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同道中人
第70章 同道中人
中秋那天,小林送來一捧素色菊花。
陸長淮接了花什麽都沒問。院兒裏的菊花今年還是沒種好。古原選的品種沒問題,只是陸長淮現在更愛澆花了。
他總期待着澆花的時候能聽到隔壁院兒傳來什麽聲音。吐槽他養不好花也好,別的什麽動靜也好,可始終沒有。
過去的一年,胡纓從沒給隔壁安排過客人。有段時間,陸長淮甚至想把兩個院子打通算了,不過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中秋過後,他就沒怎麽在家待着了。有個朋友想來這邊開個農家樂,他天天跟着忙活。
古原也沒閑着。臨近年底,演出多了起來。加上最近古宏俊天天都往公司跑,明顯是在懷疑他,他不到處演出也确實幹不了什麽。
果然,出了趟差回來,他發現公司裏多了很多生面孔。不用問也知道,不少人被古宏俊換掉了。
這其中确實有些人是古原接觸過的,但更多的只是無辜受牽連。即便有再多不滿古原也改變不了什麽,只希望等這一切結束之後他有能力再把他們簽回來。
從這之後,古原就變得比較謹慎了。明面上,他每天到公司就鑽進自己的琴房練琴寫曲子,看上去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背地裏,他幾乎每周都跟陳毓和律師見面。
陳毓和律師總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律師總是說這些證據還不夠,還需要更多更直接的。陳毓知道古原着急,總是唱白臉,鼓勵他再堅持堅持。
古原确實着急。尤其這段時間,為了讓古宏俊放松警惕,他所有的情緒都只能壓着。
古宏俊有時候會去他辦公室找他,問一些有的沒的。古原不鹹不淡地應付幾句,心裏的煩躁面上一點兒不顯。
可是情緒壓久了總有爆發的時候。有一回他正在琴房練琴,古宏俊推門就喊:“找你半天了,電話也不接。走,跟我來一下。”
古原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琴房的時候很不喜歡被人打擾。古宏俊當然也知道。他只是喜歡挑戰古原的底線,彰顯自己的地位罷了。
這會兒被怼了,古宏俊愣了一瞬,笑着走進來,反手把門關上,問他:“你說什麽?”
“出去!”
古原重複了一遍。
他音量沒多大,但眼神和語氣都很冷。古宏俊點點他問:“你跟誰說話呢?是不是我這段時間給你好臉給多了?”
古原的琴房是裝了吸音板的,隔音效果很好,古宏俊并不怕誰聽見。可古原不想跟他吵架,不想做這種沒有意義只會激怒他的事兒,所以他什麽都沒說,收了琴就準備離開。
古宏俊笑着說:“喲,現在脾氣改了?不摔琴了嗎?”
他邊說邊走到桌邊,擡手敲了敲琴盒,點評道:“進步了。”
原本打算離開的古原看到他的動作又折返回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擰。
“哎哎哎,幹什麽?你瘋了?”
古原笑笑說:“我以為你手也想斷一回呢。”
“你他媽又發什麽神經?”
古原一手擰着他的手腕,一手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推到門邊,跟他說:“如果不想讓大家看到你被踹出去,下次記住,別踏進這個門一步。”
說完,他放開古宏俊,幫他開了門,彬彬有禮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古宏俊捏着手腕,指指他說:“行,古原你行。”
古原沒理他,轉身回了屋裏,立刻給明明打了個電話:“幫我買點兒酒精回來,消毒用的。”
……
以前再怎麽吵再怎麽鬧古原也沒跟古宏俊動過手,這回忽然來了這麽一下,古宏俊氣得不行。
古意說他當天回家就摔了東西,像瘋了一樣。古原讓古意搬出去住,可以住他原來的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過古意還是拒絕了。
古原知道他的意思,提醒道:“注意安全,他會幹出什麽事兒誰都說不準,我用不着你把自己豁出去。”
“我又不傻,放心吧。”
從那以後,古宏俊就像急于證明自己的地位一樣,開始不斷地找茬兒。
有時候非要讓古原接他不願意去的商演,有時候又逼着古原去見甲方的大老板,甚至有一次直接把他堵在辦公室,讓他簽一個莫名其妙的代言。
這些事兒古原不能慣着他。現在公司沒有幫他代簽合同的權利,所以古宏俊拿他沒有辦法。
一次又一次被拒絕之後,古宏俊終于還是爆發了:“你換助理、不要經紀人、自己挑活兒幹我都允許了,對嗎?現在你是準備蹬鼻子上臉?我多長時間沒讓你接這些活兒了,偶爾接一次能把你逼死嗎?有錢不賺你是不是有病?”
他壓着聲音指着古原罵了半天,古原一直沒理他,跟聽不見似的。等他終于罵完,古原才擡頭看了他一眼說:“提醒一下,這本來就是我的權利。”
那輕飄飄的眼神和漫不經心的語氣讓古宏俊寒毛直豎。他終于意識到,這個兒子他恐怕是真的控制不住了。
古宏俊本以為他退一步先把古原安撫住,古原遲早還是得被他捏在手裏,沒想到退了一步又一步,到現在他竟然已經拿這狼崽子沒有任何辦法了。
那天,他又把耿晔叫出來喝酒,想讓他幫忙出出主意。
耿晔一聽就說:“你看,當初我就說你得把大權捏在手裏。就沖他那天朝我扔叉子的時候看我那個眼神,我就知道你這兒子不是一般人。現在可真是養虎為患了。”
古宏俊仰頭灌下一杯酒,杯子“哐”地磕到桌上:“這小子現在是反了天了,你有什麽招兒嗎?”
耿晔想想說:“想把權利收回來還得捏到他的軟肋上。他現在還跟他那男朋友聯系嗎?”
“不聯系了”,古宏俊說,“別說男朋友,他現在連朋友都不怎麽見。我讓人跟過他幾次,下班就回家。”
“這就難辦了。”
“不難辦我也不會找你。就算拿他朋友要挾他,把他逼急了他能幹出什麽事兒我還真說不好。這小子現在瘋得不得了,有時候我看一眼他那雙眼睛都忍不住要打個哆嗦。”
耿晔眯了眯眼,端起酒杯道:“老哥,他狠你就得比他更狠。”
這位耿晔以前是圈裏出了名的經紀人。不是說他能力有多強,而是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風人盡皆知。
那些年他手下的藝人簡直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讓幹什麽就得幹什麽。紅确實是紅了,可背後的辛酸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耿晔一度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天,他手下一個藝人在網上留了封遺書跳了樓,他的醜惡嘴臉才被暴露在陽光之下。
盡管沒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犯了什麽法,他還是成了圈裏臭名昭著的落水狗。
從那以後,再沒有人跟他合作。習慣了紙醉金迷生活的他不肯降低自己的生活水準,只能結交一些像古宏俊這樣的“同道中人”,為自己謀取利益。
這就是古宏俊喜歡跟他來往的原因。他們是同一類人,同樣利益至上、同樣心狠手辣。區別就在于,耿晔比古宏俊多了一些小聰明。
古宏俊不知道的是,耿晔為了維持體面的生活已經欠了不少債。他把古原當搖錢樹,殊不知耿晔也早就瞄上了他這棵搖錢樹。
聽了耿晔的主意之後,古宏俊心下一驚:“這麽弄不會出事兒吧?”
“你放心老哥,我的人脈你知道的,這事兒交給我辦。你都不用露面,出事兒也牽連不到你,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古宏俊想想說:“我還是得再考慮考慮。”
“你考慮着,考慮好了随時跟我說。”
耿晔明面上表現得非常尊重古宏俊,席間卻時不時地在暗示他。
一會兒說:“我聽說那個陳毓本事大得很,老哥你得小心啊。光把公司裏的人換掉可不行,誰知道他們手裏有多少東西?”
一會兒又說:“到咱們這個年紀也就不圖別的了。兒女指望不上,我就想找個地兒踏踏實實養老。老哥你聽沒聽說最近他們都在往某國跑?那邊兒氣候好,房價低,随便幹點兒什麽都賺錢,有個幾千萬後半輩子在那邊就能過得很滋潤了。”
“是嗎?那邊我倒是去過,好是好,就是語言不通啊。”
“那算個什麽事兒?幾百塊錢一個月就能雇個美女翻譯。人家那翻譯可專業,不光能幹翻譯,別的也都能幹!”
耿晔擠眉弄眼地暗示古宏俊,古宏俊哈哈大笑起來。
兩個臭味相投的人聊起這種話題就沒個完,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這頓飯結束之後古宏俊總算松了口。搭着耿晔搖搖晃晃地出門時,他低聲說:“這事兒你研究研究給我個方案,要确保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