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VIP] 第 36 章
第36章 [VIP] 第 36 章
将軍夫人并未将婆婆的這句話當真。
更不曾放在心上。
一來她沒有見過丈夫的妹妹小時候長得什麽模樣, 二來這陳皇後生的孩子怎麽也像不了周家的人。
可老太太如今也還耳聰目明的,不至于看錯了人。
她只當婆婆是思女心切罷了。
她笑了笑,說:“我瞧着太子雖然長得好, 和阿蠻倒是看不出來哪裏像的。”
老太太嘆了嘆氣, 默不作聲。
倒是不太像信了她的話的模樣。
盡管老太太也知道她這種念頭很是荒謬,陳皇後生的兒子怎麽會眉眼有幾分與阿蠻相像呢?說起來她也許久沒見過阿蠻。
她最疼的小女兒。
入宮之後, 吃的都是苦頭。
這十幾年,沒過過一天快活的日子。
若非長元帝當年定要降旨要她進宮, 她在宮外,哪裏會受那麽多氣呢?又怎麽還需要和陳皇後那種陰毒的貨色鬥法,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兒,偏偏還夭折了。
生下來不到一日。
就過世了。
樁樁件件,提起來都覺得可憐。
将軍夫人瞧見婆婆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她服侍婆婆多年,對她的脾性自是有幾分了解的。
性子固執的很, 輕易說動不得。
她覺得像, 那就是像。
“太子殿下是陳皇後的孩子, 依我看, 倒是更像陛下。”她又試探着說了這句。
長元帝年輕時亦是風流倜傥的少年郎。
長相不差,同京中其他權貴比起來,甚至樣貌還要更好幾分。當年也是許多小姑娘心裏的夢中夫婿。
她說着又掃了眼一直沒開腔的兒子, 給他狠狠使了個眼神, 這死孩子, 裝聾作啞,也不知道幫腔說兩聲。
周淮景瞧見母親眼中的暗示, 有些許無可奈何,他知道母親是怕祖母想起在宮中的姑母心裏會難受。
可他也覺得太子殿下同他那位貌美無雙的姑母, 神韻有幾分相似。沒那麽像,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祖母提起之前,他便也覺得隐隐約約有些熟悉。
周淮景心細如發,想的自然比他那冷戾漠然的弟弟要深遠一些。
祖母說的對。
母親說的也對。
那這中間必有蹊跷。
周淮景如今是個刑官,最擅長的就是查案子,撬開犯人的嘴巴,對他也不是難事。
許多人都是慫包軟蛋,刑具才擡上來,就吓得腿軟。
不過周淮景其實不太喜歡動刑,他最喜歡的還是慢慢折磨人,自古攻心為上。
三言兩語,便叫人痛哭流涕。
周淮景想到太子殿下那張柔軟嬌嫩的小臉,心底啧了聲,就那軟綿綿的性子,估計用不到三言兩語就叫他眼淚汪汪的直流。
回過神來,周淮景不着痕跡扯開了話題,他同祖母笑了笑:“姑母是個美人,太子也長得好,有幾分像也不奇怪。”
停頓稍許,男人接着說:“太子那邊已經派了大夫過去,這會兒也不知道人怎麽樣了。到底是在我們府上出的事,我還是得去瞧瞧。”
老太太想到了在宮裏的女兒,心裏堵得厲害,對他擺了擺手:“你且去看看,不要落人口實。”
周淮景點頭:“孫兒知道。”
老太太對他,向來放心。
做事沉穩,幹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周家的人,哪怕是她的阿蠻,也都不是什麽好欺負的。
心思手段不夠狠,也留不到如今。
…
竺玉真沒想到她從池子裏出來就被這麽多人團團圍住,客房裏已經備好了熱水,還有幹淨的衣裳。
深冬的池水,冰冷刺骨。
透濕的衣裳粘着皮膚,寒氣不斷的往血骨裏鑽。
她被冷的都覺得骨頭痛,哆哆嗦嗦的進了屋子,屋子裏頭點了銀碳,暖烘烘的,舒服了很多。
一路上。
陸綏都沒和她說話,興許是覺得她不惜命,冷這張臉,默不作聲。
李裴也不吱聲,分明氣得快要死了,還是壓着翻湧的火氣,怕一會兒口不擇言傷到了他。
至于秦衡,瞧着這一個兩個安靜的像鹌鹑,就覺得好笑。
不過他方才也覺得陸綏說的話沒錯,太子被人算計了還幫人說話,這也未免太過憐香惜玉。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被算計了。
只有他自己看不出。
這就算了。
那姑娘的命,的确也抵不過養尊處優被精細養大的他,還全然覺得自己以身犯險沒有錯。
他這樣想,方才若是淹死在池子裏,倒也一點都不冤。
進了屋,李裴一言不發上前去,解開她身上的氅衣,随即又要動手幫她扒掉身上濕透的衣裳。
竺玉按住他的手腕,吸了吸紅紅的鼻頭,蒼白的小臉看着十分可憐,她的嗓子聽起來也有點啞了,“我自己來。”
李裴攥着她的衣襟,手指頭掐得發白,黑眸冷冷盯着她,竺玉被他盯得特別沒出息的垂下了腦袋。
忽的,聽見狠狠的一聲冷嗤。
李裴松開了她的衣襟,力道有些重,她被沖撞的往後退了兩步,剛剛站穩,聽見李裴極其不高興的聲音說:“是我多管閑事了。”
竺玉裝聾,抱着衣裳就去屏風後沐浴更衣。
她在熱水裏泡了會兒,仿佛早已凍僵的四肢終于慢慢回溫,她臉上也慢慢蒸出了微醺的緋紅,皮膚看起來薄薄的,白裏透紅。
她不敢多泡,立刻換好了衣裳。
等她從屏風後出來,瞧着就又與平時沒什麽兩樣。
就是身體裏一陣忽冷忽熱,有些難受。
竺玉知道自己今天回去肯定要生病,事情既然已經這樣糟糕,再多想也沒用。
大夫已經在外邊候着。
竺玉說不用。
陸綏倒是知道她為什麽不敢瞧太醫,他沒搭腔,反而是李裴和秦衡輪番上前來勸,把把脈瞧一瞧,也穩妥些。
竺玉想了想:“我喝碗姜湯去去寒氣就好了。”
她抿了抿唇:“瞧了大夫,消息就不好瞞了,母後知道,必然不會高興。”
她也學會了利用陳皇後來當借口。
李裴和秦衡想了片刻,确實,這樣能省去許多麻煩。
周淮安倒是被她的體貼弄得臉不是臉,本來還懷疑她方才掉進池子裏是順水推舟,之後好來将軍府發難。
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幾人心思各異。
周淮景來的時候就聽說了太子殿下不瞧大夫,他挑了下眉,這事漸漸變得有意思了起來。
周淮景進屋,對上太子那張臉,兩人視線相撞時,太子下意識移開了目光,顯然是心虛。
她心虛什麽呢?
那就只能是她剛才撒了謊。
周淮景抽絲剝繭般慢慢梳理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子一整天都很反常,先是借病支走他弟弟。
又先後兩次都不肯看太醫。
什麽人才會忌諱行醫呢?
很簡單。
身體有異樣的人。
周淮景倒是不曾聽說太子得了什麽無可救藥的不治之症,也那就只能是難言之隐般的病症。
可他瞧着很是康健。
只是身形細弱了些,隔着衣衫也看得出來他的骨架很小,個子也不高。
十六七歲的少年,細瘦些本沒什麽。
他的喉結看起來也不怎麽明顯,這也不是什麽可疑之處,周淮景也見過比他更纖細的少年,可他們都是因為家裏窮,吃不飽飯,所以長的也都不高。
但是太子是錦衣玉食養大的人兒。
不會是被餓成這樣的。
而且。
只有一處不對勁就算了。
處處都不對,處處都可疑。
竺玉感覺周淮景盯着她的眼神像是在審視他的犯人,她心如擂跳,緊張的掌心直冒汗。
而周淮景忽然笑了笑,仿佛是猜到了什麽。
他手裏審過的犯人沒有上千也有成百。
任何的蛛絲馬跡都不能逃過他的眼,那些不被人注意到的細節,像草木灰線似的烽火連燒了起來。
周淮景心中已有了定論,甚至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他微笑:“殿下既然覺得身體無恙,就先不用看大夫,免得驚動宮中的人。”
周淮景當然不會打草驚蛇。
陳皇後汲汲營營多年,倒不如讓她們以為做的天衣無縫,等到能榮登大典之前,再狠狠的叫陳皇後摔個不得翻身的跟頭。
陸綏看見周淮景唇角勾起來的弧度,就知道沈竺玉已經露餡了。
而她這個蠢貨,還很感激周淮景的體貼,看樣子甚至覺得周淮景比其他人好應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