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商船屍頭案11
第十一章商船屍頭案11
船主沒有任何推诿或是阻攔,找來掌舵的船員讓其帶着唐曉生從櫃子裏找出了船艙在修造時的圖紙。
三人在房內細看圖紙。
宋然其實不太明白這種建築圖畫和構造,這看起來比人體的生理解剖圖要複雜和晦澀許多。
她寧可多去看幾起真實的解剖案例。
她聽着兩人讨論的聲音,思緒開始有些紛飛。
其實上一世的宋然并沒有特別感興趣的事,廚藝好不過是因為在養父的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而然做到的事。
養父是個非常儒雅內斂的人,很多時候是能讓則讓,這讓他們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吃了不少的虧。
因為她沒有母親,自己也是個女兒身,去學堂上學時經常會被針對和嘲笑。
雖然養父已經竭盡所能在保護自己,可她從小就明白自己要為自己争取否則什麽也得不到。要敢于正面的沖突,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父女獲得更多的生存空間和資源。
久而久之她變得果敢獨立,在自己開客棧以後更甚,堅毅外殼不過是為了讓那些宵小覺得她不好惹罷了。
是啊...她脾氣不好,她沒想到的是原來在他心中自己也一直以這種形象存在...
她垂下眸子,覺得自己想得不錯,所謂‘債主’不過是當年收留他後的關系,他對自己哪有半分的感情...
她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很多東西只要她願意去學就很快可以理解。
可卻獨獨在自己終身大事之上糊塗了一把。
她所有的精明能幹在遇見他的那一刻煙消雲散了一般,他所說的一切她都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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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她對這人可是一無所知啊,除了知曉他的名字以外。
那時的狂熱和喜歡,宋然覺得她可能再也無法那麽熱烈的喜歡上什麽人了。
她輕嘆口氣,殊不知這副神情早已落入賀庭蕭的眼中。
“大人,單看這圖紙,看不出什麽東西來啊。”唐曉生那眉毛都要打結了。
這時一侍從過來道:“大人,剛剛有船員過來禀告,說是這船上食材到後日便會用盡。”
倒真是沒有想到這一層。
商船的食材儲備一般都是按照既定天數再增加個一兩日來算的。
如今在這運河之上耽誤了時間,若不趕緊找出兇手,恐怕最後也不得不靠岸臨停。
賀庭蕭此次倒是沒有制止讓商船行進,只淡淡道:“不用停了,按原路線走罷。”
待那侍從離開後,唐曉生有些擔憂道:“大人,若是到了地方,他們暗中交接暴露了情況可如何是好?”
“無妨,今日便能得出結果。”
賀庭蕭看向宋然道:“況且若是船只一直不靠岸,反而會斷了更重要的線索,是吧,宋姑娘?”
宋然一愣,點了點頭,可很快又搖了搖頭。
“說不定那些貨物已經被沉入河底,這次交易恐怕也不會進行了。”宋然想了想道。
這件事涉及私鹽販賣,而昨日她喝到的腥鹹河水,恐怕就是那些貨物沉船後導致的。
“大部分貨物都還在船上。”賀庭蕭斬釘截鐵。
宋然和唐曉生都齊齊看向他。
“這商船的吃水量,未曾過大變化過。就剛剛這張圖紙來算,這商船吃水量斷不會這麽深。”賀庭蕭解釋道。
“可這圖紙會不會...”宋然有些憂慮,畢竟這商船處處透着玄機,這很可能不是真實的版本。
“就算別有玄機,也應該是在這張基礎上增加的細節。他們應該不會留有一張破洞百出的假圖紙來引人猜測。”唐曉生推斷道,他也是今早才知曉這幾起命案極有可能與私鹽相關。
宋然覺得有理,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賀庭蕭叫了幾名侍從讓他們開始仔細搜船,領唐曉生帶人重點徹查郭宣的房間,一寸一毫都不能放過。
宋然不太明白賀庭蕭的打算,她本是想留下來幫着在房間搜查一番的,可賀庭蕭卻讓她回房休息。
她确實因身體原因臉色還有些蒼白,見她不動,賀庭蕭親自帶着她回了房。
宋然腦子裏還是案子,她将自己對屍頭人的想法告知了賀庭蕭,後者同意了她的想法。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這只可能是熟悉船艙構造之人了...大人,你其實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對吧?”宋然突然發覺賀庭蕭可能已經有推測出的人選了。
賀庭蕭腳步一頓,道:“若你是男兒身,我倒真想舉薦你去大理寺當差了。”
果然,他已經知曉了。
宋然其實也有一些想法,不過還不太确定,但賀庭蕭似乎不太想細說,她也就不好再問。
不過說起為官,她有些試探道:“聽說前朝其實有女官的,可為何現在沒有了?”
“這也是然兒跟你說的?”賀庭蕭眉眼間溫柔了起來。
“唔...嗯。”宋然點頭。
“本朝其實也有,不過大多都在宮裏當值,替後宮娘娘們做事,朝裏的女官職位倒是許久沒有啓用了。前朝曾有一女官涉嫌謀反,龍顏大怒,至此本就為數不多的女官官職被撤,到本朝皇帝登基後便是徹底廢置了。”
宋然耷拉着腦袋,她還真是有點不适應這男尊女卑嚴格階級制度的世界了。
“不過若是你想,我可以幫你。”賀庭蕭突然道。
“為...為何?”宋然有些呆愣。
“她的學生便是我的學生,她不在,我便來教導你。”賀庭蕭聲音極輕,可在宋然耳邊卻如雷貫耳。
為什麽?什麽叫做她的學生便是他的?他不是從未在乎過自己嗎?他不是拿自己當債主麽?
宋然趕緊低垂下頭,不想自己這種震驚疑惑的神情被他發現。
回房的距離明明不遠,可她卻覺得一分一秒度日如年。
至到兩人到達房間門口,她跨進了房門。
宋然本以為他還會在這個房間裏面逗留,可她剛進房他便停了腳步,只道有什麽需要便叫他後,去到隔壁的房間。
宋然的思緒混亂不已,腦中過往的場景就像電影一樣開始回放。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暖冬,那天特別暖和,太陽燦爛到将後院裏晾曬的麥子照的金黃剔透。
水缸裏映射出驕陽,她舀出一勺水後,泛起波濤,光暈随之波動,然後擡頭便看見了他有些痞氣的笑容。
以及俊朗到令這驕陽失色的容顏。
他拱了拱手,眸中似也帶着驚豔:“未想到這窮鄉僻壤竟有老板娘這等天仙。”
似乎也發覺自己有些孟浪了,趕緊道:“抱歉抱歉,失禮失禮。這...還真有些難以啓齒...老板娘...在下可否留在客棧出力抵飯錢?實在突逢巨變,囊中羞澀...”
那時他臉上泛起紅暈,不知是太陽曬的,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若是往日她定是要舉着掃帚将他趕出門去并且罵到他顏面無存的,可那日她出了神,只能感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還有曬在臉頰上令她也生出紅暈的暖陽。
她說了什麽她早已不記得了。
可下一秒,眼前的人突然消失。
她有些慌亂的朝外奔去,想要尋找他。
陽光不知何時被烏雲所覆蓋,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小雨。
等她再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在縣城裏的後山之上。
她手裏還有一把染了血的發釵。
她似乎一下明白自己所在,她瘋也似的朝前奔跑着。
如有洪水猛獸,她知曉後面有人在追殺她。
可是她不敢回頭去看,她怕那人就在她的身後。
她想尖叫,可是喉嚨就像被堵住一般。
“庭蕭,我好害怕...好害怕...”她使出全力,聲音卻像是在喃喃耳語。
全身逐漸僵硬,雨水也愈發湍急,脖頸處的疼痛那麽鮮明,她好累...
無法呼吸,清晰的感知着生命流逝的無力之感...
“救...救...救救我...”
“姑娘!姑娘,您醒醒,姑娘!”
宋然滿身淋漓大汗,她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睡着了。
王婆子擔憂的看着她,安慰道:“苦命的孩子,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會好的。”
王婆子端過藥道:“姑娘,咱把藥喝了,再吃點粥,把身體養好了,這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錢。這些衣物我也改好了,雖然都是我這老婆子的舊衣服,但姑娘別嫌棄,等上了岸,再添些新的。”
宋然自來到這兒便一直緊繃着神經,此刻聽了王婆子的安慰之言,眼眶有些濕潤,感激道:“謝謝。”
“老婆子我啊就是個操心命,別謝不謝的。”說着她嘆了口氣,道:“這世道對女子不公,可若是沒有女子哪裏來的那些男人們呢。我曾經伺候過一個主子,她是我見過這世間最完美的女子,可謂是翹楚中的翹楚,可後來啊...”
她似乎陷入某種回憶,臉上顯露出蒼老和感傷。
“她如何了?”宋然喝完藥,有些好奇的問道。
“她呀...後來出了些事,她安頓好我們這些人便消失了,其實我們都知曉,她散了我們其實是想保護我們...主子是個大善人,到最後都想着我們這些蝼蟻的性命...”她苦笑道,接過宋然喝空的藥碗,轉身拿過米粥,示意宋然再吃些。
今日船上的仆婦婆子們有了昨日宋然教授的一些經驗,衆人的飯食都有了保障,不過這碗米粥是單獨做的,自然是有官差大人的允許才開的小竈。
“好了好了不說了,只是不知為何看到你總能讓我想起那時候的事...別怪我這老婆子話多才是啊。”說罷她笑了笑,起身去拿那些她改好的衣物過來。
天色已然黯淡下來,宋然就着燭光看着她的背影。
是啊,世道艱難,女子的出路該是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