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有想以身相許的嗎?
第7章 沒有想以身相許的嗎?
可能是吃太飽的關系,古原沒什麽睡意。
照例給自己倒了杯紅酒,他拿起手機,開了SIM卡,回了幾條消息。
周舒宴和杜梨在小群裏祝他生日快樂,他回了個“謝謝”,又說:“我一切都好”。
再往下滑,大多都是生日祝福。古原沒點開,想來都是一些慣常的客套話。他現在最懶得客套。
夾雜在其中還有一條消息,很長一段,來自古意。古原看了半天,沒回。
來避世森林之前,他盡量安排好了他能安排的所有事。別的事都還算順利,唯獨古意是個麻煩。
古原捏了捏眉心,一口灌下那杯紅酒,又給自己續上一杯,端着往院兒裏去了。
出門直走,經過那汪淺池,順手扔一把魚食進去,再沿着磚石路往右走,上幾個臺階就是涼亭。
涼亭位于院子東南角,緊靠院牆,地勢稍高一些。亭內空間很大,有一套沙發茶幾,還有一個小吧臺。古原坐到沙發上,才發現這是個絕佳的“觀景位”。從近處的花壇綠植到大門邊兩棵不知名的小樹,再到稍遠處配着昏黃地燈的淺池和亭子周圍的地栽花卉,整個小院兒一覽無餘。
雖是深夜,但滿院的地燈、壁燈都亮着,整個院子看起來并不清冷。
古原晃晃酒杯,手有些癢,竟然想拉琴。
擡頭看看隔壁那棟,燈也還亮着。他自顧自笑笑,心想:“原來看起來正常的陸老板也睡不着”。
古原看看時間,這會兒已經兩點多了。遠處的山林隐于天際,頭頂的夜空星月交輝,周遭一片寂靜。茶幾上放着一個遙控器,他拿起來看看,按了一下,涼亭頂部的玻璃天窗便打開了。
深吸一口氣,秋夜的涼風帶着殘留的雨氣鑽進鼻腔。再仔細去聞,隐隐約約還能聞到淡淡的花香。
抿了一口酒,古原靠到沙發背上,仰起頭去看夜空。沒了天窗的遮擋,星星的光暈和月亮的“紋理”更真切、更生動了,虛無缥缈的雲被染上墨藍色,似遙遠又似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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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不免生出感慨,有多久沒有看到過如此壯麗的夜空了?又有多久沒有感受過如此靜谧的秋夜了?或者說,有多久沒有體會過真正活着的滋味了?
太久太久了。
秋蟬低鳴,秋風爽朗,古原貪戀這真切的活着的滋味,腦袋昏昏沉沉卻不想回屋去睡。
周圍的一切太美好,腦子裏跳躍的小調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
他想起以前。以前他那不着調的爸媽總給他接一些諸如電視劇片尾曲作曲的活兒。他沒有幾天就寫一首曲子的本事,經常熬到半夜,熬得抓耳撓腮。現在想想,大概是眼睛總閉着,不看人、不看風景,于是腦子磕磕絆絆,只能硬生生磕碰出一些不倫不類。
當然也寫過一些正經的,尚且過得去的曲子,可那些東西跟這會兒他腦子裏的調子比起來就顯得分外俗氣了。
他決定暫時跟這個世界握手言和,先享受這個極美好的夜晚。
蚊子來了就趕,渴了就去吧臺,覺得冷了,研究半天把抱枕拆成了小毯子。腦子裏的調子一刻也沒停過,像不知藏在哪兒的秋蟬一樣興奮。
折騰到陸長淮的燈都熄了,星星月亮慢慢褪去,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覺得有些困了。
這會兒是真的懶得挪回屋了。天窗關上,小毯子蓋好,關掉腦子裏的小調,就躺在沙發上囫囵睡去。
陸長淮清早起床拉開窗簾,洗漱過後,照慣例坐在落地窗前喝杯咖啡。
今天是個好天氣,太陽盡職盡責地上了班。湖面波光粼粼,遠處晨霧環繞,藏在樹枝上的鳥兒叽叽喳喳地叫。
陸長淮心情不錯。一杯咖啡喝完,他準備下樓去澆花,可剛邁出去的步子卻帶着不可置信又撤了回來。
隔壁院兒涼亭裏那是躺着個什麽東西?陸長淮眯着眼睛仔細瞧了瞧——噢,蘑菇今天不當蘑菇了,要吸天地之靈氣變身蘑菇精。
為了不打擾蘑菇變身,陸長淮大發慈悲地沒澆花,直接去林子裏散步去了。中途胡纓打電話來,說修整花壇的杜師傅過來了,他還囑咐胡纓讓師傅先弄一排二排的,他們這排下午再說。
等他散步回來,洗完澡看向窗外——果然,那位換了個姿勢還睡着。得,這花還是澆不成。
這就是陸長淮不願意自己隔壁有人住的原因。最開始隔壁也住過人,包括一早起來就爬到樹上沖着他的窗戶深情朗誦的姑娘,把花壇裏的花全刨了只為挖蚯蚓去釣魚的大爺,以及召集了所有住客一起玩兒筆仙過萬聖節的中二青年。
後來,胡纓開玩笑說:“你隔壁這棟房子有毒,怎麽住進來的沒個正常人?”陸長淮更是無奈。他本就喜靜,差點被這幫人折騰得神經衰弱。最終在經歷了那位半夜脫光衣服往湖裏跳,嘴裏還念叨着要變身水怪的終極人物後,他正告胡纓:“如果你還想讓我多活兩天就別再給我隔壁安排人了。”
從那之後,隔壁這棟房子大多時候都空置着。偶爾唐一蘅和朱槿帶着陽陽過來也是住陸長淮自己這棟的一樓客房,只有他有事出門的時候,隔壁才會安排人短期入住。
這回古原入住隔壁,一來是他自己看中了最靠裏的位置,二來也是胡纓有意安排。眼看快到中秋,她想有個人住陸長淮旁邊鬧騰鬧騰也好,哪怕住進來的是個神經病,她相信陸長淮也能應付。
古原不是神經病。在衆多來這兒的客人中他甚至算相當省心的。他安靜、話不多、不惹是生非,住了這麽多天從沒給大家添過什麽麻煩。
只是現在,陸長淮看着躺在院兒裏熟睡的人,還是覺得頭疼。他不想費心思去探究一個陌生人的心境,自覺沒那個精力,可他本性善良,既然看到了就忍不住想做點什麽。所以古原睡醒覺得餓,去湖邊餐廳吃飯的時候,發現今天的湯竟然是胡椒豬肚雞。
奶白色的湯,雞肉軟爛,豬肚脆爽,胡椒和姜都放得足足的,入口一點腥味都沒有。枸杞點綴其中,賞心悅目的同時,清甜的味道又緩解了胡椒的辛辣,實屬錦上添花。
這碗湯對于吹了一夜冷風的古原來說簡直太合适了。一碗下肚,他額頭都冒了汗。喝得實在舒服,忍不住又盛一碗。
胡纓笑問:“怎麽樣,我們老板手藝不錯吧?因為想蹭飯而續住的客人可不少呢。”
古原也難得開了句玩笑:“沒有想以身相許的嗎?”
胡纓哈哈大笑起來,并不回答。
這時,古原想起自己只訂了一周,也該續住了。目前他還不想走,一是沒有精力折騰,二是這裏住得的确舒服。尤其像昨晚那樣的夜,他太喜歡了。
于是他說:“正好,一會兒吃完飯您再幫我續一個月吧。”
胡纓答應得爽快:“行啊弟弟,姐給你打折,打五折。”
胡纓自作主張,陸長淮得知後當然頭疼得更厲害了,他捏着眉心說:“不然我出去住吧。”
“不至于吧?這弟弟長得帥、性格好,安安靜靜地又不給你添麻煩,多住一段不是挺好?”
陸長淮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他下雨天不打傘在湖邊坐着叫性格好?”
胡纓很不在意地說:“又沒念着咒語往裏跳。”
陸長淮又說:“他昨晚院兒裏睡的叫不給我添麻煩?”
胡纓很無語地翻個白眼:“又沒趴你窗戶上睡。”
陸長淮被噎了個半死,不過他到了也沒說古原還是帶着傷來的。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緩解頭疼,杯子放下時忽然反應過來,疑惑地看了胡纓一眼,問:“你不會是……”
沒等他說完胡纓就跳起來:“我是什麽我是?弟弟雖然長得帥但不是我的菜啊,我更愛往湖裏跳那一款的。”
其實陸長淮想問:“你不會是怕我這段時間太難熬吧?”可他此時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不必再問。于是他就着胡纓的話,陰陽怪氣地笑了笑,說了聲:“噢”。
“你噢什麽噢,我什麽人你不知道嗎?姐一個人活得這麽精彩幹嗎要談戀愛?我煙抽多了抽壞了腦子還是你年紀大了想往老古董那頭靠靠啊?”
陸長淮笑了一聲沒說話。
胡纓懶得理他,說了句:“反正續都續了,你有本事把他趕走吧”,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長淮看着胡纓出了院子,拐進了隔壁。
隔壁院兒裏,杜師傅正在忙活。古原湊在旁邊,不知在說些什麽。大概昨晚被蚊子叮得夠嗆,這會兒他邊說話還邊撓着脖子。
“倒是有點兒活人樣兒了”,陸長淮看着他想。
行吧,住就住吧,不就一個月嗎?哪怕是為了讓胡纓有個心理安慰呢?陸長淮這麽想着,也到院兒裏澆花去了。
他那些菊花開得實在不算好,葉子總是無緣無故就枯了。好不容易開朵花,往往也是開不了幾天就又變成褐色,脾氣大得很。
前兩天趁着他出門,胡纓做賊一樣叫了杜師傅過來幫他修剪了一下,又把救不回來的那些都挖掉重新補種上新的。他回來的時候還以為那些菊花被他鍛煉皮實了,其實早就換了一批。胡纓背地裏吐槽他——老眼昏花了。
陸長淮種花主打一個“溺愛”。每天澆水是必須的,隔上幾天還要施一次花花綠綠的肥。杜師傅看不下去,一開始還教教他怎麽養,後來發現這人實屬“孺子不可教也”,便幹脆不到他院兒裏去了。眼不見為淨。
好在陸長淮只禍害菊花,別的花一概不感興趣。
此時,他澆着花,聽到隔壁院兒裏杜師傅正在吐槽他:“很多花不用天天澆水,水澆多了容易爛根,根爛了葉子和花就更沒好。陸老板就天天澆,養個花跟養兒子似的,就差在院兒裏蓋個溫室了。”
古原聽着好笑。他這會兒湊過來是想跟杜師傅學學怎麽養花。畢竟還要住一段日子,他想幫忙照顧這些花,也讓自己有點事兒幹。說實話,看陸老板澆花他其實還挺羨慕的。
今天他睡醒回屋的時候,忽然發現有幾個花壇邊一夜之間開出了好多花。他記得這幾個花壇是因為昨天路過的時候還在想,這花壇邊怎麽種了這麽多韭菜?大概“韭菜”聽了很生氣,今天就開了粉嫩可愛的小花為自己正名。
杜師傅說這些花叫“風雨蘭”,喜歡在風雨過後的晴天忽然開花,因此而得名。
古原聽了忽然笑起來:“那陸老板适合養這個。花哪能分得清真下雨還是假下雨,每天都澆水的話它說不定以為每天都在下雨,也許每天都能開花呢。”
杜師傅擺擺手,一臉嫌棄:“這花是皮實,但他那麽造遲早也得死。”
在一旁聽着的胡纓笑得前仰後合。隔壁院兒的陸老板氣得牙根癢,默默把水關了回屋去了。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我們這兒下雪了,天兒好冷,你們多多評論幫我暖暖評論區呀~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