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陸叔辦事兒靠譜
第21章 他陸叔辦事兒靠譜
陸長淮和司馬子期起了身,古原坐着沒動。那倆人走了兩步都回頭看他。
陸長淮問:“你不吃?”
古原剛想說他已經吃飽了,但看着司馬子期那個可憐巴巴的眼神,又不得不改了主意,點頭說:“吃”。
帶着狗不能去餐廳,陸長淮打了個電話讓廚房送些吃的到他這兒。淩晨才收起來的那張小桌子又被搬了出來。
陸長淮午飯沒吃,正好餓了。司馬子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即便剛才剛吃過點心這會兒也還是能吃得下飯。古原是真的吃不下了,待在一旁跟狗玩兒。
不過大司馬眼裏只有陸長淮和司馬子期,注意力全在他倆身上,不怎麽搭理古原。古原摸了它半天,換來一個哀怨的眼神,好像在說:“還沒摸夠嗎?”
古原傷心了。陸長淮看他們一眼,笑笑說:“跟你還不熟呢,你多帶它玩兒多對它好,過幾天它就喜歡你了。”
古原想想,是這個道理。跟狗交朋友是這樣,跟人交朋友不也是一樣嗎?都急不得。
他摸着大司馬的頭,看着陸長淮莫名晃了神。
陸長淮在司馬子期吃飯的時候什麽都沒說,吃完看他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才勸他:“學上幾年不就能回來了?到時候你再把它領走。”
司馬子期愣愣地搖搖頭:“我太笨了,學到什麽時候才能達到我爸的要求啊?他可說了學不好別回來。”
古原一聽這話,頓時有點生氣,問了一句:“誰跟你說你笨的?”
“都說啊”,司馬子期茫然地看着他,“老師同學都說我有點笨,不如我哥天分好,事實上也确實是這樣。”
古原又問:“那你喜歡音樂喜歡彈琴嗎?”
“喜歡是喜歡的,可是喜歡有什麽用?我學得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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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原嘆了口氣:“既然喜歡,那就享受這個過程就好了,永遠不要因為別人否定自己。至于結果,只要你努力了,時間會給你交代的。”
“我努力了技巧可以提升,可對音樂的感覺是天生的不是嗎?”司馬子期擰着眉問。
“不是”,古原立刻搖搖頭,“你聽和練習的過程也是你跟音樂交流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你對它的敏銳程度也會提升的。他們可能生來自帶個十分八分的加分項,但你努努力趕上這點兒差距不是什麽問題。”
司馬子期想說什麽,礙于陸長淮在又把話咽了回去。他沉默半天,最後只點點頭道:“那我相信你古老師,我努力看看”。
剛才古原說那幾句話的時候陸長淮一直看着他,此時才回過頭跟司馬子期說:“你爸那邊我會勸勸的。我估計他也是頭腦一熱才說出學不好別回來的話。他還是講道理的,不至于真這麽幹,你好好學你的就行。”
司馬子期蔫蔫地點了點頭,看上去對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陸長淮盛了碗湯給他:“那今天怎麽着?讓你哥過來接你回去還是在我這兒住兩天?”
司馬子期看看大司馬,又紅了眼:“我不住了,越住越舍不得。”
他說着打開背來的那個大包,把裏面的東西一件件往外掏:“這是狗糧,大司馬一天吃三勺就夠,分兩頓喂也行三頓也行。這是它梳毛的梳子,這是它的玩具……”
他事無巨細地囑咐了半天,豆大的淚珠不受控地往地上砸。大司馬感受到了他的情緒,直往他懷裏鑽。司馬子期低聲哄它:“你要聽古老師和陸叔的話,別想哥哥,該吃吃該喝喝。你看這兒環境多好,還有那麽多人能陪你一起玩兒……”
他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抱着大司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陸長淮嘆了口氣,回屋去給他拿了瓶水,順便給他哥哥打了電話,随後帶着古原出了院子,讓他自己跟狗待會兒。
這麽一鬧,把古原也弄得挺難受。出了院門他低聲跟陸長淮說:“孩子怪可憐的。”
陸長淮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肩:“放心吧,我會勸他爸的。”
“能聽你的嗎?”
“應該能,他爸雖說年紀大了,但也不是老古董。”
古原點點頭,轉而笑着說:“難怪這孩子放心把狗托付給你呢,他陸叔辦事兒靠譜。”
陸長淮也笑:“他古老師辦事兒也挺靠譜的。”
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西裝,頭發也像是稍稍打理過,規規整整的,看樣子是出門辦正事兒去了,接到電話才不得不趕回來。
所以古原說:“你要有事兒你忙你的去,我等着他哥來接他。”
“噢我沒事兒,今天是之前的一個同事結婚,我參加婚禮去了”,陸長淮擡手看了看表,“這會兒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古原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按理說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完全可以先回去了,只是他莫名有些心疼司馬子期,特別想送一送他。
同時,他也想跟陸長淮多待一會兒。受司馬子期的影響,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兒,現在情緒實在不算好,特別不想一個人回屋裏去。
他盯着地上的鵝卵石看了半晌,眼睛擡起來看向陸長淮,猶豫着問:“我能跟你一起送送他嗎?”
那雙眼睛看得陸長淮一愣:“你怎麽了?”
古原苦笑一聲,眼皮又垂下去,嘆口氣說:“唉,勸別人的時候一套一套的,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他能相信我剛才那套說辭,你能信嗎?”
對于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來說,他還能相信只要喜歡就可以憧憬着未來去享受過程,只要喜歡就可以不管天資是否足夠,拼命向時間讨一個公道,這是他幸運。成年人經歷太多、擔子太重,這套說辭對他們來說實在過于幼稚了。
古原想到自己。他難道不喜歡小提琴,不愛音樂嗎?他愛,他愛得不得了。可是當這件事帶給他的痛苦遠比快樂多得多的時候,他已經做不到純粹地去享受過程了,況且,他也根本看不到未來。
剛才司馬子期沒說出口的話古原懂,他想問:“可你不正是因為有天分才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嗎?”
是,古原從小就被誇有天分,可是司馬子期不知道擁有天分的人也并不都是幸運的。古原希望他永遠不會懂,希望他永遠純粹地享受音樂。哪怕他真的比別人笨又如何?他身後有父親,身側有兄長,永遠有退路。
這會兒古原垂着眼睛,聲音低低地說:“有時候不管過程還是結果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哪有你熱愛,命運就讓你快樂享受的道理?”
這話說得可真夠心酸的。陸長淮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一句也撿不出來,只能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古原立刻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轉而一笑:“我不是抱怨,就是看着他有些感慨。”
陸長淮點點頭,輕挑一下眉問他:“你多大來着?”
古原不明所以地答:“28”。
“28歲。你看着一個十五六的孩子有些感慨,我看着你也有些感慨,我相信五六十歲的大爺大媽看着我同樣會感慨。”
古原明白陸長淮想說什麽。28歲,多少人羨慕的年紀,人生尚且有無數種可能性,何必這麽悲觀?可陸長淮不知道的是,他前面這28年太累太累了,累到他尚且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跟命運搏鬥了。他膽小且懦弱,他只會逃。
不過此時他并沒有解釋什麽,只開玩笑道:“其實我覺得我也老了。生理年齡是28歲,心理年齡可能已經五六十了。我就是你口中的古大爺,還羨慕你呢。”
“古大爺”這個詞兒把陸長淮逗笑了。哪有這麽年輕的大爺?不過他看出古原不想接着聊下去,于是也開玩笑說:“那古大爺,咱現在有狗了,您老出去遛彎下棋的時候能帶上它嗎?”
這人總是能用這種一本正經的樣子開玩笑,真讓人受不了。古原想想他描述的畫面,沒忍住笑出了聲。
過了一會兒,陸長淮忽然又說了一句:“情緒不好的時候別想太多,先過好今天,過好當下的日子,別的什麽都不要想。”
古原一愣,輕輕“嗯”了一聲。
陸長淮語氣淡淡的,姿态也閑散。他一手插在西褲兜裏,一手還順便回了條消息,沒有給人一種鄭重的說教的感覺,好似只是随口一說。
等他把手機重新按滅,古原朝院兒裏看了一眼,司馬子期還跟狗抱着哭呢。他笑笑說:“古大爺也太不懂事兒了,陸大爺剛安慰完孩子還得來勸解我這個大人。”
陸長淮笑着搖搖頭:“沒事兒,陸大爺熱心腸兒。”
……
兩人在院兒外等了一會兒司馬伯牙就到了,大概是第一次接到陸長淮的電話就已經往過趕了。
司馬子期一看他哥來,抹抹眼淚不哭了,手裏的牽引繩交給古原和陸長淮:“我走了,大司馬就拜托給你們了。”
司馬伯牙看他一眼,也跟着道謝。
他也不過十七八的年紀,看上去倒是确實比司馬子期成熟得多。也多虧他不愛說話,沒有問古原是誰。
大司馬暫時被拴在石榴樹上,古原和陸長淮一起送兄弟倆離開。
司馬子期聽着狗不安的叫聲一步三回頭,古原只好摟着他的肩拍了拍:“別難過了,我們有空會給你拍視頻的。”
司馬子期抽抽嗒嗒地問:“古老師,那我能加你個好友嗎?”
古原背了號碼給他,跟他說:“我不怎麽開機,有事找我可以給我發消息,我看到了會回的。”
随後,他看了看走在身後的兩人,帶着司馬子期快走兩步,低聲說:“你喊我一聲古老師,有些話我得跟你說。你喜歡我我很高興,但也感覺很抱歉。這些年我的音樂都不是好音樂,你如果想進步就不應該聽那些,要多接觸真正的好音樂,有空多去聽聽樂團的現場演出。”
司馬子期看樣子想反駁,古原沒給他機會,接着說:“你以後會知道的,真正的大師很多,我絕對排不上號。還有,如果你真的喜歡音樂,可以嘗試在學鋼琴的同時順便學學作曲。這樣即便你以後不能靠彈琴登上大舞臺也不用可惜,你可以寫自己的曲子彈給自己聽,這種跟自己創作出來的音樂獨處的享受是誰都搶不走的。當然,如果這件事無法帶給你快樂了,別害怕,果斷放下它去尋找別的快樂。它不會消失的,你随時找它它随時會在,有過朝夕相處,你們不會走散。”
說完這些話,他拍了拍司馬子期的肩,放開了他。正好走到停車場,古原停下腳步,沖他笑笑:“再見,小鋼琴家。”
司馬子期看上去有話要說,不過陸長淮跟司馬伯牙已經跟上來了,于是他站定了,特別鄭重地給古原鞠了一躬:“謝謝古老師,我記住了。”
……
目送兄弟倆離開之後,陸長淮看了古原一眼,輕飄飄地開了口:“我想起一句話,說心地越是善良的人往往越容易活得痛苦,我現在有點相信了。”
他雖然不知道剛剛古原跟司馬子期說了什麽,但從古原的神态和司馬子期最後那鄭重的一鞠躬來看,陸長淮至少知道他說得很認真、很真誠。
面對一個跟他沒什麽關系的孩子能做到這樣,太難得了。
古原笑笑,把這話看作對他的褒獎。此時正巧又到夕陽西下時分,他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側了側身,披着金色霞光朝陸長淮伸出了手:“那麽,善良的我能不能跟善良的陸老板交個朋友?”
陸長淮挑眉笑了,沒有猶豫地握住他的手:“當然”。
作者有話說:
今天可真是差點給我改廢了,我要去吃飯!!吃焖面!!!巨香的焖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