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路上,徐決明怕方鹄因為沒能出戰所以心情消沉,倒是主動引着方鹄說話,給他散心。
徐決明道:“我知道龍門客棧客商很多,卻不知道還有賣藥材的。”
方鹄笑道:“那自然是有的,而且不但有賣治病療傷藥物的商人,還有販賣毒藥一類藥物的販子。龍門客棧龍蛇混雜,又地處邊關,各種不法之徒流竄到這裏的多的是,各種發黑財的人在那兒都是半公開的,不熟悉內情的人,帶着錢財去那兒買東西不被坑個半死也得被人坑掉一層皮,周隊正吩咐我給你作向導,可不只是因為我認識路的。”
徐決明皺眉道:“如果害了人命,難道那些人便不怕被人抓獲正法麽?”
方鹄搖頭笑道:“如果做事過了火,存身不住,就跑出關外去了。不在大唐地界上,誰管得着誰?再說了,要不想跑出去,只消投靠了馬賊,那就更能胡作非為了。”
徐決明點了點頭,說道:“所以當地駐軍的唐軍也不易。”
方鹄說道:“他們是不易。據聽到的消息,我們奉令動身從天策府出征龍門的原因,便是因為駐玉門關的唐軍将軍被馬賊派人刺殺了,消息傳到朝廷,這才驚動了皇帝的。”
徐決明嘆了口氣。
方鹄改變話題道:“決明,龍門客棧那個老板娘金香玉,我小時候她便是龍門客棧的主兒,現如今不管怎麽境遇變改,她還在那好好地當老板娘,一點兒沒變。她可是個有法子的女人,不知道怎麽從各地進來許多種品種的好酒,我記得最有名的玉露酒、關外白酒、葡萄酒、汾酒、高梁酒、狀元紅這幾種,決明不知你喜歡喝哪一種酒?”
徐決明興趣缺缺,說道:“我平時并不飲酒,偶爾去買酒也是為了泡制藥酒用的,所以對酒一向不甚了解,也說不上喜歡哪一種。”
方鹄道:“哦。”
徐決明看他哦了一聲之後雖不再吭聲,卻向笑眯眯地向着自己看了半天,心中詫異,想了一想明白過來:“方鹄你喜歡喝酒?嗯,你喜歡哪一種,一會我給你買就是。”
方鹄微笑道:“倒也不是我喜歡喝酒,只是在想……決明你會不會酒後亂性?”
“……”
一看到徐決明臉色沉下來,方鹄立馬收斂起作死的表情,嚴肅道:“那個,喝醉了酒就會發酒瘋打滾鬧事,性格大變,那就叫酒後亂性沒錯吧?”
“……”沒學問的人果然用詞都總是要出洋相。徐決明無語地心想,酒後亂性是這麽解釋的嗎?但臉色還是緩和了回來,只是伸手在方鹄後腦上輕輕拍了一記,“以後你說話別掉文,用詞不當太丢臉了。”
方鹄心裏嘿嘿一笑,伸了伸舌頭。酒後亂性這個詞,他在青樓裏混時沒聽過一百遍,也有九十遍,是什麽意思他再明白不過了,但是适當裝裝傻調戲下徐決明還是很有趣的。
“決明你一向斯斯文文,如果酒後亂性,我還挺想看看你那樣子的,嘿嘿。”
徐決明扶額道:“跟你說過了別掉文啊啊!”
一路談談說話,到達龍門客棧時已是下午申時将過。雖然之前與方鹄二人跟随波斯商隊返回時到過龍門客棧,但那時純屬路過,并未停留,徐決明對龍門客棧一切尚十分陌生,下了馬之後四處環視了一下,果然看到形形□的人物,卻也辨不出都是幹什麽的,猶豫了一下向外面酒桌上坐着一人詢問道:“請問這裏有販賣藥材的商人麽?”
那人打量了徐決明一眼,堆笑道:“客人要買什麽藥麽?”湊近了他小聲道:“客人若是需要各種毒藥迷魂藥媚藥蒙汗藥,在下這裏倒是有些現貨,可以便宜出售,如果需要的量大……”
“離他遠點!”徐決明正聽得一頭黑線,驀地聽到身後方鹄一聲斷喝,那人一看是個軍爺,當下讪讪地後退坐回原位,“買賣不成情義在嘛,軍爺何必這麽不客氣……”
方鹄一把拉了徐決明就走,且埋怨道:“哪有你這樣打聽的,真是被坑死都不知道。”
“那我怎麽知道誰是藥材商人?”徐決明無奈道。
方鹄道:“我去給你找來,你別亂跟人搭讪,這裏的人真的雜得很,一不小心便着了道兒,你別貿然行事。”
方鹄将徐決明按在一張茶桌邊凳子上坐下了,叮囑道:“你坐在這等我會兒,我去給你找藥材商人。”
真是強龍抵不過地頭蛇啊。徐決明心想,還是依言坐下,“好,我在這等你。”
眼看方鹄向着閑閑穿梭于茶桌酒臺之間的豔妝婦人、龍門客棧的老板娘金香玉走了過去,徐決明再次好奇地環顧周圍,聊以打發等待的時間。
那一邊一個帥哥正在微笑着向另一個背劍的行人說話:“……請痛飲這杯高梁酒。”那行人貌似已經站了很久在向帥哥敬酒了,一杯酒左敬右敬就是沒敬出去,此時他在桌上看了看,向那帥哥舉起一個玉杯,帥哥露出讓人看了很想抽他一下的笑容說道:“飲高梁酒須用青銅酒爵,始有古意,您沒拿對酒杯,這酒喝着沒味道,在下不喝謝謝。”
徐決明同情地看着那背劍的行人拖着長長的寬面淚跑遠,一面跑一面沖金香玉喊了一聲:“什麽破任務老子不做了不行嗎!讓李複那傻X自己一個人喝死算了!”
金香玉并沒在意那背劍行人悲情萬丈的背影,只是笑吟吟地低聲與方鹄談話,過了好半晌,方鹄滿面笑容地返回來。
徐決明問道:“可找着藥材商人了麽?”
方鹄說道:“今日天色已晚了,藥材販子早已離去,得明早才來,咱們且在這住一晚上——再說就算現在買到藥材,太陽也快落山了,咱們也趕不回去——金老板剛才認出我來了,很是高興,已經給我們開了上房。”
徐決明對于是否在龍門客棧住一晚倒是無可無不可,而且想着藥材明早才能買到,總不能白跑一趟吧,當下點頭同意。
金香玉領着二人進入客棧,登上二樓,走到最末一間房間,推開了門,回頭俏笑道:“小方,你看這間行不?”
方鹄笑道:“金老板的房間那都是一等一的,哪能不行,聽你安排就是。”
徐決明站門邊往裏面看了一眼,室內倒是寬敞,但只有一張大床,當下轉回頭問道:“那我住哪一間?”
金香玉歉意笑道:“對不起哦,這位爺,小店這段時間住客甚多,房間早就住滿了,這一間還是一位波斯客商訂下的,因他沒按日期來到,我就先讓您二位住下了。我瞅着您跟小方也是好兄弟,又說只住一晚而已,想必不介意委屈着擠一擠的吧。您看這床還是挺大的,您二位也不胖,準睡得下了。”
徐決明還想說話,方鹄已道:“沒事兒,就只是住一晚,咱們能将就的。金老板麻煩你了。”徐決明只好不開口了。
金香玉點頭笑道:“小方哪,你們天策府的軍隊駐在峽谷那邊,用水可不方便,我們這倒是臨着湖,不愁用水,我讓夥計燒兩桶熱水讓你和你這兄弟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去一去乏,可好?”
方鹄喜道:“甚好!”
徐決明本是南方人,生性好潔,自随天策軍到龍門以來,身處沙漠之中,駐地用水确是不便,能保證飲食用水已是不錯,洗浴的機會幾乎沒有,他雖從不為此事抱怨,也并未介意,但此時聽到能好好洗個澡,心下卻也歡喜,微笑點了點頭,說道:“麻煩老板娘了。”
金香玉嬌笑道:“哎喲,我一個開客棧的,讓住店的爺們滿意是本份兒,您也別客氣。廚下已在炒菜,一會兒您二位先去吃晚飯吧,然後再泡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兒賣藥材的馮老三來了,我讓他來見您就是。”
又笑問方鹄:“小方,要點什麽酒?”
方鹄眼睛瞧着徐決明,笑嘻嘻地正待開口,徐決明卻擔心這家夥又口沒遮攔說什麽“酒後亂性”的瞎話,立即嚴厲向方鹄道:“不要酒!”
金香玉轉動眼睛,瞧了徐決明一眼,又瞧方鹄一眼,她是個玲珑心肝的人,看着方鹄神情,心下早已會意,舉起袖子掩口笑道:“這位爺想必平時不飲酒的?那也無妨,只是您二位趕路辛苦,小酌一杯也能消乏解困,只不過量就是了,小店有西域進來的葡萄酒,酒力極淡,醉不了人的,再沒酒量的人,喝這個也能當喝茶似的,便給二位來一壺如何?”
說完,也不待徐決明再拒絕,便笑着轉身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