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肖磊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黎英睿正在吃飯。
和昨天一模一樣的盒飯:一點雜糧米,兩個水煮蝦,幾朵西藍花和胡蘿蔔片。
瞅着就沒滋味兒,也沒油水,只能勉強維持一下生命體征。
“你天天吃這個?”肖磊問。
黎英睿頭都沒擡:“礙你事兒了?”
肖磊心裏這個後悔。他不明白自己為啥煩人家還總撩騷,然後被怼得啞口無言。
這他媽不賤皮子嗎?
他不說話了,坐到沙發上。沒事兒幹,就只能接着看公司簡章。
黎英睿也不再說話,埋頭吃他的西藍花。沒吃兩口,就聞道一股濃烈汗臭。
“什麽味兒。”黎英睿皺眉瞟他,“你發酵了?”
不等肖磊反應,他已經把盒飯扣上了,指了下身後的門:“去沖一下。過會兒要去見客人,酸哄哄的像什麽話。”
說罷還起身開窗通風,那叫一個嫌棄。
肖磊尴尬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沒換洗衣服。”
“我有套多餘的球服。”
“你還有勞改犯的衣服?”
“不是那個囚服,是打高爾夫穿的衣服。”黎英睿都要被氣笑了,心道這究竟是從哪兒長出來的大山炮。
“明天你去樓下選兩套西服,往後穿西服上班。”說罷推開辦公桌後的門,示意肖磊進去。
門後是個休息室,寬敞氣派,裝潢的像酒店大床房。
正中央一張雙人床,床尾打了個衣架,挂着西服,球服,睡衣。左邊是窗戶,右邊是獨衛。洗臉池邊上有個玻璃櫃,擺着不少東西:吹風機、發膠、剃須刀、牙刷牙線、護膚品、還有個圓頭的小剪子。
黎英睿拿了套衣服遞給肖磊:“別人送的,我穿有點大。你拿去穿吧。”
肖磊看着手裏的衣服:灰色Polo衫,白色休閑褲。剛想說話,黎英睿就把門關上了:“快點洗,我要睡午覺。”
他回到辦公室,把那份沒滋味的盒飯吃完。起身松了領帶,準備補覺。
一推開門,就見肖磊正在穿褲子。見他進來,猛地別過身子:“你這個我穿不了。”
黎英睿瞄了眼他的背影。是挺緊的。緊得像是要去跳芭蕾。
他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肖磊,但在辣眼睛和馊哄哄之間,他還是選擇前者。于是整理了下表情,違心地誇道:“這不挺好的。”
“不行。”肖磊急得直喘粗氣,“你出去。我要換回我那條。”
這句‘你出去’讓黎英睿覺得來氣。走過去伸手扒拉他:“你個大小夥子矯情什...”
話說一半沒了音兒。
他終于知道肖磊矯情啥了——扣子完全扣不上,拉鏈也只能拉上一點。鼓鼓囊囊,像是塞了個小號礦泉水瓶。
肖磊倆手往上一蓋,滿臉通紅:“我穿不了緊裆的。”
“你這是正常狀态?”黎英睿驚訝罷,露出個揶揄的笑,“行啊。藏器于身。”
肖磊簡直羞憤欲死。
他因為這個事兒,從上體校時就被起外號。什麽戰鬥雞,牛魔王,擎天柱,亞洲象,都要被叫出花兒來了。
都說好男人的标準是三個180。
180㎡的房子,180cm的身高,180mm的丁丁。
前兩樣或許可以自豪,但第三個帶給肖磊的只有煩惱。
不敢去游泳,因為三角褲兜不住,平角褲又太顯眼。不敢穿運動褲,因為一挺身就鼓大包,像是耍流氓。甚至洗完澡清理排水孔,他都得先套條褲衩——全裸蹲着會沾地。
說起大丁的辛酸史,那是數也數不盡。甚至肖磊還擔心過以後成家,老婆會不會嫌棄。
“不難為你了。”黎英睿笑着搖頭,“洗手間裏有除臭劑,你噴噴吧。明天也別去樓下買成衣了,周末騰一天出來,我帶你去定兩套。”
肖磊脊背一僵,臊眉耷眼地瞄他:“那得多少錢?”
“多少錢也不用你掏,算公司的費用。”黎英睿說着話,走到床邊開始脫衣服。先是脫了西服外套,緊接着摘了領帶。解了兩個襯衫扣,又去解褲子。
他的西服都是定制,不需要系皮帶。扣子一解,就露出裏面淡灰色的內褲。
冰絲料的緊身款,還帶網眼。
肖磊呆愣愣地瞅着,眼睛都直了。
黎英睿注意到他的目光,頓住了手:“換你的褲子去,看我幹什麽?”
這話一出,肖磊像是被炮烙燙了腳,連滾帶爬地摔出去,邦一聲甩上了門。---下午三點,黎英睿帶着肖磊和董玉明,出現在銀泰大廈的頂樓餐廳。
餐廳面積一千平,能同時容納兩百多人用餐。每隔兩小時旋轉一周,D城風光盡收眼底。
黎英睿今天約談的,是一家叫做‘海鮮來了’的互聯網公司,做水産2B平臺。簡單來說,就是為海鮮買賣雙方牽線搭橋。一邊是需要批量采購的工廠和商家,另一邊是海産公司和漁民。
公司起步不到兩年,只有十來個員工。創始人叫陸昊,是個27歲的小夥兒。梳着當下最流行的韓式紋理燙,穿着米色休閑夾克,看着十分精神。
雙方打了照面,互相客氣地遞了名片,就各自入座。肖磊站到黎英睿的斜後方,繃着渾身的肌肉,像一堵厚牆。
“小肖,你也坐。”黎英睿拉開身邊的椅子,“這兒是旋轉餐廳,不是澳門賭場。”
這話一出,董玉明和陸昊都笑了起來。
“黎總太幽默了。”陸昊道,“我頭一次來這兒的旋轉餐廳,可真氣派。不愧是曾經的第一高樓。”
“哎,兩年前還是第一來着呢。”董玉明指着窗外遠處的高塔,“現在的第一變成那位了,足足比這兒高了100米。”
“時代更疊得快,”黎英睿也道,“三十年前超過100米就算新聞,如今100米都不算高樓了。”
老總發話,二把手立馬捧哏:“可不是嘛。就這銀泰大廈,當初封頂儀式多大陣仗!如今,也淪為小巫中的小巫喽。哎,你說這人,為什麽就喜歡高樓呢?”
“我曾看過一句話。”陸昊笑着往上指了指,“說人在爬樓的時候只會向上看。這種建築形式,會讓人只尊重那些在自己上面的人。”
“這個觀點很精辟。”黎英睿點頭贊同,“摩天大樓在現代社會裏,可以說是典型的權力階梯隐喻。它物質化了大企業的垂直結構。”
陸昊驚訝道:“沒想到黎總對摩天大樓還有研究。”
“談不上研究,只是了解點皮毛。”黎英睿笑着點了下桌面,“不過既然說到摩天大樓,倒是有個趣事。”
“什麽趣事?”陸昊推了下眼鏡,興致勃勃地問道,“難不成這樓裏有門道?”
黎英睿緩緩道:“門道就是高度。其實世界上很多著名的摩天大樓,都存在虛高。咱都知道,樓不是建越高越省錢。超過一定高度,建造成本會大幅增加。不少開發商既想要高樓的名頭,錢又不夠。于是就在實際高度外,做尖頂或塔樓,用最少的成本來增加高度。這也就是建築界常稱的‘虛榮高度’,vanity height。比如著名的迪拜哈利法塔,從塔底到塔頂高828米,但最高的占用樓層只到585米。”
董玉明吐槽道:“這不就是身高不夠,發型來湊?我打了發膠穿了鞋,也能自稱一米八。不過他們更誇張,一米五的個兒,頭發吹半米來高。”
陸昊則崇拜地看着黎英睿,感慨道:“黎總真是博學多才,我班門弄斧了。”
“隔行如隔山,要這裏坐着個建築行家,我可不敢侃侃而談。造樓,咱都是外行。投資,我是內行。IT,你是內行。”黎英睿笑眯眯地切入正題,“為什麽選擇做2B?現在風口都在2C那兒,2B的可是慢功夫。”
“是這樣沒錯。”陸昊點頭道,“但2C的市場太大了。蛋糕大的地方,只能燒錢換GMV。我這種小蝦米,怎麽燒得過巨頭?但2B不一樣,2B是在一個狹小的領域裏深耕。投資界不是有句名言,叫‘不能讓一個大公司在一個小市場發展’。我覺得這話反過來也成立,那就是‘別讓小公司去大市場當炮灰’。”
黎英睿聞言,眼睛刷一下亮了。他身子微微前傾,火熱地看着陸昊:“小陸今年多大?”
“88年的,27了。”
“難得。難得。”黎英睿連連稱贊,“當行業風口四起的時候,能沉下心,本就是一件難事。更何況這麽你還這麽年輕。”
陸昊被誇得不好意思,只能更加用力地誇回來。什麽‘黎總一表人才’,什麽‘百聞不如一見’,到最後連‘黎總簡直就我偶像’都出來了。
兩人也不都聊業務內容,話題天南海北,無所不包。直到華燈初上,才依依惜別。
陸昊前腳剛走,黎英睿就扭頭問董玉明:“你覺得怎麽樣?”
董玉明思忖片刻:“有GMV,也能看到毛利。但模式還差點意思,缺少針對海鮮行業的特性。”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黎英睿道,“投資最大的标準是人。只有人才,才是永遠不需要退出的投資。”
董玉明心領神會:“黎總看這小子還行?”
黎英睿沒有正面回答,端起涼掉的咖啡抿了一口:“在我眼裏,有三種人最值得投資。”
董玉明見他要授教,忙不疊地掏出小本子,摁好水筆。
就聽黎英睿緩緩道:“第一,持有‘匠人精神’。所謂匠人精神,指的是執着專注。曾有個老企業家找我合作,談話的時候一打聽,發現這人十年內橫跨了七個行業,我當即拒絕了他。這種油炸猢狲的性格,注定和成功無緣,因為他永遠在挖到礦的前一秒撂鍬。”
“第二,喝水‘只取一瓢’。越想賺錢,越賺不到錢。錢是有靈性的,它只會流向那些能産生更多的價值的人,而不是跟在它屁股後頭追的人。”
“第三,對人‘慷慨大方’。華為創始人任正非,他自己僅持有1%的股份,剩下99%由員工所有。我認為就是這種氣魄,才能讓華為發展到今天的規模。因為舍得分錢的人,所有人都希望他成功。這就叫‘以其不争,得成其業。’”
董玉明看着筆記本上的三條,分析道:“陸昊這小子歲數不大,還看不出來專不專注。但選擇2B海鮮平臺這麽個切入點,沒有貪多貪大,看得出是‘只取一瓢’。股份也沒都捏手裏,團隊人人有份。也算是‘慷慨大方’吧。”
黎英睿微笑着點頭:“是個難得的青年才俊。派團隊去他公司調查,看看A輪需要多少資金。”
【作者有話說】
關于磊子尺寸。軟13,硬18.6。
這是個什麽概念呢,大概是平均值的2倍。一般亞洲男性軟7,硬12(我知道一定有些淑女默默拉開了筆袋,拿出了塑料小格尺,然後驚訝道:這麽小?)
我這是在認真地解釋磊子的苦惱,不是升職器崇拜。
那為什麽磊子有這個苦惱呢,因為他的設定是肌肉猛男。各位淑女們,你們覺得大樹挂辣椒合适嗎?那必然得等比例放大,才符合人體美學。注解:2B:對接企業。
2C:對接消費者。
GMV:成交總額。
評論都看了!這兩天工作忙,午休回嗷!
(佩草稿箱關了,沒法上班路上發,只能來公司趁老板去廁所發,我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