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無所不能
第57章 無所不能
隔天,古原給陳譽發了消息:“轉告古宏俊,給我一周時間。一周以後我會回去,這一周我不希望再發生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
陳譽回:“行,該安排的你安排好,到時候我過來接你。”
該安排的事兒确實不少,可是具體該怎麽安排古原卻一點兒頭緒都沒有,或者說他根本也不想有。
那天,陸長淮給古原買的小提琴到了。周年特別開心地送過來時,古原傻了:“什麽時候的事兒啊哥?我怎麽都不知道?”
“爬山那天說了要給你買的”,沙發上的陸長淮說,“這個我不懂,不過我找人咨詢了一下,你試試看。”
古原光是看琴盒都知道這把琴價值不菲:“你……哥我都說我不演出了,在家自己拉着玩兒其實沒必要買這麽貴的。”
陸長淮搖頭說:“沒有很貴。”
古原根本不信。他打開琴盒,拿起琴就去看F孔位裏有沒有标簽。果不其然,面前這把琴跟他摔了的那把出自同一位制琴師之手。
古原的手甚至有些不穩,當下的情緒非常複雜。這位制琴師已經去世多年,要找一把他的琴很不容易,更別說是他手裏這種保養極好的。
“哥……我……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埋琴的時候你看到标簽了是嗎?”
“嗯”,陸長淮輕輕一點頭,“本來也就是試着找一找,沒想到正好碰上有個人要出,這也算是種緣分吧。”
怎麽不算緣分呢?面前這把琴跟古原摔碎的那把琴不光出自同一位制琴師之手,甚至連紋路都很像。古原當下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是陸長淮縫縫補補把他最初那顆熱愛音樂的心又重新給他送了回來。
他無法再像打開琴盒之前一樣只用金錢去衡量這把琴的價值。對他來說,陸長淮送他這樣一把琴的意義已經大于一切。
可在這樣一個時間節點,在他決定要走的時候,面對這把琴他的感受注定是複雜的,難過的心情甚至都要超越喜悅。
他擰好琴弓、調好音,一步一步走到窗前,語氣很輕松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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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拉首曲子吧哥,好久沒拉了。”
陸長淮坐直了一些,朝他看過來。
他今天穿了一件柔軟的白色休閑襯衫,配一條亞麻色休閑褲。身後是半遮光的紗簾,旁邊小桌上的花瓶裏插着幾枝香氣撲鼻的百合。
這畫面太美好。他光是拿着小提琴站在那兒就讓陸長淮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窗前的人擡眼看過來:“愛的禮贊,作曲家愛德華·埃爾加送給他愛人的曲子。我借花獻佛,也送給我的愛人。”
說完他擡起手臂,琴弓和琴弦碰撞出優美的琴音。
哪怕已經兩個多月沒有碰過琴,前面二十多年的肌肉記憶也足夠讓他完美演奏出這首小小的曲子。
這首曲子舒緩優雅、溫婉深情、浪漫至極。一個多世紀以來,無數人把它用在自己的婚禮上,它也因此見證了無數滾燙鮮活的愛情。
恐怕鮮少有演奏者會是古原當下這種心情。他跟着音樂的旋律走過心動、走過惶恐,走過濃烈的愛和愧疚,最終歸于心如刀割般的眷眷不舍。
一曲終了,古原閉了閉眼。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好像愛情終究難敵宿命。
陸長淮看着他,一時沒有說話。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拉琴的古原。這樣的古原優雅、從容、光華奪目,可他身上那種隐隐的哀傷和那雙眼睛裏滿滿的破碎感同樣讓人無法忽視。
古原放好琴走過來抱他,輕聲說:“謝謝”。
陸長淮還是沒有說話。這幾天,有些話他一直如鲠在喉。這會兒猶豫了又猶豫,挑了句最溫柔的:“不開心嗎?”
古原下巴抵着他的肩淺淺一笑:“沒有,特別開心。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禮物。各種意義上的,謝謝。”
陸長淮“嗯”了一聲:“還差什麽你自己挑,我太不專業了。回頭可以把我這邊的影音室改成琴房,正好原本就裝了吸音棉的。”
古原沒有接話。他放開陸長淮,不動聲色地換了話題:“你這個嗓子話說多了又不行了,我去給你拿梨湯,得再喝點兒。”
陸長淮看着他的背影,悄悄嘆了口氣。
他今天覺得好多了,不那麽疲乏了,不過嗓子還是有點兒啞。
睡多了渾身酸痛,總想找點兒事兒幹,但古原死活不讓。古原照顧過了頭。水要幫他倒,藥要送進他手裏,甚至連話都不想讓他多說。
這會兒陸長淮坐在沙發上喝着梨湯,古原躺在他腿上,捏着他一只手玩兒。
“這樣,我在這兒的時候你想要什麽都不用說話,你就按我手背。大拇指是要喝水,食指是要吃水果,中指代表是,無名指代表否,小拇指……嗯,小拇指就代表你愛我吧。”
陸長淮搖頭失笑。
古原挺高興地跟他十指相扣,拉着他練習。
陸長淮無奈地用食指按了一下他的手背,古原馬上說:“吃水果!是想吃香蕉嗎?”
陸長淮按無名指。
“橘子?”
陸長淮還是按無名指。
古原猜了半天實在猜不對,頭埋進陸長淮肚子裏玩兒賴:“這個不吃那個不吃,你別吃了。”
陸長淮逗人逗夠了,輕輕點了點小拇指。
古原又高興了,起身說:“行,我去給您弄個水果拼盤。家裏有的水果都切一遍,端過來您挑還不行嗎?”
十分鐘後,他端着一大盤水果出來放陸長淮手邊,懶洋洋地又躺了回去,賴賴唧唧地說累了,要睡覺了。
這會兒才下午四點,現在睡了他晚上肯定又要睡不着。陸長淮于是隔一會兒就塞一塊兒水果給他,不讓他嘴巴閑着。
古原仰頭看他:“你就這麽報答我嗎哥?不讓我睡呗?”
陸長淮笑着點點頭。
古原撩開他衣服,沖着他肚子咬了一口:“煩死你了。”
咬完還挺好心地幫他把衣服給拉好了。
他倆最近本來就是互相撩一下就跑,特別樂在其中的狀态,這會兒古原卻忽然有些傷感。
他們都習慣了這樣的肢體接觸,習慣了随時接吻、擁抱。他想象不到沒有陸長淮的生活,也想象不出這個屋子裏如果沒有他的話陸長淮會有多孤獨。
情緒一旦存在,人就不由自主地被帶偏,好像做什麽都不太對。原本甜蜜的都摻上酸帶上苦,再也找不到那種純粹的感覺。
之前古原也有情緒不對的時候,可那種情緒總分個時間,總有個結束的時候。當下這種負面情緒卻是随時随地、無時無刻不在産生。
擁抱的時候他不自覺地用力,把陸長淮的腰都抓青了一塊;洗澡的時候他忽然紅了眼眶,出來還得找借口說洗發水進了眼睛裏;看電影的時候他思緒飄了八萬裏遠,都沒注意到陸長淮已經盯着他看了半天。
回神的瞬間是最尴尬的。他沒辦法解釋他剛才怎麽了,也受不了陸長淮看着他的那種小心翼翼的、想問又不敢問的眼神。
這種時候他總會找個借口去幹點兒別的事兒。有時候上個廁所,有時候倒杯水,再回來的時候陸長淮通常都會裝作無事發生。
那晚,陸長淮在書房寫字,古原在旁邊拉琴。
一開始氛圍挺好,古原拉了幾首節奏舒緩的小夜曲,陸長淮跟着他的旋律想到什麽就寫什麽。
後來古原拉着拉着忽然開始拉節奏很快的舞曲,甚至帶了點兒炫技的意思。這樣的快節奏中,陸長淮靜不下心寫字,只能坐那兒當觀衆。
當觀衆也很好,畢竟他很少見到這樣張揚專注的古原,也很新奇。
古原始終閉着眼睛,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表情,以至于陸長淮專注地聽了半天才感受到他琴音裏的憤怒。
是憤怒也像掙紮。明明是很歡快的曲子,他卻處理得像在跟人打架,恨不得用上全身的力氣。原本該有停頓的地方他不停頓,原本應該結束的地方他也不結束,換首曲子就接着拉下去,跟不知道累似的。
可是陸長淮知道他累了,他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于是他喊了一聲:“古原。”
古原跟沒聽見一樣,節奏都沒亂。陸長淮嘆了口氣,起身走過去按住了他的手腕。
古原這才睜開眼睛看過來。
“歇會兒,你累了”,陸長淮說。
古原茫然地看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一低頭,撞在他肩上:“嗯,我累了哥。我好累,你抱抱我吧。”
他終于借着這個機會說了句模棱兩可的實話。陸長淮手搭上他的脖子,輕輕捏了捏,問他:“想說說嗎?”
古原沉默半天,額頭蹭了蹭陸長淮的肩,到底還是轉移了話題:“我有點冷,我們回客廳去吧。”
他的動作和聲音都讓人心軟,陸長淮也不忍心再問下去。
他捏捏古原的耳垂說:“走,我們去廚房,我給你弄杯黃油啤酒。”
“黃油啤酒?”古原一聽就來了精神,“哈利波特同款嗎?”
“嗯。”
“喝完能進月臺嗎?”
“月臺都不用進。我注入一些魔力,喝完你就無所不能了。”
古原挂在他身上,偏頭笑着:“那太好了。”
陸長淮拿了一些材料到料理臺,放上一口小鍋開了火。
一小塊黃油放進鍋裏慢慢融化,再加兩勺紅糖和少許奶油。快速攪拌,直到鍋裏冒起小泡,甜甜的奶香味就飄了滿屋。
古原坐在一旁深吸一口氣,身心舒暢。這時候,他還不忘說:
“陸師傅,做一杯就好。你嗓子沒好,還不能喝。”
陸長淮一聳肩,開了一瓶啤酒倒進鍋裏。
這款啤酒還是他們吃烤肉時候喝的那種。古原愛喝,所以現在冰箱裏常常備着。
想到那時候吃着烤肉卻又貪心冬天的火鍋的自己,古原看着竈臺前的陸長淮發了會兒呆,笑着搖了搖頭。
沒一會兒,黃油啤酒出鍋入杯。陸長淮拿出他們前段時間買的打蛋器,打發了一些奶油,做成奶蓋蓋在上面。
古原笑着說:“當時買的時候你還說用不上,這不是用上了嗎?”
陸長淮端着自己的冰糖雪梨朝他舉杯。古原跟他碰了一下,一歪腦袋說:“敬你送我的無所不能。”
作者有話說:
下周還是按原來的周二、四、六更呦,困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