞,還以為自己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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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庭蕭沉默了片刻,道:“所以昨夜嚴大人是躲進了這泔水桶,然後被運出了府中逃走?”
這時,一直站在角落的副将祁河平大聲道:“不好!他手裏有南國關口的通行令牌。”
“混賬,這匹夫是看他這些年在南洛城所做荒唐事都瞞不住了,抛妻棄子的跑了!”周為之氣的臉色發紅,繼續道:“大人,趕緊派人在南國邊境前守着,一定要抓到他!”
嚴文星搖頭,一臉不信,道:“不可能,我父親不可能做這些事...至少他不會逃...”
“事情都還未查明,他為何要離開?”嚴文星辯解道。
周可為憤然:“文星,我知曉他是你爹,你自是維護他...可現在分明就是你爹害怕嚴大人掌握他的罪證,所以提前跑了,他肯定是知曉大人掌握了什麽證據,才吓得趕緊逃跑。”
“我不信...我不信!父親是個光明磊落之人,怎的會殺人?而且...而且這麽做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啊,甚至差點傷到文韬...那可是他的兒子,虎毒尚不食子!”
此話一出,周可為和嚴夫人的神色皆變了變。
嚴夫人擦拭着淚,道:“文星...老爺...老爺的确曾懷疑過...”
文星眉頭皺的死緊,道:“什麽意思?”
“文韬...文韬他并非我所出...當年老爺接回沂樓的一個姑娘,那姑娘說是懷了老爺的孩子,可...可之後她又與別的男人有...”嚴夫人很難為情,但還是繼續道:“之後老爺震怒,若不是我求情,恐怕文韬早就不在了!”
“如今我也不怕說出來,老爺已經不管我們生死,我還有什麽好替他遮掩的。”說罷,她更是哭的傷心。
“所以...你們都覺得是父親所為?那既然懷疑為何不早點除掉他?”
周可為臉色鐵青,道:“你還不明白嗎文星,現在的文韬已經是累贅了,嚴修文花了大力氣去替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擺平事态,他早就不耐了,你也看到那日在文韬院子,他根本不在乎文韬的死活!”
周可為眉頭緊皺地看着賀庭蕭道:“賀大人,您是否已經找到證明嚴修文乃始作俑者的證據了?”
賀庭蕭一聲令下,唐曉生帶着沂樓的柳媽、肖然還有一個面生之人從側門進了屋。
唐曉生手中還端着一盤被紅布遮住的物事,宋然掀開它,指着一塊粘有污泥的物事,道:“可有人識得?”
堂內一片沉默,周可為有些急躁道:“這污泥覆蓋,誰知道是什麽?”
剛剛被唐曉生領進來的面生之人,此時開口道:“小的陳磊,在沂樓隔壁開了家首飾鋪,有一條同西北的商路渠道,裏頭有從那邊供來的琉璃,是這南洛城,甚至丹陽郡都獨一份的物事。”
“小的查看了這污泥沾染之物,的确是從店裏賣出的。因這東西珍貴,小的記得特別清楚,是...是嚴府二少爺買走的,還聽他說是送給未婚妻。”陳磊說罷,似有些畏懼嚴府中人般,退至唐曉生身後。
宋然解釋道:“這是在白骨新娘挖掘之地發現的,此前将白骨新娘搬送過來之人,也目睹了當時的抛屍現場。”
宋然觀察着衆人神色:“按理說抛屍之人不可能會留下發現屍體身份的物事,因而是死者生前吞入腹中的。是自己所為還是被逼所致,現在也無法明斷,但這能說明一件事,那便是白骨新娘的身份。”
“是李明翠,那個翠兒姑娘,本應在大婚之日嫁入嚴府的人。”杜雲清扇開折扇,輕佻眉頭,又重重合攏扇子:“果真如此。”
“嚴夫人,此事,你一點不知?”賀庭蕭問道。
衆人目光一瞬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後者神色委屈,雖穿着老陳顏色的服飾,可年輕面龐梨花帶雨,讓人心生憐惜。
“妾身是真的不知曉。”她眼眶通紅,聲音帶着澀意道:“那姑娘性子腼腆,我曾派了人守着,可文韬見她不開心便要求我将人撤走...”
“我同老爺說了,老爺說他來安排,可誰知...誰知竟真就無人守着了。”她站在靠右側的梁柱旁,神色更是悲憫,繼續道:“罷了,後宅之事本也是我的責任,是我沒看好那姑娘...”
“左右我留不住老爺,也照顧不好孩子...我的存在本也沒了意義,文星...你照顧好你弟弟...”
說罷,便要朝那梁柱撞去,說時遲那時快,文星竟一把抓過她的手臂,神色帶着晦澀,聲音有些顫抖道:“你作甚...母親!”
周可為在一旁怒斥道:“你是怎麽回事!他嚴修文跑了,大人自會明斷,你就算死在這兒又有何用?”
宋然掃過衆人神色,若有所思。
“白骨新娘是李明翠,然後我們來說說啞巴新娘。”宋然看向站在門口的馬昭妹,後者作揖後,趕緊将身後兩人帶了進來。
“這兩位是下官轄區內丢孩子的父母,孫明辰以及他夫人葛氏。”馬昭妹介紹完,夫妻兩人頭都埋得極低,似因從未見過這般陣仗,而有些怯場。
很快,侍從将兩具屍骨搬了過來。
一具焦屍,一具病體。
在掀開白色遮屍布後,還沒有開口,孫明辰已經癱坐在地,嚎哭出聲。
他匍匐着朝男童的屍身而去,嘴裏念道:“楠兒...我的楠兒!我的兒啊!”
葛氏也有些怔愣,幾步走過去,也拿出絹帕抹着眼淚。
宋然走到他們身邊,道:“不問問你的女兒麽?”
“蘭...蘭兒呢...”孫明辰抱着那男童,帶着哽咽有些遲疑地問了出來。
葛氏拉住他的手臂,道:“還找她作甚?掃把星,若不是她,楠兒怎麽會成這樣?”
孫明辰一把扯開衣袖,道:“毒婦!若不是你非要将蘭兒送走,他們...他們怎麽會...”
宋然也不等他們繼續,打斷道:“看看這具屍體罷。”
“雖然碳化嚴重,但親人應該能分辨出她是誰...”宋然眸色帶着冷意,繼續道:“天生啞巴,十四歲左右...當然,若是有心不願認出,自然也是認不出的。”
孫明辰僵直着身體,朝那具焦屍看去。
他辨識着黑炭焦灼的面龐,看着她頭顱邊靜靜躺着的灼燒成黑色的月牙石。
他崩潰嚎叫,爬伏在焦屍身邊,嘴裏大喊道:“蘭兒,都是爹的錯...都是爹的錯...”
孫明辰瘋了般問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葛氏見情況慘烈,怔愣在原地,一時也裝不了哭了。
宋然對着衆人道:“這男童是前日晚在城內破廟中發現的,那是無家之人所聚集的地方。”
堂內衆人,神色各異。
周可為看向陳睿道:“你身為這府中管事,也什麽都不知麽?”
“老奴...老奴什麽的都不...不知道...”陳睿聲音有些顫抖。
周可為冷笑道:“嚴修文那老匹夫讓你在書房替他待一晚,就是沒想過要保你,他現在一個人跑了,怎的,你還要替他遮掩?”
陳睿神色惶恐,額頭之上也有清晰汗水。
這時王婆子攙扶着曹老頭從側門進了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名體态消瘦,面若菜色的女孩子。
曹老頭步履雖然蹒跚,但還是一字一句清楚吐露道:“我們有證據,就是他帶走的!”
曹老頭猛烈咳嗽了一聲,王婆子有些擔憂地看着他,後者還想繼續說,那消瘦女子道:“曹爺爺,讓我來說吧。”
小姑娘身上的衣物有些大,是前兩天賀庭蕭的人帶過去的,她壓制住自己緊張的心情,擡起頭看着賀庭蕭等人道:“前段時間,楠哥兒身體不好,我們讨要的錢連肚皮都填不飽,哪裏治得了病?”
“可有一天,我偷偷看到有人給楠哥兒銀子,可他看起來很生氣,将那銀子扔了,質問蘭妹妹在哪...那人沒有回答,還罵他不識好歹...”
“雖是一晃而過,但我記得那人的臉...昨日嚴府施粥...”說罷,她伸手指向跪地的陳睿,道:“就是他!”
“昨日施粥之時,他知曉曹爺爺被官大人帶走後神色便奇怪得緊,我怕曹爺爺有什麽危險,便一直藏在嚴府對面的巷子裏等着。至到看到那夜來過廟子的臉熟官員,這才...這才壯着膽子上前...”
孫明辰此刻像只瘋牛朝陳睿沖去,嘴裏怒喝道:“你為什麽帶走我的孩子?你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