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晚間八點半，城市的燈光彙聚成了地上的銀河。
奔跑時晚風在耳畔帶來一絲涼意，只是各種各樣的聲音很快地掠過，什麽都聽不真切。
成嘉言跑的并不吃力。
聞槿的速度不快，成嘉言的呼吸随着步調，餘光可以看見街道兩側的玻璃倒映出他與她交錯的身影。
他有些愣神。
就好像……一成不變的世界被他們攪動了。成嘉言忽然有些遲鈍的想，她的手好暖和，也很小，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拽着他跑。
少年的視線偏移，看見另一邊的林聽愣愣地看着聞槿，她那張常年帶着冷漠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無措。
在過往的大多數重複中，不論是當場和他們翻臉還是用什麽別的方法化解，林聽都會因為這一次的變故被讨厭的人纏上，雖說後來她強勢打臉，但被騷擾帶來的惡心感沒那麽好消退。
就好像那是成長中必須經歷的、無法避開一環。
聞槿對被自己扯着跑的兩人的心理活動毫無察覺。
她的腎上腺素狂飙，感覺自己在用全身的力氣跑步，心髒幾乎跳出胸膛。
也不知道後面那幾個男人追上來沒，這種不顧人死活，腦子沖動上頭的解決方式真是……
太爽了！
從小到大，聞槿扮演的一直都是懂事聽話乖乖女的角色。她的家教嚴格，爸爸媽媽希望她做個淑女，小時候說髒話都要被狠狠打手心，更不用說是潑人家一臉水這類事。
當自己和別人産生沖突時，她總是被家長壓迫着退讓的那一個，很少會有人給她撐腰。
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會下意識地退讓，懶得和別人去争吵，久而久之成了衆人口中脾氣好、好說話的人。
或許是想要保護林聽才讓聞槿滋生了勇氣。
好在便利店距離他們聚會的場地不是很遠，聞槿拉着兩人往酒吧的方向沖，到了保镖的保護範圍才停下。
聞槿站定後猛地呼出一口氣：“現在安全了。”
拖着兩個人還有點累呢！
她的話沒人應答。
聞槿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還一左一右抓着林聽和成嘉言的手。
她迅速松開了手。
對于僅僅見過幾次面的人來說，這個舉動似乎有些太親密了。
“為什麽要拉我？”
成嘉言亮橙色的眼眸盯着她，話語脫口而出。
聞槿大腦遲鈍地轉動了一下，她對上少年的視線：“就是……剛才便利店裏有幾個看着很□□的男人在騷擾我們。”
好像确實沒必要帶着他一起跑……？這樣反而讓他和她們變成一夥的了！
聞槿反應過來：“對不起，我潑了他一臉熱水，當時怕他們無差別遷怒到你。”
後方大樓的燈光有點刺眼。
成嘉言斂眸避開了聞槿的視線，他的好感度猛的上漲到15，只是開口話語間略有些戾氣：“他們騷擾她和我有什麽關系？”
她單槍匹馬傻得要死地去解圍，還要讓他這麽狼狽的一路跑回來——換成嘉言來處理，就不會是這麽狼狽的解決方式。
林聽輕輕拉住聞槿的手，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帶了一步，完全無視了莫名其妙發脾氣的成嘉言。
“剛才謝謝你。”她低下頭，輕聲說，“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便利店做什麽，我得回去。”
聞槿顧不上管成嘉言了，死死拉住林聽的手。
“沒事！沒事！等下有什麽損失我賠償就好了，你和你的老板說一下，我讓人全買單。”聞槿說着說着有點惆悵，“如果我把他潑毀容了，不會要我坐牢吧？”
爽歸爽，就是太沖動了一點，如果情況不是那麽緊急，聞槿會嘗試找更合适的方法解決。
那家夥手都要摸到人身上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子，聞槿想到就覺得很惡心！
林聽怔怔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她說：“不會的，高清監控拍到了前因後果。”
按照本國法律，聞槿是正當防衛，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
成嘉言輕哼一聲：“現在怕了？”
聞槿點點頭：“……那杯真的很燙。”
成嘉言被堵了一下，不說話了。
但不論如何，林聽是不能現在回去的，她能不能在那家便利店繼續打工也很難說。
聞槿無視了成嘉言的冷嘲熱諷，手握拳往另一手掌心一敲：“不管了，我今天先送你回家，之後我幫你想辦法。”
這麽晚了，林聽一個人回去不安全。而聞槿也不想繼續在酒吧裏玩了，該認識的人稍微認識了幾個。
她不需要太大的社交圈。
聞槿剛才和錢盈說了這件事，錢盈雖然擔心，但抽不開身，說專門叫幾個保镖護送她，聞槿沒推辭。
走之前，她把剛才一直都塞在包裏的小禮品袋子拿出來遞給成嘉言。
“這個是給你哥的。”她說，“你剛才要去買什麽？不行我叫個外賣過來吧。”
成嘉言定定看了她幾秒，須臾接過袋子輕哼一聲：“不用，笨蛋。”
林聽淡淡道：“有的人好不到哪裏去。”
兩位少女迅速上了車，成嘉言在酒吧門口站了一會兒，他視線往旁邊一瞥，看見跌跌撞撞追過來的幾個壯漢。
為首那個捂着臉，表情猙獰到小孩看了都害怕，他們四處張望着尋找罪魁禍首，只是沒找着人。
成嘉言眼眸逐漸冷了下來，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向來對這種狀況坐視不管的少年偏頭對着門口的保镖說：“讓他們滾遠點。”
成嘉言走進酒吧，他在哥哥身邊坐下。
成懷瑾此時剛喝下一杯酒，杯子只剩下一個底的酒漬。
外貌幾乎完全相同的雙子坐在一起，成懷瑾手曲起撐在沙發後背上，姿态悠閑松散：“回來了？這次有差別嗎？”
成嘉言嗯了一聲，接過別人遞過來的一杯酒：“她去把人救走了。”成懷瑾挑眉。
成嘉言笑了一下：“她潑了那家夥一臉關東煮，帶着林聽跑到酒吧門口尋求庇護，現在坐車回家了。”
成懷瑾忽然：“你對她有意思？”
成嘉言回答的很快：“不。”
他的唇角挂着輕佻的笑容：“我只是對她很好奇，你難道不嗎？”
成懷瑾收回視線，他沒再看向自己的孿生兄弟，視線落在熱鬧的人群中央：“或許吧，我不想再來一次。”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強烈的情緒波動。一成不變的生活，無論如何抵抗也無法打破的循環，這些逐漸讓他們失去了一部分感知力。
聞槿是變數，他們不會放手。
成懷瑾緩緩道：“……啊，也不知道她給我買禮物了麽。”
成嘉言的手在背後一摸。
光線昏暗，沒人發現他多帶了一個東西，包裝精致的袋子邊角有些膈手，成嘉言的手微僵。
“不知道，沒來得及買吧。”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把玫瑰歸為己有。
*
聞槿和林聽坐在車後座。
她準備先送林聽回家，地點是略有些邊緣地區的某個普通老小區。
有保镖随行，聞槿完全放松下來。
“便利店的損失……我會給你的老板賠償的，如果那幾個人還糾纏不清，就報警處理。”
雖然林聽并沒有表現出恐慌，但聞槿還是開口安慰她，努力想些解決方法。
“我擔心他們回去踩點抓你……”聞槿猶豫片刻，随後說，“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來我家的甜品店或者餐廳打工。”
她們家面向的客戶都是中高端人士，一般來說不會有今晚那種狀況發生——只是平時不招臨時工。
但聞槿都是聞家千金了，幫林聽走個後門不就是說一下的事情嘛！
她長得好看，姿态優雅，就算不能速成處理食物的技巧，坐侍應生也可以獲得一筆傭金。
聞槿想着，擡眸看向林聽身側。
林聽的好感度還是70。
今晚的這一場攜手逃亡似乎并沒有讓她增高對自己的好感，聞槿有點擔心她會不會是表面沒有顯露出來，其實內心覺得她多管閑事？
林聽說：“……我想考慮一下，之後給你答複，可以嗎？”
聞槿趕緊道：“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你要是願意和我說就好。”
她坐在座位上，一路緊張到送林聽到達目的地，期間偶爾側目瞥她幾眼，只能看見一張完美的側臉。
嗚嗚，希望沒有對她造成困擾。
小區有些老舊，車進不去，林聽說停在小區門口就好。她下了車，聞槿眼巴巴搖下車窗，看着少女在車邊站定。
林聽說：“今天謝謝你。”
聞槿：“啊……不用謝的，舉手之勞！”
林聽問：“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坐車上的聞槿呆了呆。
她的反應讓林聽有點緊張，黑發少女抿唇猶豫片刻，正打算道別離開，聽見聞槿開口。
聞槿：“完全可以！完全沒問題！我很高興！”
林聽的好感度猛地上漲到了75！
她矜持地點頭，和聞槿道了晚安，轉身離開。
聞槿內心心潮澎湃，目送着林聽走進居民樓關上房門，才安心搖上車窗。
聞槿沒注意到，暗處一道纖長削瘦的身影靜靜注視着她的車，直到司機驅車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