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來杯天使之吻嗎?
第37章 來杯天使之吻嗎?
從昨天到今天這兩個擁抱,對古原來說意義太不一樣了。他好像有了點兒放肆的底氣,也忽然不想再當個騙子。
陸長淮回到車旁就鑽進了副駕,有點兒賴地說自己累了。古原笑着坐到駕駛位,把車開進了停車場。
下車時,陸長淮從後座拿出一盒巧克力遞給他:“去我爺爺家的時候想起來這家巧克力好吃,順路買的。小包裝,可以揣兜裏。”
這段時間,他總共往市裏跑了三趟,除了司馬子期來那回他回得太匆忙,其餘兩次都給古原帶了禮物。
古原怎麽可能不心動?尤其是在明知他今天心情不會好的情況下。
從停車場往回走的路上,他借着溶溶月色開了口:“哥,如果我哪天說了點兒什麽出格的話或者做了點兒什麽出格的事兒,你會原諒我嗎?”
陸長淮偏頭問:“有多出格?”
古原垂頭數着腳下的鵝卵石,想了想說:“可能得相當于非要拉着你一起往冰湖裏跳、往火山裏鑽。”
陸長淮搭上他的肩,笑着仰起頭:“沒關系,不至于的。”
古原心想那可太至于了。盡管這個回答足夠溫柔,可他卻是不能完全安心的。
走到他那棟別墅門口,他猶豫着不想回去,還是想跟陸長淮多待一會兒。可他沒有此類經驗,一時間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話題。
陸長淮看了他一眼,無奈地笑了:“巧克力放涼亭,陪我去喝一杯?”
商場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陸長淮自認為有一雙能把人看穿的眼睛,今晚才覺得自己久不與外人接觸,技能有些退化了,不然他怎麽會這麽多天了才剛剛看懂古原那雙總是躲閃的眼睛?
剛才車燈打在古原身上,陸長淮一片漆黑的世界好像也忽然被一束聚光燈照亮。
這些年他總提防着那些“別有用心”的女孩子,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可謂練就了十八般武藝,卻偏偏在提防男孩子這件事上經驗不足。以至于回過神來才發現,周遭都被夜幕籠罩,而他并不作他想,只想沿着光的方向,去擁抱那個等了他很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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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他又一次醍醐灌頂,好在這次并不晚。
這本不該是個容易接受的過程。活了三十六年,頭一回發現自己竟然可以是彎的,還是被一個幾乎完全不了解的人輕易打亂了原本想孤獨終老的計劃,這對自認已經年紀大了的陸長淮來說着實是個不小的沖擊。
可他抱着古原,擡眼看向夜空的時候,當下的安心感沖擊力太強,好像忽然覺得此後經年再無所求。
過去兵荒馬亂、人間陰冷森寒,花開花謝、日升月落,周而複始,索然無味。可就像古原說的,他們尚能抱團取暖,這就夠了。
陸長淮腿長,從車門到古原的距離他只走了七步。陸長淮也通透,從擁抱到擡眼,也不過用了三秒。
七步路重塑了愛情觀,三秒鐘交出了後半生。
他從來坦蕩,認定了的事兒絕不瞻前顧後,但彼時看着古原,卻不忍戳破那層朦朦胧胧的紗。古原往前走了這麽多步,他總不該飛過去截那個胡,所以他願意等。
剛才古原的問題他聽懂了。什麽出格的話、出格的事兒,在他看來遠遠不至于。哪怕他此時沒有想通,可哪次面對古原他會不心軟?他甚至已經開始期待古原磕磕巴巴的告白。
往酒吧走的路上,他又給古原喂了一顆定心丸:“有什麽話想說,想好了就說。有什麽事兒想做,想好了也盡管去做。不用擔心別的,我怎麽會生你的氣?”
他自認為這暗示足夠明顯,可古原被他摟着走了一路,大腦已經完全停止思考,竟然沒有聽出話裏暗藏的深意。
解三秋不同,解三秋是只老狐貍。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他練就了一雙鷹一樣的眼睛。此時看着他倆這個姿勢走進來,再一看陸長淮的表情,他差點脫口而出一句:“百年好合”。
可古原還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樣子,他只好把這話咽回去,換了一句:“兩位,來杯天使之吻嗎?”
陸長淮揚眉一笑:“起開,我來。”
他把古原按到吧臺邊坐下,接替了解三秋的位置。
解三秋笑着問:“用不用給您清個場?”
時間尚早,酒吧裏還坐着三五桌客人,好在大家都在低聲聊天,倒并不會很吵。不過吧臺忽然換了位調酒師,還是有人好奇地看過來。
陸長淮調酒沒有那些誇張的動作,一步一步,幹淨利落。配上解三秋悄悄換的一首由黑管大師Acker Bilk演奏的《IfIGiveMyHeartToYou》,當下的氛圍甚至有些浪漫。
古原不自覺地盯着他的手看。看着他拿杯子、看着他倒酒,看着那把長柄小匙繞着他指尖轉圈,看着他食指中指輕夾着長長的杯梗,把那杯酒送到自己面前。
他問:“這酒叫什麽?”
陸長淮答:“改良版短尾鳥。”
解三秋在一邊看着,心裏嘀咕:“還改良版,我看是喜結良緣版、甜甜蜜蜜版,怎麽不幹脆把短尾鳥改成比翼鳥拉倒。”
他親眼看着陸長淮爆改了這杯酒。杯壁外的冰塊不挂了,裏面的冰也不加了。烈酒換成甜酒,增加了糖漿的用量,減少了檸檬汁。
看着就膩。解三秋翻了個白眼。
古原捏着杯子嘗了一口也笑了。他清楚地記得“短尾鳥”原本那種一口下去涼到舌頭都發麻,酒氣直沖天靈蓋的感覺。改良過的這杯,酒液下層還是湖藍色,上層不知加了什麽變成略透明的白色。入口柔和甘甜,毫無殺傷力,應該非常适合在慵懶的午後,曬着太陽小酌。
陸長淮用這杯酒告訴古原——酒可以換,冰可以化,人也可以變。
這層意思古原不知道有沒有領悟到,不過這杯酒倒是很合他的口味。
解三秋好像獨愛黑管,每回來他都在放。有時深沉浪漫,有時性感搖曳,好像特別适合兩個人慢慢悠悠跳支舞。
此時,陸長淮給自己倒了杯酒,坐到了古原旁邊。古原看着又在搖椅上晃起來的解三秋,端着酒杯湊近陸長淮問:“我可不可以找他點歌?”
陸長淮笑着說:“你可以試試。”
古原于是敲敲吧臺的桌面,在解三秋看過來時,問他:“能不能點一首《StrangerOnTheShore》?”
解三秋眯眼看着他倆,很無語地一搖頭,很想問問這又是玩兒的哪門子浪漫?
《StrangerOnTheShore》中文名《岸邊的陌生人》,同樣由Acker Bilk演奏,要命的浪漫缱绻。
前奏響起來,陸長淮聽了一會兒說:“好像在哪兒聽過。”
古原再次湊近他,在他耳邊說,“想象岸邊、青草地、陣陣微風,粼粼波光,海鷗飛過、兩人初見……”
說到這兒,他話音一頓,想象中的畫面裏有另一個陸長淮和另一個古原。他不免有些可惜,忽然覺得如果他們初次見面能是他想象中的畫面就好了。天空沒有下雨,秋天還很遙遠,他也并不狼狽,那該多好?
陸長淮帶着疑惑朝他看過來,他話音一轉:“啧,想把解三秋的唱片機偷走。”
“咱不要他那個,顏色太醜”,陸長淮拽着他胳膊把他拽過來一些,指着那臺唱片機給他看,“從這個角度看像不像一顆染色大蘋果?”
古原笑起來:“像,還是個假蘋果。”
他倆說話也不避着解三秋。解三秋一聽這話直接把歌切了,懶得搭理他們。
兩人喝完各自那杯酒,一路說說笑笑回去了。
院兒門外,古原站定了看着陸長淮問:“還好?”
陸長淮一笑:“本來不好,現在挺好。”
跟打啞謎似的,不過有他這句話古原就放心了。
回去之後,他看時間還不晚,給周舒宴打了個電話。
周舒宴一接電話挺緊張地問:“怎麽?古意又出幺蛾子了?”
“沒”,古原一笑,“有點兒別的事兒咨詢。”
聽到他語氣輕松,周舒宴也放松地往沙發上一靠:“那天沒問出口的問題?”
“是”,古原笑着說,“我想打聽打聽,當初小瘋子追你的時候你明明還是鋼鐵直男,後來怎麽會動了心呢?”
周舒宴一聽這話“嘶”了一聲,帶着些不可置信問:“你也?”
“啊,我也。”
其實古原壓根也沒談過戀愛、沒對誰動過心,對于自己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這個問題根本也沒思考過。他的青春像間塞滿了氣球的屋子,只能小心翼翼地躲着避着防止它們爆炸,哪有愛情萌芽的餘地?
這一次倒是不需要他思考。不管是心理還是生理都連續不斷地發出了信號,由不得他掙紮否認。
周舒宴的第一反應其實是想說點兒什麽的,比如問問他是不是真的确定,是不是真的想好了,有沒有考慮将來?
可再一琢磨,古原心思深重,這些問題好像不需要他問。
于是他笑着說:“有點兒沒想到,恭喜。”
那邊有個聲音從遠處傳來:“恭喜什麽啊?原哥怎麽了?”
周舒宴招呼他:“你來,正好,給你原哥傳授傳授追人經驗。”
“哎”,古原聽着他倆的對話,忍不住扶額,莫名有點兒不好意思。
小瘋子是不知道“不好意思”這四個字怎麽寫的:“我靠,原哥要追人?那有什麽難的啊哥,記住我的十六字箴言——投其所好、軟磨硬泡、一往無前、視死如歸。”
他邊說已經邊從周舒宴手裏拿過手機,盤腿往沙發上一坐,擺好姿勢開始上課:“投其所好、軟磨硬泡不用我給你講吧?我重點給你講講怎麽一往無前,怎麽視死如歸。其實男人腦子裏就那麽點兒事兒,周舒宴夠正人君子吧?當初還不是被我一招拿下。”
周舒宴一聽這話趕緊搶過手機,正人君子又一次被這瘋子氣得爆青筋。
古原也很無奈。這麽多年他已經習慣了這倆人的相處模式,這會兒嘆口氣說:“你倆先打吧,我挂了。”
作者有話說:
我說了噌噌噌噌吧?看看咱老陸的速度!
關于黑管演奏大師Acker Bilk就不多做介紹了,感興趣的可以去找他的歌單聽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