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VIP] 第 48 章
第48章 [VIP] 第 48 章
竺玉扭過臉, 沒再去看他。
她去了另一家成衣鋪,買了身還算合身的錦袍,腰間系着做工精致的玉帶, 換好衣裳, 又用玉冠束起長發。
瞧着又是清俊似竹的少年,眉目秀麗, 漂亮得緊。
竺玉回了別院,平宣早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瞧見小主子安然無恙的回來,可算是保住了項上人頭。
平宣擦了擦額頭上急出來的冷汗,表情看起來都要哭了:“小主子,您這是悄悄摸摸去哪兒了?奴才差點就要去皇後娘娘跟前以死謝罪了。”
竺玉看他臉色慘白的樣子,也有些于心不忍。
倒是吓慘了他。
平宣雖然是個小太監, 可是對她再忠心不過的小太監了。
跟在她身邊也已經多年。
自是有些情分的。
竺玉寬慰他道:“閑來無事,随意去逛了幾家書鋪。”
平宣拭了拭眼角的淚光, 差點就要跪下了, “殿下, 您下回不論去哪兒都得讓侍衛們跟着才行, 若您在外頭出了什麽事,奴才一家老小的命都賠不起。皇後娘娘非得砍了奴才十族的腦袋。”
竺玉嘆了嘆氣:“我心裏有數。”
平宣沒有再多說,怕說得多了小主子覺得心煩。
外頭還是冷, 寒氣逼人。
平宣趕忙将手中的大氅給小主子罩了起來, 小主子生得明豔, 冰肌雪膚襯得院中的臘梅紅豔似火。
竺玉望着院中開得烈烈的臘梅,冷風簇過, 枝頭綻起的梅花,輕輕顫了兩下。
她的心仿佛也跟着顫了兩下。
竺玉也不知道貴妃娘娘今日對她的話信了有幾分, 她既然說了會去查,應該也信了三分罷?
有三分也好的。
陳皇後當年事情做的隐蔽,瞞了那麽多年,半點風聲全無,一環扣一環,自然是天衣無縫。
沒那麽容易抓住證據。
可她既然能收買貴妃娘娘身邊的奶嬷嬷,定是許諾了什麽好處的,這世上沒有無利可圖的事。
只要有利益,就會露出蛛絲馬跡。
她不着急,她得沉住氣。
*
旬假短暫。
還有十天半個月就是年三十。
同朝堂上無形的刀光劍影相比起來,上學的日子竟然都算是輕松的。
國子監門前的香樟樹,開得枝繁葉茂。
便是寒冬,也淬着勃勃生機的透綠。
這些日子倒沒有再下雪,飛檐壁影上停駐了幾只報喜的雀鳥,羽毛光滑亮麗,引頸高蹄,叫聲傳得滿園子都是。
竺玉昨晚沒有睡好,翻來覆去都睡不着,腦子裏冒出了很多人,陳皇後、長元帝還有上輩子病恹恹坐在龍椅上的自己。
父皇去的蹊跷。
她剛知道父皇的死訊,內宮就被圍了起來,接着便是兵荒馬亂的幾日。
待徹底安穩下來,她已經成了皇帝。
腦子裏湧起的往事叫她覺得頭疼,等她漸漸有了睡意,天也亮了。
竺玉難得起得這麽早,還沒有起床氣。
丫鬟們依次端來盥洗用的臉盆、瓷杯,又安安靜靜幫殿下穿好了衣裳。
竺玉簡單用了早膳,上了馬車,裏面熱乎乎的,進去便是一陣暖意。
馬車一路走得平緩,叫人昏昏欲睡。
竺玉靠着背枕,趴在矮桌上不知不覺就睡了個回籠覺,等她睡醒,慢吞吞掀開眼皮,馬車也已經到了國子監的大門前。
匾額上朱漆黑字,是先帝提的字。
正肅威嚴。
她皮膚薄,細皮嫩肉養得又嬌,方才趴在檀木矮桌上睡出了印子,也沒察覺。
這會兒下了車,就被李裴一眼看了個清楚。
李裴今日也是早早就到了,倒不用家中服侍的丫鬟三催四請,出奇的自覺,只是一張臉覆着像能滴出水來的寒霜。
神色嚴肅,底下人慣會察言觀色,因而今日伺候的萬分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小公子的不快,這黴頭就落在自己的頭頂。
此刻,李裴目不轉睛盯着她,漆黑的眼,眸色鋒利。
李裴極少在她面前擺出這般臉色,端着都官宦大家的架子,威儀駭人,臉色沉沉。
她今日穿了身雲羅朱紅窄袖錦袍,外罩深色狐裘輕鬥篷,玉冠高高束起少年烏黑的長發,上頭嵌着顆顆精致玲珑的白玉翡翠珠。
她的眉眼生得本來就是極好的。
平日多是穿着淺色的衣裳,難得穿這麽豔的顏色,反而将她的膚色襯得格外雪白,端看着五官也濃豔了三分。
是一種幹淨利落的漂亮。
似那高高枝頭上獨秀的一盞雪梅。
灼灼綻開,白梅花瓣似玉漂亮,卻又透出幾分凜然的傲氣來。
李裴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半分力道都沒有收斂,連着他的眉眼看起來都多了些許慣常的飛揚跋扈來,他問:“你昨日去哪兒了?”
竺玉心裏一驚,差點以為李裴昨天認出她來了。
但是看他深沉的目光,看起來也不像是已經認出她來。
何況以李裴的性子,若是認出她來,肯定當場就揭開了她的面紗,不會忍到今日再來發問。
竺玉怔忪片刻,她如今雖然也能面不改色的扯謊,但是心髒好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其實還是很心虛的。
“我哪裏都沒去,你怎麽這麽問?”
李裴盯着她的臉:“沒怎麽。原本想找你去吃酒來着。”
竺玉松了口氣,信了他的話,她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我不勝酒力,下回你盡情去找旁人。”
李裴不愛聽這話,擱在從前也就忍了。
可他忍了這麽多年,再忍下去就是天生的王八,忒沒出息。
李裴問:“旁人?”
他扯起笑,“我可不像殿下,有那麽多能一同出去喝酒的知交好友。”
竺玉感覺得出來他的語氣挺沖的。
這小霸王動不動就生氣,她已經習慣了。
李裴雖然愛生氣,但是往往也能把自己哄好。
于是,竺玉就敷衍似的嗯了聲,沒再多說。
李裴這會兒也不打算和他計較這句話,咬文嚼字,抓着不放。他盯着她的眼睛,還是覺得昨日在積善寺那個小姑娘很像他。
竺玉卻沒注意到他暗下去的眼神,當自己已經糊弄了過去。
李裴又聞到了昨日那陣梨花香,極其的淡,恐怕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身上蘊着淡淡的淺香。
他的目光順着少年的衣領寸寸往下,雪白細膩的脖頸,想一株剛出水的濯枝,再往下就是若隐若現的鎖骨。
李裴說不清楚內心是什麽滋味,他倒是沒想到瞧着懦弱的太子竟然敢如此膽大包天!
男扮女裝進了香積寺。
像見不得人一樣。
難道他知道昨日他們去香積寺是要去拿賬本的嗎?
他想打探消息,何至于如此大費周章。
況且論這些手段,他根本不是周淮景那個人精的對手。
最後還不是兩手空空的回去了。
還無端被陸綏給輕薄了!
李裴有些壞心眼的想,陸綏平日裏可不怎麽待見他,遠遠見到都要繞道走,半點都不想多扯上關系。
若是陸綏知道自己輕薄的人是太子,還不知道要怎麽惡心呢。
回過神來,李裴跟在少年身後,同他一起去了思學堂。
抄手游廊兩邊透着穿堂風,走到廊下盡頭,再經過一道出垂花門,便到了思學堂。
李裴靜靜望着少年的背影,薄薄瘦瘦的,挺直的背好似青竹的枝幹,蘊着凜然的骨氣。
眼前的身影逐漸同昨天那道曼妙嬌媚的身姿逐漸重合。
李裴的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太子即便穿着女子的薄裙,容姿也遠勝旁人幾分。
太子穿着裙子很漂亮。
想來他應當是不排斥的,李裴心頭微動,忽然想看太子再穿幾回裙子,給他瞧瞧。
竺玉進了思學堂,就解開了鬥篷。
她掃了眼,人差不多都來齊了,只有陸綏不知去向。
位置在她身後的秦衡看起來心情好像很好,春光明媚的,像是有了什麽好事。
男人這輩子值得春風得意的事只有那麽幾件。
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離來年的秋闱還早着,考取功名自然也遠着。
竺玉好奇地問了句:“秦兄遇到什麽好事了?”
秦衡勾唇笑了笑,既不是虛情假意的笑,也不是陰陽怪氣的冷笑,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高興。
秦衡也不介意告訴他,還裝得淡然:“不過是遇到了命定的佳人。”
原來是動了春心。
竺玉對秦衡的印象就是狡猾,很能算計人心。
這樣的人,也會真心喜歡上什麽人?還真是稀奇。
竺玉本來以為秦衡這樣的人是要抱着算盤過一輩子的。
不過這怎麽說都是好事。
她微微一笑:“看來秦兄好事将近了。”
秦衡已經派人去查昨日積善寺那個小啞巴是誰家的姑娘了,想來很快就會有結果。
他點了點頭,連帶看太子都沒有從前那麽煩心。
“屆時還請殿下賞臉。”
“自然。”
客套過後,各自都及時止住了聲。
并不打算深談。
正在此時,陸綏也進了思學堂內,一身浸透了黑色的圓領錦袍,眉目鋒利,綴着落霜,眸色極淡。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緋紅的衣裳,白膩的皮膚,好似落在皚皚白雪的那朵潋滟的紅梅。
嬌嫩、生香。
若是以指腹輕攏慢撚,花瓣顫顫猶如春雨打浮萍。
緋紅色的衣衫很襯她的膚色。
若是…
那緋紅的綢裙,松松垮垮挽在她嬌嫩柔軟的身軀,便是關不住的滿園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