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最佳作品20
最佳作品20
林承安死了。
用他生前頗為得意的手法。
蘇昭月獨自站在門口, 車燈将她的影子拉長，陰影籠罩住地面的斑駁血跡。
遙遙望着，他與蘇盛明誰也看不出各自的異樣心思。
“他們呢？”
蘇盛明的語氣中帶着笑意, 将他真實的情緒壓下去, 讓人無法辨別：“我以為你為了穩妥，會讓他們跟着一起。”
他問：“月月，你是覺得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嗎？”
男人的嘆息仿佛在惋惜着什麽。
刺眼的光芒模糊他的五官，很難讓人分辨他此刻的真實情緒。
“不。”
厚重濃郁的血味随着空氣的流動，不斷地撲面而來。
蘇昭月忍受這令人作嘔的味道，一步一步往前：“正因為你會有所行動，我才不讓他們來的。”
逐漸拉近距離, 在蘇盛明不遠處站定的她，看到了男人嘴角有一瞬僵住的笑容。
黎厭反方向行動, 就算從廣播處聽到這裏的異樣, 也無法第一時間趕過來。
紀穎萱是安全處的鈎子，要盡可能把更多的執行人員引到此處, 注定她的速度就跟不上自己；就算趕過來了, 也因為身邊有執行官的緣故，要安全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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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她，才是單槍匹馬。
事态發展的偏移，早在開始時就一發不可收拾。
蘇盛明以為自己足夠了解蘇昭月，以為她會防止意外發生, 和剩餘的玩家共同行動。
是她足夠自信能夠将一切事情控制在自己手中。
還是她發現了什麽？
蘇盛明更希望是前者。
心中忐忑不曾表現在臉上，一瞬的僵硬笑容也極快被收斂起來：“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
蘇昭月嗤笑，眼中譏諷的笑意分外明顯：“你明知道玩家的身份信息, 但卻‘針對’我。”
不是對于卧底玩家的優先針對，也沒有要把所有人都弄死的瘋、批勁。
從頭到尾, 是一場“蘇昭月确切變成兇手陣營，讓她殺人”的行動。
相比于蘇盛明眼中一瞬閃過的錯愕，滿屏明顯變多的彈幕，原本多彩的顏色逐漸成了紅彤彤的一片。
根據游戲對彈幕的限制，蘇昭月更加确信，自己猜到點子上了。
大多數觀衆的反應從茫然，到激動。原先的寥寥幾句，也化成衆鮮紅中的彈幕之一。
他們不知道兇手陣營擁有作弊權限，甚至無法容忍這樣行為來左右這個游戲的公平性。
因為這些觀衆們将玩家當做賭注，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賭鬼，在他們身上押了多少家産。
正因如此，游戲幕後的人才會有所顧忌，對作弊行為有所限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相較于方才的期待，蘇盛明的狀态略顯緊繃。
他的嘴角抿成直線：“我怎麽可能知道玩家的信息，也沒有你臆想的針對。”
“你和蘇遠城都企圖讓我殺人。”
蘇昭月側頭思考，仿佛是真的在不解：“他用自己想要将兇手的名頭安在我身上；你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後，就計劃引我入套。”
“這只是巧合。”
“那讓紀穎萱成為計劃一環，殺掉對立陣營的玩家，也不過是巧合嗎？”
手中的資料揚起，蘇昭月問：“死去的玩家不符合計劃中死者的特性，據調查，他暫時也沒有任何異常，就這麽恰好被你們盯上，還是又恰好地拿他威脅紀穎萱是嗎？”
面對“證據确鑿”，男人依舊不慌不亂：“我們不過是在同樣調查的過程當中的時候，發現他的身份而已。”
“有問題嗎？”蘇盛明問。
蘇昭月久久地看他，突然發問：“所以，這算是你承認你跟林承安共同犯案了對嗎？”
男人怔然，随即大笑。
誇張的笑容崩壞他臉上所有的肌肉，滑稽又浮誇，比起剛才儒雅的模樣，似乎更貼切他眼中平靜下壓抑的洶湧：
“你跟我兜這麽大的圈子，就只是為了讓我承認這些東西嗎？”
面對他的譏諷，少女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注視。
笑着笑着，蘇盛明意識到不對。
斂去方才笑意，目光沉沉：“你究竟為了什麽？”
他竟然有些看不懂了。
承認一切的幕後黑手是他。
然後呢？
他已然入局，無論承認與否，輸掉游戲是定局。
蘇昭月會做這麽多餘的事情嗎？
“只是，有些污名，不該到結束還挂在我們身上。”燈光中的少女一字一句。
蘇盛明嗤笑：“你可真死板。”
“反正也不是真實的世界，這些虛名又有什麽值得在意呢？”
“是啊。”
少女的語調悠揚且輕，蘇昭月順着男人的話，輕飄飄道：“因為是假的，所以不需要在意這些。”
“所以不論我是否能向大衆昭告你的罪行，你都不會在意。”
“如同就算游戲輸了，你也不會在意。”她笑道：“因為死亡不會真正降臨，你不會感到害怕。”
盡管男人想要維持面上的平靜，但眼神的閃爍還是将訝然暴露出來。
“蘇昭月，你想說什麽？”
“不過是有些疑惑，我需要你來幫助我解惑罷了。”蘇昭月笑。
例如他究竟是怎麽提前知道林承安的身份，并與他達成合作早早設局。
又比如，怎麽會那麽湊巧，将她和紀穎萱作為對照部分提前捆綁；利用流言蜚語和人心将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越推越遠。
還有，第一次追逐中，林承安怎麽會準确無誤确定紀穎萱的位置。
以及林承安在做下決定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着手準備；蘇盛明又是怎麽在這種情況下反殺對方？
踢了踢腳邊已經空了的針筒，蘇昭月問“游戲背後的人給你提供便利了吧。”
“所以，他們對你的下一個世界，也許諾過你會有特權嗎？”
蘇盛明沾血的面龐全然冷了下來，冷聲道：“什麽游戲背後的人，這不過是你的猜想。”
“月月，我們不過都是被游戲選中且愚弄的人。”
來回踱步的聲響漸緩，然後停下，蘇昭月盯着他輕笑：“如你所說，反正也不是真實的世界，你那麽執着讓我動手殺人，背負罪名是為了什麽呢？”
只要游戲一旦勝利，脫離這裏，這些沒有感情的npc們不過是一團随時會消散的數據。
那蘇盛明苦心孤詣做的一切事情，都将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吶，他們都不是你真正的觀衆。”
蘇昭月道：“真正的觀衆，是正在看着我們厮殺的人，也是——”
她的真實世界存在的人。
游戲幕後的人真正想要的，是這些真實存在的人看到她兇殘、醜陋、堕落的一面。
而接到任務的“蘇遠城”和“蘇盛明”為此費盡心思。
【我靠，不是吧，第二個游戲世界，蘇昭月看出來了，這還能玩？】
【主要這也是蘇家父子做得太過分，蘇昭月什麽人，她可是*****，本能細節，看出一切也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啊，好可怕，她都已經猜到游戲之外有觀衆了，很難不懷疑游戲是否還能繼續下去。】
【只有我的關注點是蘇昭月說的作弊嗎？我以為她說的作弊僅限于是蘇家父子倆的計劃，沒想到他們是真作弊啊！！！】
【破公司，為了搞蘇昭月弄這種黑幕！我才不管真實目的是什麽，讓我輸錢就是不行！】
“夠了！”男人目光沉沉，冷聲呵斥，迫切地想要中止這個話題：“我不過是為了做任務。”
“真的是這樣嗎。”
蘇昭月輕聲道，嘴角的笑意仿佛是看他掙紮時的悲憫：“明明你很早就暴露了。”
“哪裏？”蘇盛明問。
“蘇遠城。”
一切早就有跡可循。
例如他知道自己上個世界對的是蘇遠城。
且她順其自然地提起，他也從來沒有疑慮，更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不管是互通，還是單方面知曉，蘇盛明手中掌握的信息，已經遠超于這個游戲世界玩家所該掌握的東西。
“就算如此。”哪怕已經知道自己處于劣勢，蘇盛明的聲音幹澀沙啞，依舊維持着表面的冷靜：“又如何呢？”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游戲的真相。”
“只要我現在一死，你的游戲結束，進入下一個游戲，你還會有這麽好的運氣嗎？”
新的世界，總會面臨新的危險。
表面看，是這樣的。
蘇昭月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機，特地露出自己屏幕行的“正在通話”：“不過誰告訴你，只有我們兩個人呢？”
她笑意盈盈，語氣故意誇張：“是，所有人~”
“你說，要是游戲裏的npc知道自己只是一團數據，會不會生成偏差的意識，從而擾亂原本既定的程序。”
所以，玩家為什麽有既定的身份，以及自己的故事線；作弊者為何會有特權限制。
【這個女人真的是睚眦必報，別人想搞臭她，她就幹脆利用游戲運行原理搞崩這個游戲世界，導致無法正常運行，增加工作量哈哈。】
【打工人苦哈哈石錘。】
【我靠，我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想要投誠而已，結果她什麽都知道；我以為她只是死心眼，多此一舉，對一團數據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名時，結果她真實目的是想搞崩這個游戲世界，無法正常運行跳躍到下個世界。】
【我哭死，笨的只有我。】
【現在游戲方跟蘇盛明一樣一樣的了，入了套才發現，自己早就中計，現在新世界的新節奏點，重新掌握在蘇昭月的手上。】
【蘇昭月真的只是想搞崩整個游戲，掌握節奏點嗎？我現在被這個女人坑到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我以為的大計：跟蘇盛明殊死搏鬥，千鈞一發之際将人反殺，獲得勝利；蘇昭月的大計：不費一兵一卒，誘導對方放松警惕，透露游戲信息，以此弄崩世界。】
或許此刻世界會支離破碎，生活在既定程序中的npc們會因此暴動，以此生出自己意識，擾亂整個游戲。
但此刻，誰在意呢？
玩家震驚游戲外觀看玩家的觀衆，npc們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與世界的真相，觀衆們驚訝少女敏銳窺探游戲之外的真實。
所有的情緒變化，都牽系在蘇昭月的身上。
吃驚于這個游戲所謂“真相”的紀穎萱看着周圍風景逐漸的消散，以及眼睜睜地看着，原本追逐在她身後的車子，一輛接一輛地消失。
她離目的地很近，近到她已經看到遠處那兩個小點。
紀穎萱辨認出其中一個是蘇昭月。
彼時黑壓壓的天空，有道隐隐的痕跡，她看不大分明，也不知道擡頭的蘇昭月究竟在看些什麽。
她聽到少女帶笑意的聲音從擴音器傳出：
“好看嗎？”
“這回，是我看到你們了。”
*
游戲暫時停止運行，星網上有關 #瘋狂劇本殺# #蘇昭月# 兩個話題的帖子直接炸了。
連同之前關于 #執行官蘇昭月加入劇本殺游戲#的帖子也被帶了起來。
1L：我靠，這個女人真的好可怕，明明已經隐藏記憶，專門按照玩家記憶構建的新世界，都被她發現異常。一個人內驅真的能強到這種地步，堅持己見，不被外界影響嗎？
2L：可怕的不是她自身的內驅力吧，而是她能夠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按照所有人期望的步調，最後達成自己的目的。
3L：也是蘇盛明不按原計劃，非要固執己見，被蘇昭月察覺反将一軍，影響整個游戲吧。就看游戲公司最後怎麽把節奏扭轉回來。
4L：我來陰謀論下，蘇昭月可能在上升階段得罪了什麽人，所以一直被搞，就是想要弄臭她的名聲。
5L：你都看這種直播了，陰謀什麽不陰謀的，有什麽可在意的，我只想看要麽蘇昭月失敗，被引誘出人性中最黑暗的部分，愧對于她的身份；要麽就是她跟第二個游戲世界一樣，搞個大的。
……
熱度持續上升，連續好幾天，大家分成好幾派讨論蘇昭月跟游戲。
“不管什麽代價。”電話那頭的聲音如霜冰冷：“要麽完全搞臭她的名聲，要麽想辦法讓她和黎厭在游戲裏死亡。”
“既然她想當這個出頭鳥，那就讓她出盡風頭好了。”
“告訴他們，想要活下來，就要不遺餘力達成目的。”粗狂的男聲咬牙切齒：“他們跟蘇昭月還有黎厭，只能活一邊。”
——
“老師剛剛講的筆記你做了嗎？”嬌俏的女生用一雙無辜大眼看着蘇昭月：“班長，救命。”
垂眸看到藏在書包裏的硬卡牌，少女很快恢複如常，從裏側的一格抽出一本厚厚的筆記：
“吶，給你，明天記得給我。”
“謝謝班長，你最好了。”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
風雨欲來的夏日格外悶熱，平白惹得人心情壓抑。
透過教室裏發灰的窗戶往外看去，黑灰色的雲層層疊疊在一塊，大片大片欺壓下來。
教室裏的燈光都照不亮外面的天空。
抱着書包坐在車後座，正在閉目的少女，嫩白的指腹有意無意地摩挲着肩帶，有片刻的停頓後，又無意識磨着。
不知道為什麽，蘇昭月感覺自己心跳異常得快，太陽穴有突突的刺痛感。
她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可是已經找了很久，她都沒有發現這種被觀察感究竟從何而來。
【哇，她看過來了，不會又發現了吧？！】
【不能吧，游戲不是發聲明，說修了bug，而且為了游戲公平體驗，所有玩家的記憶全都洗掉嗎？】
【溫馨提示，上個世界的蘇昭月也沒有記憶】
【公平？你們還相信公平。不給蘇昭月挖坑就不錯了。】
少女摸着書包內側的卡牌。
卡片背後的花紋像是某種标志性的圖案，細小的線條跟卡片側邊都閃着耀眼華貴的金色。
兩面花紋一樣，卡面的顏色卻一黑一白。
強烈的顏色對比，視覺上的沖擊，讓蘇昭月不安的情緒愈發明顯。
很厚實的卡片，有一定的重量。
初發現時覺得它是個沒用的東西，蘇昭月拿着準備要丢掉，握在手中卡片轉了個圈，最終還是被她默默地塞進包裏的裏側。
那是個隐秘的地方。
她幾乎是下意識将其藏好。
走在熟悉的路上，穿過仿佛經過千百次的長廊，到深綠色鐵門前，蘇昭月的步伐停住。
她好像出現幻覺了。
剛剛走廊似乎響起了很輕的“叮”聲。
只當是自己今天莫名有些敏感的蘇昭月怔然，很快恢複，準備敲門時，這回那聲明顯的機械音再度響起
——
“劇本殺游戲正式上線，尊敬的玩家您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