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鄭捕頭把佟登柱押回衙門,沒有問審,直接關進了牢房,也沒有獄卒打罵他,就像對待普通犯人一樣,僅僅是關押着。
雪鹀跟着譚恕予回到了渌水苑,譚恕予讓雪鹀趕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還要去趟衙門。
“小魚,明天去衙門做什麽?聽鄭捕頭審訊佟登柱和小慧嗎?”雪鹀問道。
“不是,明天,我們守株待兔!”譚恕予沖她眨眨眼。
“兔子?你想吃兔子?”雪鹀不明白,這個時候為什麽會突然要吃兔子?
“咳咳,不是那個兔子,是殺人的兔子。”
“啊?!兔子還會殺人?!”雪鹀更加不明白了,那兔子是成精了嗎?
“對的,古人雲,兔子急了會咬人的!兔子當然也會殺人。”譚恕予一臉諱莫如深,比夜色還深。
第二天,有人探監,按照鄭捕頭的吩咐,獄卒就把人帶了進來。
佟登柱坐牢房裏,這裏陰暗潮濕,到處都是腐敗的氣息。牢房裏沒有光亮,只有從高牆上的一個氣窗裏透進的月光。他心裏想着小慧,想着她青春活潑的笑臉,默默嘆氣,心裏對小慧是又憐愛又懊惱,如果小慧沒有做那種事就好了,也許他們真的能在一起。
這時,腳步聲響起,有人往他這邊走,遠處的燭火把來人的影子投過來,拉得很長。然後有人停在了柱子外。他的眼睛已經适應了昏暗的光線,他擡頭看清了來人,眼眶瞬間紅了:“小蘭~”
廖小蘭看着憔悴的佟登柱,面露不忍。幽幽嘆了口氣,把籃子裏的小菜和碗碟放在牢門前,“這是我做的,你吃點兒吧。”她左右看了看,牢房很昏暗,也很空,她就只看到佟登柱一個人。
“小蘭,謝謝你。”佟登柱扶着牆慢慢站起來,走到牢門邊,顫抖着,拿起碗筷,吃了口米飯。
“哎……”廖小蘭不說話,靜靜地看着他吃飯。
“小蘭,小慧她還好嗎?”佟登柱擡眼問她。
Advertisement
“她就在衙門裏,她……”廖小蘭說。
“什麽?她為什麽來了?”佟登柱睜大眼睛。
“衙門的人說,讓她配合錄口供,等案子了了,我再跟她一起把老鞏的屍身帶回去。”
佟登柱點點頭,小聲地說:“哦,那她怎麽沒來看我。”
廖小蘭哀怨地看着他:“你又何必這麽做呢?”
“怪我,是我的錯。”佟登柱說,“小慧,小慧很好,她是因為我才……我不忍心她坐牢…..”
“什麽?”廖小蘭的聲音瞬間拔高。
“哎……實話告訴你吧,我看到,看到小慧,去倉庫拿了一點砒霜,鞏叔就是被……哎……”佟登柱放下碗筷,雙手抓住牢門的柱子,“小蘭,我這輩子……哎......你幫幫我,幫我照顧小慧,好不好?我下......”
“所以,你是為了小慧頂罪的?”廖小蘭打斷了佟登柱的話。
“是我辜負她了。”佟登柱深深地低下頭,“若有下輩子,我再好好地……”
“那我呢?”廖小蘭又打斷了佟登柱的話,聲音聽起來無助又委屈,但是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佟登柱。
“我以前也對不起你,可是,可是你說你過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現在鞏叔走了,你跟小慧要好好地,她還小,你幫我照顧小慧,好不好?”佟登柱懇求道。
“我幫你照顧小慧,哼,你想得倒是挺美的。”廖小蘭眼裏含着淚水,瞬間變了臉色,原本哀戚的模樣,變得怨毒,“你對我說的那些承諾,你通通都忘了嗎?我等了你那麽多年;你沒有回來;我爹娘都死了,你也沒回來;村裏遭了災,你還是沒有回來;我活不下去了,想去找你,到處乞讨,最後只能嫁了個糟老頭子,你倒是回來了!你不僅回來了,還想娶小姑娘,還想當我的女婿,佟登柱,你想得真美啊!”
“小蘭,你,你怎麽了?我以前是對不起你,但是現在,你不是挺好的嘛?我都要死了,你就答應我,幫我照顧小慧吧!”佟登柱哭着懇求道,雙手死死扣着牢門的柱子,手指都要變形了。
“哼!你以為你幫小慧頂了罪,你很偉大嗎?你很了不起嗎?”廖小蘭咬着牙齒,瞪着眼睛,眼眶紅着,狠狠地說:“我告訴你,毒是我下的,你是在幫我頂罪!你跟小慧想做夫妻,下輩子吧!現在,你得先償還欠我的債!”
“什麽?你說什麽?!”佟登柱捏着柱子,顫抖着站了起來,“怎麽會是你?!”
“哼!那個小丫頭想嫁給你,她爹不同意,她竟然讓別人來找我去勸那個糟老頭子,做夢!你們通通都在做夢!佟登柱,聽說你秋後就會被砍頭了,你欠我的,這輩子先拿命還吧!”
“真的是你!?”雪鹀不敢置信地看着廖小蘭。
廖小蘭看着突然出現的雪鹀、譚恕予和鄭捕頭,吓了一跳,連忙後退兩步,臉上由震驚瞬間換成委屈,“哎喲喂!我,我是亂說的,我是唬他的,我,我沒有!”
“蘭嬸兒,小慧已經承認了,她知道你跟佟登柱的過往,她偷聽到你們說話。也是她,把藥包放到你屋裏的,她确實是想嫁禍給你。”譚恕予嘆了口氣,“不過她還不知道,就在她拿藥的時候被佟登柱看到了。恐怕連你也沒想到,佟登柱竟然就這麽認罪了。”
“大人,大人,不是我害死鞏叔的,我以為是小慧恨她爹不肯答應我們在一起,我才,我才,你們快,抓住這個壞女人,剛剛她承認了,是她做的!抓住她!”佟登柱在牢裏,伸着雙手,大聲呼喊着。
“佟登柱,此事還是因你而起啊。”譚恕予無奈又嫌棄地看着他。
廖小蘭看着大呼小叫的佟登柱,像是洩氣一般,松垂下了肩膀。“呵!對,是我,是我下的毒,就那種莊子裏殺蟲的藥粉。我真是受夠了。”廖小蘭笑着搖搖頭,“為了這麽個軟骨頭、窩囊廢,我真的是,哎,下輩子,我再投個好人家吧。”說到這裏,她擡起頭,望着黑漆漆的牢房頂,也許,她望着的是自己暗淡無光的過去和未來吧。
“為什麽呀?蘭嬸兒?鞏叔他……”雪鹀都要哭出來了。
“老鞏其實對我還不錯,我給他下藥,利用他的死,是想嫁禍給佟登柱,我想讓佟登柱在菜市口被砍頭,他應該被砍頭!我要看着他死!他害我吃了那麽多苦。他當年一走了之,我爹娘逼着我嫁給一個醜八怪做填房,我寧死不肯。後來,爹娘死了,我在村子裏也活不下去了,我想找他,可是又不知道他在哪裏。我累了,走不動了,就到了農莊,最後嫁給了一個糟老頭子。都是因為他,他當年就那麽跑了!這輩子他佟登柱欠我的!我要看着他被砍頭!”
“蘭嬸兒~”雪鹀心裏難受,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幽幽地喚了一句。
“哎~雪鹀姑娘,我們女人吶,一輩子圍着男的轉,太苦了。你這麽有本事,要為自己而活。”廖小蘭被捕快押着,經過雪鹀的時候,同她說道。
“雪鹀,你在想什麽呢?”譚恕予歪着頭問道。他們已經離開了衙門,現在走在嘉越城熱鬧的大街上,可是雪鹀一直低着頭,很難過的樣子。
“小魚,我心裏難受~可是我說不出。”雪鹀向譚恕予求助道。
“是因為蘭嬸兒嗎?”
“對,蘭嬸兒,那麽好的一個人,她勤勞、能幹,總是笑呵呵地,對我也很好,對大家都很好,怎麽就,怎麽就是殺人犯了呢?”
“雪鹀,你有沒有聽說過上善若水?”譚恕予眼珠一轉,歪着頭問她。
“嗯,聽說過的。”雪鹀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古人說,具有完美道德的人,就像水的品性一樣。可是,水多了,會泛濫成災,會淹死莊稼、淹死人,是不是?”
“對的,尤其是大海,很多水,很危險。”雪鹀還是有點兒懵。不過,說到水,她在小島長大,大海的無情,她是見識過的。
“這就對了。”譚恕予點點頭,孺子可教。
“怎麽就對了?”雪鹀還是不明白。
“好人也會做壞事,但是不代表她之前做的好事就不是好事了。只是,她确實做了壞事而已。你覺得蘭嬸兒是好人,因為她對你好,但是對鞏叔來說,蘭嬸兒就是壞人,因為她下毒。”譚恕予耐心地解釋道。
雪鹀似乎明白點兒了,“也就是說,蘭嬸兒确實是個好人,當她做了好事的時候,也得到了我們的贊賞。但是她做了壞事,就要接受做壞事的懲罰。這就是有因有果吧。”
“嗯嗯,人性是非常複雜的,好人會做錯事,壞人也會良心發現做點好事,只是還有因果需要個人去承擔。”譚恕予笑着說。
雪鹀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那我能再去看看蘭嬸兒嗎?我想跟她說,希望她下輩子投個好人家,一生都能順順利利的。”
“我問問鄭捕頭,可以的話,我帶你去。”譚恕予承諾着。
“不過......”雪鹀話頭一轉。
“不過什麽?”譚恕予好奇了。
“佟登柱真的狗啊!”一想到他大吼大叫要鄭捕頭把蘭嬸兒抓起來的情景,雪鹀狠狠地捏緊了拳頭,虧得蘭嬸兒等他這麽多年,還為了這麽個人,犯下殺人重罪,還有鞏叔,哎!真的是不值得啊!
“有的男的,真的不如狗。”譚恕予看着雪鹀捏緊的拳頭,從善如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