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雪鹀在譚恕予懷裏擡起頭,看着他,不說話。
譚恕予松開手,退後半步,“我……我……”直到緋紅蔓延到他的耳垂,他都沒有“我”出個所以然來。
雪鹀看着他這副樣子,突然覺得心情如風帆一樣揚起來了。她踮起腳尖,湊近他,“啵”一聲親吻在他的臉頰上,“給你蓋個章。”
譚恕予還是呆呆地,他擡起手,摸着自己的臉頰,小狗般濕漉漉的眼睛看着雪鹀。
“你在此地等着,我去買點兒東西,很快就回。”雪鹀忍不住摸摸譚恕予的頭,想起自己小時候養的那只大白狗,也總是這麽眼巴巴地看着她。
說完,她蹦蹦跳跳地就往大門口跑去。剛到門口,就聽到腳步聲,一回頭看到譚恕予正跑過來,身後的衣擺飛揚,像是大白狗的尾巴搖晃着。“我跟你一起去!”他稍微有點兒氣喘,但是眼睛亮亮的,可愛極了。
“嗯!好!”雪鹀笑彎了眼睛。
為了照顧譚恕予的體力,雪鹀不再飛奔,而是慢悠悠走着。
譚恕予落後她小半步,他這麽做,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想一個不小心,就牽到雪鹀的手。
嘉越城的真南大街,雪鹀還是熟悉的,她偶爾也會出來逛逛。譚恕予跟她說過,喜歡什麽就買什麽,挂绮霞閣的帳就行,但是她從來不挂帳,都是自己付錢。譚恕予就每個月給她一個錢袋子,讓她随便花。她到現在都沒有打開過任何一個袋子,也不知道那沉甸甸的包裏究竟有多少銀子,可能還有銀票吧。
雪鹀自己有銀錢,還有好幾顆珠子,姑姑跟她說,女孩子一定要有自己的錢袋子,還要有本事,才能闖蕩江湖。那些珠子也可以到指定的店裏去兌換成銀錢。這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
雪鹀走到一家飾品店裏,乍一看裏面的商品,還算順眼,她直接走了進去。店老板一看雪鹀,看着穿戴,估計是跑江湖的俠女,估計沒什麽錢。但是他瞄到雪鹀身後的公子哥,眼睛一亮,就知道準是大主顧,立即點頭哈腰地招呼着雪鹀,“姑娘,我們這裏有上好的南海珠子,像你這樣的小姑娘,戴珠子最合适了!活潑動人!”
雪鹀沖掌櫃點點頭,但是不搭腔,自己搜索着想要的東西,“老板,我要一根這個。”雪鹀指着一根繡着魚藻紋的黛色發帶。
“這個也太便宜了,配不上這位公子呀。”老板不情不願地拿了一根出來,遞給雪鹀。
雪鹀接過,覺得做工不錯,點點頭,“你說的對,配不上他。”接着她從随身的小包裏拿出了兩顆鹌鹑蛋大小的銀白色珠子,“老板,借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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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老板從下方櫃子拿出一個工具箱,挑了專門打洞用的鐵針遞給雪鹀。
雪鹀接過鐵針,對準兩個珠子,稍一用力,穿珠而過。她從工具箱裏挑了個更細巧的鐵絲,把發帶的一端穿過珠子,打了個結,珠子就掉不下來了,另一邊也是同樣穿上了珠子。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前後幾個眨眼間。
不過老板的眼睛都沒眨過。在他看到雪鹀拿出的那兩顆珠子時,就已經被驚呆住了,以他三十年的經驗來說,這兩顆珠子,那是萬裏挑一的品質啊,他店裏所有的珠子加起來,恐怕都沒有那兩顆值錢啊。
“謝謝老板。”雪鹀把一顆銀珠子放在臺上,拉着譚恕予的胳膊就往外走。
雪鹀把發帶遞給譚恕予。譚恕予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上揚,壓都壓不住,還有幾分羞澀。其實在看到雪鹀挑了根發帶的時候他就知道了,畢竟那是男子的發帶。當看到雪鹀穿了兩個珠子上去,他心裏就已經像千樹萬樹梨花開一樣綻放了。
“給我的?”他故意問了一句。
“嗯,給你的。我以前給大白也做了一條,只是沒有這個好看。”雪鹀笑呵呵地說着。
譚恕予開心地接過,不過,“大白是誰?”他嘟着嘴。
“是一只白色的大狗,他陪了我十二年,去年離開了。”
“我不會離開你的。”譚恕予小小聲說着。
譚恕予把發帶揣在懷裏,在回去的路上,他很開心,但是也有點貪心,最終還是傷心,因為他始終沒有牽到雪鹀的手。
剛回到渌水苑,就看到譚河在等他。
“一封請柬。”譚河說,“本月二十八,湧金城,金珊瑚。”
譚恕予展開請柬,揚眉一笑,對着雪鹀說:“小雪鹀,這次我們去逛逛銷金窟!”
這湧金城,原本只是個叫甬金鎮的小地方,自從八方樓的樓主駱東來買下了那塊地,經過多年經營,已經是個物欲橫流的名副其實銷金窟,遂改名為湧金城。這世界上衆人能想到的娛樂,那裏都有,想不到的,那裏也能提供驚喜,就看你有沒有足夠多的銀錢了。
此次八方樓送來請柬,說是偶然得到一株北海金珊瑚,邀請江南一帶的武林豪俠、名門望族、世家子弟一同把玩欣賞。
一般情況下,若要去湧金城,都會乘坐大船,順着嘉臨江而下,一路浏覽兩岸秀麗風光,再轉入明湖鎮後乘小船進入湧金城。
不過,此次八方樓邀請譚恕予,派了專人,駕着八匹高頭大馬拉的豪華馬車,一路穩穩當當行至明湖鎮,再轉乘小船穿過明湖,又換乘四匹汗血寶馬拉的華麗大車,直接帶着譚恕予三人到達八方樓專門招待貴客的葫蘆園。
自從雪鹀知道湧金鎮是尋歡作樂之地後,就沒有正眼看過譚恕予。尤其是八方樓還考慮周到得特意安排馬車接送後,雪鹀都不相信譚恕予說從未踏足湧金城的鬼話。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早已等候在門口,看到譚恕予下了馬車,立即上前迎接:“譚少閣主,這邊請。”
“葫蘆園,哈,這駱樓主,還真是掉進錢眼兒裏了,葫蘆葫蘆,福祿福祿,也是個爽快人。”譚恕予看着園子的牌匾,然後轉頭讨好地對着雪鹀笑笑,“小雪鹀,我真的是第一次來。不信你問小容易嘛。”
譚河雙手抱胸,閉上了眼睛。
“哼。”雪鹀看都不看他。
八方樓給譚恕予三人準備了一個單獨的院子,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中間一個小花圃,種滿了葵花和菊花等很多雪鹀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
雪鹀走到葵花地中,她也看不出品種,只是覺得金黃一片,花朵團團圓圓的,伸指一彈,就左左右右地搖晃着腦袋,像譚恕予一樣,憨頭憨腦,非常可愛。
啧!像譚恕予?雪鹀在心裏嫌棄自己見色起意,忘記了他們是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的。
“嘟嘟嘟”,雪鹀聽到聲音,擡頭望去,只見譚恕予站在她的小屋門口,門開着,估計是沒有聽到回應,他探頭探腦地朝裏看了看,卻沒有進去。
譚恕予沒有找到雪鹀,他垂下了肩膀,有點失望。正當他想走時,一轉頭,看到了站在花叢中的雪鹀。
雖然剛剛才鄙視過自己,但是雪鹀忍不住還是對着他笑起來。
看到雪鹀的笑顏,譚恕予的整個心靈一下子遠離了人間,最終在她的眼睛裏找到了歸宿,沉溺,融化。
“小雪鹀!”譚恕予手軟腳軟地小跑到雪鹀面前,“我們出去逛一逛吧!”
不愧是聞名江南的尋歡作樂之地,天還沒黑,花樓裏的莺莺燕燕已經梳妝打扮好了。不過不同的是,她們根本不用招攬客人,只需站在那裏,自有客人自己找上門來,她們比普通的青樓女子多了幾分驕矜的味道。
然而,沒來由的,雪鹀感到一陣悲涼。她在小島長大,雖然也從大人們那兒聽說一些外面的世界,也看過一些書籍畫本,但是都沒有自己直面這個世界來得強烈。
這些女孩子,有的是從小貧困被賣到青樓,有的是家道中落走投無路,有的是受家人連累被貶為娼妓,不管哪一種,雪鹀都覺得悲戚又無奈。而自己,又能為那些走到山窮水盡的女子們做點什麽呢?哎,想想自己現在還是太弱了,幫不了一群人,但是以後,若是能幫一個就幫一個吧。
她轉頭看着身旁的譚恕予,發現譚恕予除了偶爾看路,就是看着自己。她想起譚恕予說過的,想為這個江湖做點兒什麽的心意。譚恕予出生名門世家,要什麽有什麽,以他這樣的身世,哪怕一輩子無所事事、游手好閑,都算是造福一方了,比起那些為非作歹、仗勢欺人的二世祖好上百倍,但是他卻選擇了一條艱難的道路,只為了那一份赤子之心。
想到這裏,雪鹀心裏頓時軟塌塌一片,面對這樣的人,自己還跟他怄什麽氣呀,真是不該啊。
“小魚,你想吃糖葫蘆嘛?”雪鹀問道。
聽到雪鹀主動跟自己說話,譚恕予的眼睛都亮起來了,“嗯!好呀!”他其實沒有聽清雪鹀具體說了什麽,哪怕雪鹀問他要不要下油鍋,也許他都會點頭說好。
雪鹀從攤販手裏接過三根糖葫蘆,譚恕予右手接過一根,左手還要去接的時候,發現雪鹀遞給了譚河。
額……他好像忘記了譚河也跟着出來了。然後他的左手,就那麽僵在那兒了。正當他尴尬地想收回手的時候,雪鹀把第三根糖葫蘆塞到了他的左手上,然後摸了摸他的腦袋,燦然一笑,轉身朝前走去。
譚河瞄了一眼癡笑着的譚恕予,已經傻到實在是沒法正眼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