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是不是也有趨光性?
第19章 人是不是也有趨光性?
當天晚上,古原仍是睡不着,作息算是徹底亂了。睡不着腦袋也沒閑着,亂七八糟的記憶不由自主地往外冒。
他先是開了音樂又開了電視,想轉移一下注意力,結果全都沒什麽用。
過去的記憶走過一遍又無端端想到将來,種種悲觀的想法接踵而至。
垂頭是黑漆漆的井,張着大口看不到底。擡頭是烏沉沉的天,氣壓很低,黑雲密布。絕望的感覺在心底蔓延,壓得他喘不過氣。
翻來覆去總覺得屋裏憋悶,身下的床都像變成了一口能吞人的黑洞。古原覺得自己不自覺地在往下墜,只好逃命般起了床。
灌下幾口溫水,壓一壓狂亂的心跳,又落荒而逃似的跑到院兒裏的涼亭。
外面空氣好多了,但入了秋的夜晚不免有些冷。
冷也比在屋裏悶着強。古原做了幾個深呼吸,剛才那種壓抑的感覺總算走遠了一些。
他是披着毯子出來的,手裏還拿着一包煙。古原并不常抽煙,只是在這種被絕望的情緒淹沒的時候特別想抽一支。抽煙的時候大腦缺氧,昏昏沉沉,腦子裏嘈雜的聲音也就聽不清了。
深夜的涼亭燈光昏暗,手裏的煙忽明忽滅。
一個煙圈吐出去,古原又習慣性地看向隔壁那扇窗——燈還亮着,說了要回去補覺的人到現在也還沒睡。
總歸無事可做,他便盯着那扇窗發呆。可窗簾太厚,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但過了一會兒,陸長淮忽然出現在窗前,拉開一點窗簾,開了左右兩扇小窗。
大晚上這是折騰什麽呢?古原抽着煙想。
緊接着,陸長淮也注意到了他。
此時古原半躺在沙發上,左手夾着煙搭着沙發扶手,旁邊放着一只煙灰缸,姿态慵懶。他沒戴眼鏡,看不到陸長淮的視線,以為夜色濃重、燈光昏暗,陸長淮不會注意到他,所以沒有調整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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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他看到陸長淮走回了屋裏,窗卻沒關上。
這是不準備睡了?古原把煙頭按滅,移開了視線,起身去吧臺那邊拿了瓶酒過來,準備喝上一杯醞釀醞釀睡意。誰知酒剛倒進杯子裏,香氣還未來得及蘇醒,陸長淮忽然在院兒門外喊他:“古原。”
古原一愣,甩了毯子往門口走:“怎麽了?”
陸長淮沒說話,等他走過來打開門才說:“睡不着?怎麽大晚上還在院兒裏?”
“啊”,古原有些尴尬地笑笑:“咖啡喝多了,睡不着出來吹吹風。你怎麽還沒睡?”
“睡了又醒了”,陸長淮說,“那天早上走得急,紗窗忘了關,屋裏進了一堆蚊子,把我叮醒了,剛才噴了點兒藥。”
“噴了藥嗎?那還怎麽睡?得住一樓了吧?”
“不睡了,老人家覺少”,陸長淮笑着說,“肚子有點兒餓,我準備去廚房拿點兒肉回來烤,你吃嗎?”
古原一笑,沒怎麽猶豫就抛下了那杯孤零零的酒,點點頭說:“吃”。
大半夜兩點多,兩個人做賊一樣跑到廚房,從冰箱裏“偷”出幾盒腌好的肉。那是廚師提前腌上準備第二天烤的,沒想到半夜遭了賊。
肉有了,陸長淮又打開另一個冰箱,問古原:“你吃點兒什麽菜嗎?”古原湊過去看了看,拿了袋白蘑菇。
陸長淮莫名其妙笑了一聲,古原這次忍不住了,問他:“蘑菇到底是個什麽梗?”陸長淮擺擺手并不解釋,欲蓋彌彰地翻着冰箱裏的菜,又拎出一小袋生菜。
如果他真說那天你蹲在湖邊從我這個角度看着特別像蘑菇的話那就是找罵了。人家明明心情不好你還給人取個綽號算怎麽回事兒?不過陸長淮其實并沒有惡意,他當時并不認識古原,只是單純覺得那個場景裏的古原特別像蘑菇罷了。
古原大概也猜到了,不問了,從陸長淮手裏接過那袋生菜,他勾勾嘴角:“看在烤肉的份兒上,蘑菇的事兒我就不追究了。”
兩人拎着東西一起回了陸長淮的院兒裏。陸長淮回屋找出一張露營桌、兩把小椅子,又不知從哪尋摸出一只許久不用的小炭爐。
古原一看那爐子來了興致:“咱倆喝一杯?”
陸長淮随意地點點頭:“你自己去廚房挑,幫我拿瓶啤酒就行。”
等古原再出來時,小炭爐已經點上了,陸長淮又不知從哪變出一盞太陽能地燈,放在邊兒上照明。
院兒裏濃稠的夜幕被破開一個暖洋洋的窩。古原腳步頓了頓,不由自主地要多看幾眼眼前這一幕——初秋的深夜,月光明亮,樹影斑駁,四周萬籁俱寂,木炭燒得通紅。陸長淮背對着他,微微歪着身子正在調整爐子的位置。月光、火光、燈光都照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一層金燦燦、毛茸茸的光。
人是不是也有趨光性?古原忽然想。
至少此時此刻,他特別想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陸長淮回過頭,看到他拎着半打啤酒走過來,笑了:“這是準備把我放倒嗎?”
“我要是把你放倒了,酒仙兒的稱號歸我嗎?”
陸長淮笑着搖了搖頭:“都知道我是酒仙兒了還敢跟我喝?”
“敢吶,萬一陸老板今天狀态不好而我超常發揮呢?”
古原笑着開了兩瓶啤酒。陸長淮接過一瓶跟他碰了一下,說:“別勉強。”
一口啤酒下肚,提神醒腦。陸長淮夾了幾片肉往烤盤上放。
第一輪先烤五花。切成薄片的五花肉放上新鮮的泰椒圈,佐以蚝油、糖等配料腌制過,鮮辣中帶一點微微的甜,很适合開胃。
肉很快烤得滋滋冒了油,陸長淮示意古原:“可以吃了,放點醬包生菜試試。”
古原照做。生菜脆甜,正好解五花肉的膩,一口下肚十分滿足。這時候再仰頭灌下一口果香濃郁的啤酒,簡直身心愉悅,人生無憾。
他很少享受美食,此時卻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還好我今晚沒睡。”
“這話說的”,陸長淮笑了,“白天也能吃烤肉啊。”
“不一樣”,古原搖搖頭,“白天哪有這麽好看的夜空?”
他說着仰起頭,舉着手就開始數星星了。陸長淮用夾子夾了幾片肉給他放小碟子裏:“先吃,吃完了再數。”
哪有吃完的時候?不等古原吃完碟子裏的肉,陸長淮又夾了新的過來。好不容易吃完了五花,一擡眼,牛肉又烤好了。
牛肉拌了洋蔥,用幹料腌過,是古原沒有吃過的味道。他忍不住又吃下半碟,啤酒也不知不覺見了底。
再看陸長淮,肉沒吃幾口,啤酒倒是已經開了第二瓶,這會兒正在烤雞翅。
撞上他的視線,陸長淮笑得無奈:“數星星吧,雞翅得烤一會兒呢。”
他一直在烤肉,一點兒沒讓古原插手,古原舉起啤酒道:“謝謝陸老板投喂。”
兩瓶啤酒碰在一起,像天鵝交頸。古原撩起眼皮看向陸長淮——他的胡茬已經打理幹淨,疲憊不見蹤影。酒精烘在他眼底,火光照在他臉上,眉目終于變得柔和,身上那種不好親近的氣場也總算散了一些。
古原看着他仰起頭,看着他脖頸間喉結滾動,眼皮一顫,視線又不由自主地落在握着棕色酒瓶的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上。
蜻蜓點水般一瞥,很快便匆匆移開。
頓了頓,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聲,仰頭灌下自己瓶裏最後一口酒。拿起酒瓶左看右看,找到了度數——11.3度,一瓶下肚哪至于就醉了?
陸長淮以為他在看牌子:“喜歡這個酒?回頭讓周年給你送一些到房間。”
古原笑着搖搖頭,沒說話。
一陣夜風吹來,吹散了不知所起的旖旎情緒,雞翅蒜香彌漫。
他垂下頭開新的酒,随着氣體竄出瓶口的聲音,很輕地問了一句:“陸老板,冬天下過雪,這裏是什麽樣子的?”
陸長淮也聲音很輕地回答他:“到下雪的時候樹葉就落光了,光禿禿一片沒什麽好看的,不過溫度濕度合适的時候能看到霧凇,很壯觀。”
“那冬天可以在院兒裏吃火鍋嗎?”古原追問。
“可以啊”,陸長淮看了他一眼又指指小炭爐,“用這個就可以”。
古原沉默一會兒,不再問下去,眼神放空了一些,不知該往哪兒落,只好仰起頭去數星星:“一二三四五六七,那是北鬥七星嗎?那那顆是北極星嗎?還是那顆?”
他舉着手亂比劃,頭越仰越靠後。頭擡久了逐漸失去平衡,昏昏沉沉間,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還好陸長淮眼疾手快,伸手拽了一把他的襯衣領子,給他拽了回來。
被拽回來的古原愣了好一會兒,竟然有些恍惚。
在失重的瞬間被人一把拉回來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嗎?
陸長淮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一瓶就多了?”
“哪兒能啊?”古原晃晃腦袋,朝陸長淮擡起手,“來”。
陸長淮跟他碰了一下,問:“這回謝什麽?”
謝什麽?古原想了想,正色說:“那就謝謝陸老板的梨膏糖吧。”
謝謝我們的相遇。
他眼神格外認真,看得陸長淮一愣。古原卻是倉皇移開了視線,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酒瓶放下,他看着不明所以的陸長淮又笑起來:“怎麽不喝?準備認輸啊?”
陸長淮跟着笑一聲,權當他是喝多了。仰頭喝下一口酒,他拿起夾子夾了兩個雞翅送到古原碟子裏。
古原嘗了一口又揚起眉:“怎麽每種都這麽好吃?”
“好吃多吃點兒,你太瘦了。”
陸長淮随口一說,古原聽了卻苦笑一聲:“不瞞你說,我之前可能有點兒厭食,吃什麽都覺得吃不下去,來這兒以後好多了。”
陸長淮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是沒想到能從他口中聽到這些。不過既然他開了口,陸長淮便也認真地說:“未必是厭食。有時候食欲跟情緒也有很大關系,情緒調節好了食欲也就好了。下次不想吃飯可以試着吃點開胃的東西,山楂猕猴桃之類的都可以試試,我自己覺得還是有點用的。”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陸長淮難得提到了自己,甚至算是間接承認了他自己情緒也有問題。古原識趣地沒有問下去,而是再次拿起啤酒,說:“那這杯就祝我們天天都有好心情吧。”
作者有話說:
孩子孤獨啊!!!之前收藏的小夥伴是不是等不及已經抛棄我了(つ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