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蹤的少女17
失蹤的少女17
“黎厭”其實早就做好了選擇。
從他挖出第一具屍體的時候開始。
從他挖出第四具屍體的時候開始。
他離堕落, 也只差一步。
關于蘇昭月、藺玲玲和王瑤的所有調查，清清楚楚地記錄，甚至已經做好了計劃。
他如此瞻仰自己偶像的作品, 企圖自己能夠模仿他、成為他、超越他。
在“偶像”下一次完成作品之前, 自己能夠給對方交出一份完美的檔案。
然後黎厭來了。
是否要成為人間的魔鬼，僅在他的一念之間。
“不想進去嗎？”蘇遠城突然問。
思緒驟然被打斷。
黎厭看着滿倉的龐然大物們，一個個貼着标簽的箱子堆疊在一起，深幽處好似一張會吞噬人的大口，而旁邊的惡魔正在低語催促他。
被拉開的大門用鐵鏈拴着，男人意有所指地說不用擔心門會突然關上。
對方也不在意他的防備，自顧自地往裏走去, 一一給他介紹裏面的原料。
兩人始終保持着一個安全的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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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偶有被當做抽檢品打開的箱子，他也會适當地瞥一眼。
他們都知道, 彼此的心思不在這裏。
越往裏邊走, 微暗的視線下就更難看清物品。
要想看清，需要人湊近些看。
放置下層的箱子上沾着大片污漬, 像是黑褐色液體暈染。黎厭要湊過去的時候, 察覺到異樣，手中的筆迅速落在某個位置頓了下來。
蘇遠城抓着他的手很用力，力氣大到幾乎要将他的手骨捏碎。
圓珠筆的筆尖似乎已經抵在了男人的眼前。
啪嗒——
清脆的摁筆聲打破了這一瞬的寂靜。
蘇遠城溫和地笑着：“黎同學，我只是想提醒你，上方的箱子有點往外了, 你不要湊太近，萬一你被箱子砸傷，我不好跟游長官交代。”
手背上青筋凸起, 在蒼白的皮膚上分外明顯。
他生生将自己的手抽出來。
有輕微的聲響，但黎厭除了臉有些白之外, 沒有什麽異樣。
他的眼中沒有半分的兇意，仿佛剛剛那個利落要用筆尖戳人的不是自己：“蘇大哥，你也小心些，萬一我一個甩手不小心戳到你就不好了。”
兩人笑吟吟地互相寒暄，黎厭默默用另一只手拿自己的東西，蘇遠城即将要墜下來的箱子推回安全的位置。
如同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小插曲。
順着生産線到原料儲存倉庫，然後又回到最初，蘇遠城的辦公室。
裏面整潔明亮，外面透進來的陽光過分刺眼，跟剛剛倉庫昏暗的模樣截然相反。
有方才的“友好”交流，對方招呼他随意坐的時候，黎厭反而打量他儲存香水的架子。
剛開始進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在最顯眼的上方，透明的櫃子中裝着四瓶香水，它們跟自己在生産線上看到的包裝截然相反。
順着他的目光，蘇遠城也看了過去，他過分坦蕩地詢問：“想要聞聞看嗎？那是我自認為還不錯的作品。”
黎厭認真問：“可以嗎？”
“為什麽不可以？”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将藏在櫃子裏香水拿出來，抽出試香卡沾染上味道，遞了過去：“不過我想，你不一定會喜歡。”
蘇遠城似乎擅長，也更喜歡女香。
在他剛剛觀摩了那一瓶瓶被包裝好的香水中，大多都是女香系列。
其中一款也只是更偏中性一些。
這個香味跟他剛剛聞的有些區別。
更準确來說，不像是出自蘇遠城的手筆。
他的香分明更偏向于淡雅、清甜，後調的餘味也是淡淡的，仿佛一個小鈎子在鼻尖萦繞。
而此刻手上的試香紙飄散着濃郁的香甜味，好似掉進了蜜罐子中，又雜糅着一股說不出的腥味。
是奇怪的腥甜。
黎厭的眉頭輕微地蹙起很快又舒展，沒有任何異樣地聞下一個味道。
也是說不出的奇怪。
蘇遠城在旁邊看着，似乎在仔細地觀察他的表情：“你覺得怎麽樣？”
少年臉上的笑容看不出異樣，看似清澈愚蠢的眼眸裏透露出幾分不好意思：“我果然還是不太懂香，不過覺得甜甜的，很好聞。”
像是被他的話逗笑般，蘇遠城“好心”地跟他講起“香水的制作過程”。
黎厭認真聽着，仿佛在認真學習般，捏在手上的試香紙，在此期間不動聲色地塞進書裏。
心裏估算着時間，黎厭就借口要回學校了。
“這裏離你們學校還比較遠的吧。”蘇遠城問：“我送你？”
“謝謝蘇大哥，游長官還在外邊等着我。”黎厭禮貌地回拒。
兩人客套着，好似關系好的平輩間的寒暄。
一直到辦公室門關上的那刻，兩人嘴角的笑意不約而同地淡了下來，卻依舊保持着禮貌的微笑。
黎厭看了眼自己斜上方的監控，帶着東西大步往外走去。
辦公室內的蘇遠城目光鎖在放桌面上的香水。
他拿着濕巾，将香水瓶子，黎厭碰到的地方，全都仔細地擦了一遍。
有些髒了的濕巾随意丢進了垃圾桶。
坐在辦公室的蘇遠城不知道在想什麽，又起身将辦公室的窗戶打開。
清爽的風吹散裏面的甜膩，男人嘴角的笑容才多了幾分真情實感。
髒東西。
*
黎厭的右手錯位，去醫院正骨恢複後還時不時會酸痛。
對方總是以此為借口，笑眯眯地将作業交給她來完成。
“我可是被你哥弄到手骨都錯位了，也不知道他一個制香師哪來這麽大的力氣。”
“我覺得他早就什麽都知道了，包括那些執行官一直在監視他的事情。”
黎厭叨叨着：“那香水就是早就準備好拿來遛那些執行官的，不然怎麽會沒在裏面檢查出奇怪的東西。”
“一個制香師怎麽會有這麽敏銳的洞察力呢？他不會是什麽犯罪天才吧。”
“蘇昭月，我記得你親哥也是個執行官……”
啪的一聲，手中的筆拍在桌面上，透明的筆身出現幾道裂痕，蘇昭月盯着他冷靜道：“萬一他就是個天才呢？”
“而且游世群就是個愣頭青，我都能發現他，輕而易舉露馬腳被發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他被遛也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黎厭猜到蘇遠城早就把尾巴收拾幹淨，當時給他“僥幸”帶出去的試香紙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蘇遠城又不是傻子。
不過他還是把試香紙交給了游世群。
無意間得知自己的同桌以及哥哥極有可能是少女失蹤案的兇手，“天生熱心腸”的少年表示自己可以配合安全處的工作。
畢竟有着同學這層身份的他，更容易讓人放下防備。
為了能夠早日将兇手伏法，他們最終同意讓黎厭以“完成社會實踐作業”的理由，對蘇遠城的工廠進行調查異樣，方便他們後續更進一步的調查。
他堂而皇之地進了工廠，總是要交差的。
于是黎厭将檢查不出異樣的試香紙交給對方，并且将自己怎麽帶出來的過程說得分外艱辛，讓其看上去更加不對勁。
游世群當時拿到的時候如獲珍寶，眼中都透露出能夠緝拿兇手的勢在必得。
結果檢測出來，香裏沒有異樣，也沒有他們想象中，含有人的DNA。
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正因如此，發現自己上當的游世群越發覺得蘇遠城可疑。
一切都按照蘇昭月所預料的那樣。
再一次落空的游世群心裏的不甘心愈加強烈，他強撐着倦意，堅持不懈地盯着蘇遠城的過程中，發現他跟妹妹的好朋友王瑤私底下會有親昵的舉止，于是分出心思在王瑤的身上。
他本來就對王建業的事情持有懷疑态度。
蘇家兄妹的油鹽不進讓本沒有證據的他束手無策，而看起來似乎更容易作為切入口的王瑤，成為他唯一的希望。
畢竟王瑤同樣跟失蹤案有牽扯。
前幾天他找上了王瑤，也不知道說了什麽，讓對方這幾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真是個容易沖動的人吶。”黎厭感慨。
蘇昭月瞥了他一眼，對方臉上的笑意看不出一點對游世群的同情：“但同樣，他也是很好用的一個人。”
沒有他，這個游戲還真不一定會這麽順利地推動下去。
只是……
她在算計游世群的同時，對方未必不也是在算計。
或許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不過是看誰更高一籌了。
“剩下的自己做。”
蘇昭月把對方東西整理好後全都丢了回去，不知是有意無意，東西砸到了黎厭的右手上。
少年霎時間蹙緊了眉頭，倒吸一口涼氣，一副吃痛的模樣：“你們兩兄妹真是好狠的心，怎麽心都這麽狠啊！”
電光火石間，黎厭的右手穩當地握着蘇昭月落下來的手腕，仰頭開玩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也不用這麽大反應吧？”
他将她手中的筆扯出：“你拿筆尖這樣對我，是想戳死我嗎？”
“戳不死你的。”蘇昭月微笑回道：“頂多就是在你這漂亮的臉上弄出個小點而已。”
“但是人的眼睛可是很脆弱的。”
有畫面一閃而過，蘇昭月沒抓住，只是覺得這略帶耳熟的話讓她的心情莫名更加煩躁了些。
她選擇避開這個話題，瞥着他還握着自己手腕的右手：“醫學奇跡？”
少年沖她露出一個讨巧的笑，似有賣好的嫌疑，跟記憶中沉默寡言還陰郁的他相差甚遠：“好的差不多了。”
“那之後你的作業自己寫。”
“你這未免也太過河拆橋了點吧。”
兩人的話戛然而止，不約而同都看向站在門口的兩個女生。
王瑤最近倒是比以前更熱絡了許多，畢竟有蘇遠城，蘇昭月都能理解。
可她跟藺玲玲關系肉眼可見變“好”的時候，卻是從游世群找她開始。
自從上次蘇昭月坦白後，藺玲玲其實多了些戒備。
她隐隐感覺到王瑤有些急，卻說不上來有什麽異樣。
想到當時蘇昭月跟自己說的，她決定還是耐着性子，打算靜觀其變，看看對方究竟要耍什麽花招。
王瑤也察覺到藺玲玲的抗拒。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方從一開始對自己還算不錯的态度，隐隐多了幾分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排斥。
內心的那點遲疑，随着對方的态度變化，逐漸消失。
曾經那段還算不錯的日子所留下為數不多的感情，也在平日築起假面的無形中殆盡。
兩人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
王瑤更加确定自己想要什麽了。
她想要活。
她想要幫助對自己坦誠的蘇遠城，跟他一起通關游戲，離開這裏永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