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商船屍頭案13
第十三章商船屍頭案13
這隐秘廊道并不算窄,兩人并排着走也不顯擁擠。
宋然總感覺有一股若有似無得松香味,可廊道內潮濕氣味極重,她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宋然也不知走了有多遠,賀庭蕭收起了夜明珠,将她帶到了一處隐蔽之地。
時間流逝地似乎極致緩慢,她在黑暗中看不太清,耳邊有船槳不時撞擊船身的‘咚咚’聲,透過木板的傳遞,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雨聲幾乎被隔絕了開來,宋然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突然,重物劃過地面的摩擦聲從廊道有些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宋然心跳砰砰,她雖然學習的專業是與罪犯相關的,可她從來沒有參與過罪犯的抓捕,一般都是跟着導師做些屍體勘驗的試驗,或是傷痕兇器的比對。
這種在現場直面追擊罪犯的場景,她還是第一次參與。
重物摩擦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然後停在某個位置,接着就有一股涼風湧入廊道內,溫度更加低了,宋然雙手環抱住自己。
兇手應該是打開了一道隐蔽艙門,這個地方或許就是屍頭人生前上船的地方,也是貨郎準備撤離之地。
不錯,撤離。
兇手應該是給出了應對之策,讓他‘死遁’來結束這件案子以避免牽扯出更多的事,兩人熟識,死者也信了他的計劃,因此死者配合着寫了遺書,在撤離前還吃飽了飯食給自己攢力氣。
可未想到,死者以為的撤離卻落入了兇手計劃好的謀殺。
若不是宋然發現這船艙中的鹽有問題,可能此案還會在雲霧之中。
一紙遺書很可能給這個案子蓋棺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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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習習,黑暗的廊道中突然響起一道喝令:“抓住他!”
宋然一驚,只見張九不知從何處出現,并一瞬點亮了燭火,兩名侍從迅速将人撲倒在地。
船員驚訝之下松手,那艙門也即刻關閉上了。
被撲倒在地的那人大叫道:“冤枉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小的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做啊。”
火光湊近,張九看清那人竟是遞給他們船艙圖紙的船員小鄧。
宋然上前查看,一瞬也蹙起了眉頭。
怎麽會是他?
“好小子藏得可真深吶,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張九呵道。
“不是啊大人,小的只是...只是來倒竈房污物的...您問吳可,他知曉我出來的...”小鄧滿頭大汗。
“鬼鬼祟祟,深夜倒什麽污物!”
一侍從打開小鄧剛剛推過的罐子,裏面是白花花的礦鹽。
“還敢狡辯,真是豈有此理!”
張九還待呵斥,只聽賀庭蕭緩緩道:“不是他。”
賀庭蕭接過張九手裏的燭燈,對着另一側未被照明的黑暗廊道道:“是吧,趙船主。”
空氣裏一瞬凝重起來,張九有些吃驚地看向那處黑暗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有人大笑。
“哈哈哈哈,賀大人果然名不虛傳啊。”
“居然早就知道是我了。”
一道陰冷帶着狠厲的聲音響起,黑暗的一側也有燭光燃起,晦暗燈光照射在他的臉上,讓人覺得有些可怖。
“賀大人啊,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一個高門子弟何苦天天到處奔波,揪着些又髒又臭的案子不放呢?”趙顯并未靠近,他伫立原地,靜靜地看着賀庭蕭等人。
見賀庭蕭沒有回話,他也不惱,态度頗為真誠地問道:“我很好奇,你什麽時候發現是我的?可以作案的人很多啊,船員、那些常旅的客商,為何是我呢?”
賀庭蕭沒有吝啬回答:“可還記得你帶着侍從前往指認船廚的所在之屋麽?”
“這與你發現是我有何幹系?”
“你可知船廚張千前日才與其他人交換過房間?而你卻帶着侍從毫無遲疑地找到他的屋子和‘隐蔽’行李。”賀庭蕭解答道。
原來如此,趙顯和那錢雪用船廚的刀具作案,再将那些錢物放到船廚房中隐蔽之地,就是為了以防死者被人發現死亡或是失蹤,他們好将禍水東引。
“竟是因為此事...”趙顯喃喃道。
張九準備上前捉拿他,只聽後者高聲道:“別過來,不想死,就站在原地別動。”
張九舉着燭火向木板牆側靠近,只見木板之上盡是黏膩的物事,他原本老實的長相此刻勾起絲詭異的笑意,他緩緩道:“這道木板之後是柴木,被我灌滿了煤油。”
宋然一驚,怪不得剛剛她隐約聞到了松香味,這艘船的煤油裏都加了些松香調味。
“賀大人啊,你太聰明了,私鹽的事也瞞不過你。若是你剛剛将那蠢蛋當做兇手抓走,或許我也不會做的這麽絕。”
“這商船耗費了我所有心血,若不是你們窮追不舍苦苦相逼,我又怎麽舍得走到這一步...”他一臉惋惜,眸色陰暗。
“你若早點銷毀掉私鹽,也不至于到這一步吧。”宋然看着他說道。
見是這個中途被打撈上的漁女,語氣輕蔑道:“婦人之見,鼠目寸光!”
宋然反唇相譏:“我看是你貪得無厭,欲壑難填才是。”
“狗屁!你懂什麽?若不是那蠢人非要中途上船讓我銷毀私鹽斷我財路,怎麽可能會發生後面那麽多事!賀庭蕭上了這艘船難道就能發現這些東西嗎?還揚言要告訴魏老爺,不然我怎麽可能會...”
“你...”趙顯驀地發現自己失言,神色更是陰鸷,語氣冰冷道:“不過無妨了,小姑娘這點聰明勁留去地府用吧...”
說罷,他不知撥弄了什麽地方,然後将燭火朝裏一扔,肉眼可見那火苗快速壯大,而趙顯朝後而去,火焰以極快的速度割斷侍從追尋他的通道。
宋然顯然被這變故吓得一愣,迎面而來的熱浪讓她有些慌亂地朝後退了幾步,她有些憂心地看向賀庭蕭。
而後者面無表情,看向那吓傻的船員道:“可還能打開這艙門?”
那船員顫顫巍巍,可平日裏可以輕易打開的艙門此刻卻不知為何紋絲不動。
“将這桶贓物帶走。”賀庭蕭像是早已預料到一般,神色仍是平淡。
艙門底有些許縫隙,今日雨大風疾不少河水被沖了上來。
宋然見火勢愈發旺盛,撕開自己剛剛改好的衣物,就着河水将布料浸濕,并且讓大家都照着做,然後捂住口鼻。
唯餘賀庭蕭淡淡看着她,不為所動。
一旁的侍從将浸潤好的布塊遞給他,後者只是領着她往來時路去。
可很快宋然就發現這和來路不一致了。
其實她一點也不意外會發生這種情況,剛剛那船員出現在大家面前就證明這廊道并不只有隐蔽的功能,還可能有不同機關的組合,讓廊道有不同的指向和出口。
不懂這規律的人很容易迷失在這黑暗的廊道之中。
這私鹽交易背後應該有更大勢力的存在,不然單憑船主一人,如何能獲取這般巧妙絕倫的商船。
不過這船主也不是泛泛之輩,在這種急迫境地也還知道投石問路,甚至已經作出了最壞的打算。
而這打算明顯是為了讓知情人永遠閉嘴,并且這船身架構一旦損壞,勢必會沉入運河之中,這些私鹽貨物也将被全部銷毀了。
廊道裏的濃煙愈發濃烈,船員哭喊着叫娘,侍從們也隐隐面露急色。
可賀庭蕭一直都未表露出什麽情緒,甚至宋然覺得他還有些閑庭信步在裏頭。
可這都什麽時候了?
衆人跟鬼打牆一般似在原地打轉,除了愈發濃烈嗆鼻的煙霧,沒什麽不一樣的發現。
熱浪愈發濃烈,宋然能感受到體感溫度的極速增高。
侍從見自家大人在濃煙下,趕緊又遞出剛剛浸濕河水的布塊,可賀庭蕭仍是不為所動,看着右手木板牆不知作甚。
濃煙愈發嗆鼻,宋然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眉頭皺得死緊。
“大人...您還是...”
賀庭蕭只擺了擺手。
侍從也不好再開口。
宋然奪過那濕潤料子,因捂着口鼻聲音有些發悶,帶着一絲恭敬:“大人,這煙霧愈發大了,濃煙入肺可是會缺氧休克的,您還是用上…”
“無妨。”賀庭蕭聲音仍舊平淡,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船員嗆咳出聲,侍從一個個的也都開始隐隐作咳。
“大人,以防萬一…”
“我說了無妨…”他嗓音帶着啞意,還輕咳了兩聲。
宋然只覺得自己頭上青筋跳動了兩下,心中一口火氣噌的湧了上來,直接碾壓此刻的其他情緒。
也不等賀庭蕭說完話,她移開捂着鼻口的布料,中氣十足道:“都什麽時候了?大家都在用,怎麽就你最特殊?危急關頭讓大家花心思擔心你感覺很好是不是?!”
“拿去捂好!馬上!立刻!”
宋然命令完後,自己猛的咳了幾聲,她趕緊捂好自己的口鼻。
賀庭蕭愣住了,其他所有人也都怔愣在原地。
現場一瞬只聽得見火焰燃燒木料的噼啪聲,而船員本來哭爹喊娘的聲也似按了暫停鍵。
張九若不是捂着自己嘴巴,他一定在表演空口吞雞蛋的絕活。
從未有人這麽對大人的。
從未……
直到衆人見賀庭蕭在怔愣後拿過沾濕布塊捂住口鼻之時,這副卡幀畫面終于動了起來。
侍從們覺得自己見鬼了,他們可能已經死了,此刻正身處十八層地獄,現在一切都是虛幻的假象。
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貿然發言。
宋然見他乖乖照做終是舒緩了眉頭。
後知後覺的感覺有些不太妥...
可她現在也不在乎這些了,出不出得去還另說,生死面前人人平等不是。
就在宋然腦子裏胡思亂想到達頂峰的時候,賀庭蕭在一處木板上摸索到了什麽,一道門從側面打了開來。
衆人一一走進,這裏正是從貨郎房間下來的那條通道。
早已有不少侍從在貨郎房間的出口處等着,見到他們身影,趕緊一一拉了上去。
宋然有些灰頭土臉,獲救後心裏就一直打鼓,哪裏還有剛剛那氣勢。
“你是怎麽...怎麽發現那裏有機關...”宋然弱弱問道。
賀庭蕭輕咳一聲,解釋道:“道家有‘三生萬物’的說法,一般做這些機關設計時會以三為倍數來安排擺放,算是個不成文的規定罷。”
明明一點也不像...可是...
賀庭蕭看着她,心緒複雜的緊。
兩人相處的氛圍不知為何變得有些微妙起來,而張九等人腦袋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就在這時,一侍從前來禀告道:“大人,唐侍衛在竈房處抓到趙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