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雪鹀覺得譚恕予變了,變成了淋濕的小狗,就像那晚一樣。
隔天上午,奚伊絮帶着衆人一起前往她看到鬼魂的那個院子,許漸宏和許漸偉也陪同着。
譚恕予一直緊緊貼着雪鹀,靠得很近,近得他的手時不時就撞在雪鹀的劍鞘上。
雪鹀怕自己要是突然拔出劍的話會傷到他,或者,劍鞘的鐵片會割傷他嬌嫩細膩的手。雪鹀微微往旁邊讓了點兒,可是譚恕予還是貼了過來。
“小魚。”
“嗯?”
“你離我遠一點。”
“為何?”
“劍會傷到你。”
“為何會傷到我。”
“我要是拔劍的話,會傷到你。”
“你因何事要拔劍?”譚恕予轉頭四周看看,“在禦劍派,我們很安全。”
“劍鞘的鐵片也會割傷你。”
“那正好。”
“正好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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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傷我吧,證明我不是朵嬌弱的鮮花。”
“譚小魚!”
衆人就要到達那個荒廢的後院,奚伊絮躲到了許漸宏身後,喬婉柯躲到了許漸偉身後,譚恕予躲到了雪鹀身後。
“小魚!”
“嗯?”
“你這樣還能看到嗎?”
“能啊!越過你的肩膀,我還是能看到的。”
“那你拉着我的劍鞘做什麽?”
“我怕你的劍傷到我。”
“譚小魚!”
雪鹀掃視着這個院子,看起來已經荒廢了很久。屋舍破舊,不過,地上還是比較幹淨的,應該是有人打掃的。
奚伊絮躲在許漸宏身後,顫顫巍巍地伸出纖細的指尖:“我,我那天就是看到,那個女人,就倒在那裏。”
“伊絮,我覺得那天你就是累了。”許漸宏輕輕握住奚伊絮的手,而奚伊絮快速地抽手縮了回去。
“大哥,既然嫂嫂害怕,要不把這個園子封了吧,找個道士來做個法,貼個符,怎麽樣?”許漸偉溫和提議道。
“二弟,你怎麽也信這一套啊!我們是習武之人,一身浩然正氣,豈能同婦人一般相信這些鬼神之說。”許漸宏身音洪亮,中氣十足。
“大哥說的是。”許漸偉朝着許漸宏微微躬身。
許漸宏大笑一聲,走進園內,背着手來回踱着步。“看!并沒有什麽鬼怪。若是真有,讓他來找我,看我一劍劈了他。”
“大哥英武。”許漸偉道。
譚恕予說自己想留下再看看,許漸宏和許漸偉就請奚伊絮和喬婉柯去花廳飲茶。雪鹀表示要留下來陪着譚恕予。
“小魚,你來看,這個是什麽?”雪鹀在角落裏發現了一灘黃白色的污漬。
“好像是燒過紙錢留下的痕跡?”譚恕予說道。
“紙錢?”
“看來,有人在這裏祭獻過什麽。”
“難道除了奚小姐,還有人見到了那個鬼魂?”雪鹀猜測着。
“還不好說,也有可能是有人看着這裏荒着,來這裏燒個紙也說不定。”
“那我們是不是要去找人問問,尤其是年紀大的?”
“小雪鹀,你已經快出師了哈!”
“跟名動江湖的譚小魚一比,還是差了好大一截。”雪鹀笑起來。
“你也會成為名動江湖的雪小鹀!”譚恕予笑得眼睛彎彎。
“我會嗎?”
“當然!你可以成為任何想成為的人!”譚恕予說。
“如果,我只想成為自己呢?”
“那就成為你自己。”
“如果,我只是一只小鳥呢?”
“如果你是小鳥,注定就要飛向天空。”
“我若飛向天空,會如何呢?”
“那你就可以成為風的君王。”
“若成了風的君王,又如何呢?”
“那你就可以維護一方安寧。”
雪鹀望着譚恕予,他的眼睛閃閃發亮。
“那你呢?”
“我是小魚啊,等你能夠主宰風的那天,我會跳出水面,為你鼓掌的。”
“好!那你要多吃點兒肉,我怕你到時候沒力氣跳起來。”
“好!一言為定。”
譚恕予伸出手,雪鹀看着他白皙細嫩的掌心,快速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譚恕予迅速收回了手,嘟着嘴,說,“小雪鹀,你好狠的心啊,下手這麽重!”
“啊?很疼嗎?”雪鹀一把抓起譚恕予的手,看着他白嫩的掌心,确實微微泛着不尋常的紅。她瞬間有點兒懊惱起來,自己下手沒輕沒重的,這麽個嬌滴滴的大少爺,估計真的受不了。雪鹀低下頭,朝着譚恕予的手掌輕輕吹着氣。
譚恕予被吹得手心一陣發癢,紅潮就從手上轉到了臉上。他立即把手抽回來背在身後,“逗你玩兒呢,一點兒都不疼。”
雪鹀無語,斜睨着他,直到紅潮漲滿了譚恕予的耳根。她一扭頭,朝外走去。
譚恕予沒好意思立即跟着走,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燒起來了,就只好留在原地,捧着自己的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傍晚的時候,許家二公子邀請大家去游湖賞月。許家大公子說有事在身,就沒有去。
二公子許漸偉安排女孩子們乘坐馬車,而他跟譚恕予則騎着馬,一同往湖邊走去。
華燈初上,衆人路過集市,到處都是熱鬧的氛圍,吆喝聲、叫賣聲不斷,喬婉柯掀開簾子,呼喚奚伊絮和雪鹀來看,幾個女孩子讨論着各式各樣的花燈和小食,叽叽喳喳,歡聲笑語。
譚恕予看着雪鹀的臉被燈燭照得紅紅粉粉一片,比胖頭鯉魚還可愛。
雪鹀偶爾也偷瞄幾眼騎着大馬的譚恕予,他跟許漸偉談笑風生的樣子,像是海浪間高高揚起的船帆,憑海臨風,神采飛揚。
突然,有什麽東西直直飛向譚恕予。
“小心!”雪鹀沖着譚恕予喊了聲。
譚恕予一愣,懷裏就多了幾朵花。然後,又有花帕子兜頭罩在譚恕予的臉上,那帕子香粉濃郁得雪鹀聞到都皺起了眉。
雪鹀一擡頭,看到二層小樓上幾個花紅柳綠的姑娘正朝着譚恕予和許漸偉揮舞着帕子,笑得莺莺燕燕。
原來不是暗器啊!雪鹀的心放下來了,不過,在看到譚恕予擡頭朝着二樓的姑娘們揮着手時,雪鹀的心又沉了下去,十分郁悶。
“唰”一聲,她把簾子拉上了。
“譚兄真是好風采啊!不愧是绮霞閣少閣主!”許漸偉笑着朝譚恕予說道。
“哪裏哪裏,還是二公子風流倜傥,更勝一籌。譚恕予客客氣氣回敬一番。說完,他轉頭去看馬車,卻再也沒有見到雪鹀露過臉,直到馬車停下,他才看到雪鹀下了馬車。
譚恕予把鮮花和帕子交給許家家仆,想去跟雪鹀說句話,不過,雪鹀卻一直在聽喬婉柯叽叽喳喳地說着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跟着許漸偉他們直直往畫舫走去。
譚恕予摸摸鼻子,只好跟着走。
此後,就像是譚恕予不存在一樣,明明他就坐在雪鹀旁邊,但是雪鹀一眼都不看他。
譚恕予想跟雪鹀說話,剛轉過頭,就看到雪鹀立即轉朝另一邊去跟許漸偉說話。雪鹀問他青楓浦的風土人情,許漸偉學識廣博,引經據典,頭頭是道,喬婉柯和奚伊絮也認真聽着,歡聲笑語不斷。
譚恕予只好自己喝酒。
其實雪鹀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她的心思都在旁邊的譚恕予身上。譚恕予一口菜都沒有吃,只顧着喝酒,這樣怎麽能行?!
雪鹀心裏嘆口氣,把一盅蓮藕排骨湯推到譚恕予面前,但是仍然不看他。
譚恕予剛剛灌下一杯清酒,一低頭就看到面前多了一小盅排骨湯,他轉頭,雖然還是只能看到雪鹀的後腦勺,但是自己的嘴角卻止不住地翹了起來。
譚恕予拿起瓷勺,小口小口地喝着湯。
雪鹀用餘光看到譚恕予的動作,輕輕抿了抿嘴。
許漸偉站起身,“各位姑娘,我們到甲板上賞月如何?”
“好呀好呀!”喬婉柯跳起來,攙着奚伊絮同許漸偉一起往甲板走去。
“小雪鹀,我們……”譚恕予剛想跟雪鹀說一起賞月去,就見雪鹀噌一下竄到了甲板上,只留給他一陣小風。
譚恕予慢吞吞放下瓷勺,站起來,撫平衣擺,施施然朝甲板走去。
雪鹀站在許漸偉旁邊,她的餘光看着譚恕予朝自己走來,心下一喜。
不過,就在那股清新草木香将将靠近時,雪鹀卻立即轉身,走到了另一邊去,她感覺還是能聞到一股胭脂氣息,她不高興,那就讓譚恕予再吹吹風吧,待香粉帕子的味道通通吹散再說。
雪鹀擡頭看天,深藍色的夜空,綴着點點星光,夜空與昏暗的湖面相連、縫合,融為一體,沒有邊際,也沒有月亮。
月亮在另一邊,包括她心裏的月亮。
不過,哪怕不看向月亮,雪鹀也能想象到,他的光輝,瑩白又深情,遙遠而靜谧,有她無法觸及的完整,同時又映照着她的過往與新生。借着月亮的光輝,她仿佛能夠看穿虛實,在真實與夢境之間游離徘徊,但是從未遺失過自己的方向。
雖然她現在沒有看向月亮,不過她願意一直追尋他的腳步,在時間的洪流裏,找尋那一份超越時空的共鳴,哪怕,只是短暫的相遇,哪怕,她終究會離開他,但是她知道,在無邊的銀河裏,永遠會有那麽一輪月亮,恒久地照亮着黑暗,提醒她,在生命的長河中,一定有着什麽東西,是風雨欲來的時候也不能忘記的。
“噗通。”
“有人落水啦!”
雪鹀聽到聲響,轉身去看,她立即意識到甲板上的人群中沒有譚恕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