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道怎麽了？

第2章 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

青寧帶着滿心的不解、不快，回到了洞府。她心情顯然不太好，吊着個臉子。這讓原本想迎上去的小女鬼不但不敢去，還往樹影裏縮了縮。

青寧一瞥眼，看到了那麽弱小可憐無助的小女鬼。“你，跟我進來。”

青寧将小女鬼帶回洞府，臀上輕輕一搖，“噗”的一聲，一條毛茸茸的橙紅色的大尾巴冒了出來。青寧靠坐在平整的石床上，尾巴一卷，将自己圈了起來，滿意的摸了摸。看着瑟瑟發抖的小女鬼，她做出和顏悅色的樣子來。“你來看看，這是個什麽東西？”說着，她手掌攤開，亮出一個手機。

“手機。”小女鬼說。

“什麽雞？”青寧不解。

“手機，拿在手上的電話。”小女鬼做出喂喂喂打電話的模樣。

“電話是什麽？”青寧眉頭輕蹙，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很不好。

“電話……電話就是……”小女鬼有點詞窮了：“就是讓兩個隔得很遠的人用來說話的機器。”

“機器，又是什麽？”

……

這樣的對話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小女鬼哭了起來。仙女姐姐的問題太難了，她怎麽知道發動機和電話的原理呢。

逼哭了小姑娘，青寧有些不好意思，換了個話題。

“你姓甚名誰，哪裏人士，怎麽死在這荒山野嶺的？”

小女鬼擦了擦眼淚，說道：“我叫李菲，是石牆上村的。我……是被壞人給害死的。”

青寧一聽，柳眉倒豎：“蒼天見憐，竟讓你遇到了我。妹妹莫哭，這事我自有公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且慢慢道來。”

李菲做鬼的日子尚淺，許多常識也沒人教導，遇到青寧這樣霸道又強大（她會飛）的仙女，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救世主，便将自家事，事無巨細的告訴了青寧。”

兩人這麽說了一晚上，青寧算是略略搞懂了狀況。小女鬼李菲在學堂讀書，周五（鬼知道這周五是個什麽東西）歸家，路遇歹人，欲行不軌。李菲憤而反抗，搏鬥間，歹人将李菲推下山崖，香消玉殒。而此間，乃是華夏國公元2023年，距離青寧閉關已經過去了三百餘年。滄海桑田，梅林鎮依舊，卻已經王朝興廢幾度。此地如今人煙稠密，土話還聽得懂，官話卻如同鳥語，百姓們行動打扮更是……真是男不男，女不女，不過半日多的功夫，就叫青寧不堪忍受。

“世道更易，大不相同，難怪那些百姓見了我都是那般神态。若是能尋着舊日老友，向他們讨教一番……”想到這裏，青寧掐指算起來。她算學不精，勉力施為，卻是毫無結果，哪裏算得出老友們的蹤跡。

“仙女姐姐，求你幫幫我，我爺爺一定到處找我呢，我想家，想我爺爺，嗚嗚嗚。”李菲跪在地上懇求青寧：“仙女姐姐，你可以送我回家嗎？”

青寧看着腳下的小女鬼，沉吟思索。送女鬼回家，不過是舉手之勞，只是這外界變化如此之大，如若無人幫襯，只怕會路出馬腳。凡人見疑也沒什麽，若是因為不解世事，被人恥笑，那真是奇恥大辱。不如……

沉吟片刻，青寧有了計較：“為今之計，不如收了這女娃，再徐徐圖之……”

“如今，我有一個‘李代桃僵’之計，不知你可願意？”

“姐姐，可能是那邊……”

在李菲的指引下，青寧找到了李菲的屍體。雖說是五月，城裏已經有幾分暑氣，但是這深山裏氣溫卻還沒升起來，李菲的屍體尚未腐爛，但是卻森白可怖，尤其是滿身血污傷痕，更叫人膽寒，便是李菲自己也不敢看。

“你身上傷痕累累，脖子上有掐過的痕跡，腦袋上有被石頭砸過的傷痕。我不是仵作，不好說哪一處是致命傷。”青寧把李菲的屍體翻看了一番，又望了望崖上：“也不甚高。”

屍體雖然可怕，卻不及死前的遭遇令人恐怖。李菲嗚嗚的哭着：“姐姐我害怕。”

“人死為大，先将你安葬了再說吧。”青寧也不顧肮髒恐怖，将李菲的屍身抱起來，說道：“依我看，不如将你與你父親合葬，一來以免你曝屍荒野之苦，二來也叫你父女團聚。”

李菲點了點頭：“我聽姐姐的。”

青寧帶着李菲的屍體和李菲的鬼魂，又一次駕雲飛行。李菲雖說是本地人，但是從沒有用過這種上帝視角，再加上又是晚上，一路上都在亂指。一狐一鬼像無頭蒼蠅一樣的轉了三四個村落，才找到了李菲居住的石牆上村。李菲的父親、祖母都埋在村後樹林裏。

幽暗的樹林裏，兩處舊墳相依偎着。

“兩位具是李菲的先人，想必不會怪我驚擾。那麽，就恕我無禮了。”

埋好了屍體，李菲帶着青寧回了她家。如今這破破爛爛的屋子裏，只剩下李菲孤苦伶仃的爺爺。

“我說的情況，姐姐都記住了嗎？”李菲近鄉情怯，有點不敢進門。

青寧自成妖以來，不知道用變化之術騙過多少人，從不失手。她藝高人膽大，安慰李菲：“不過是個昏聩老朽，又有你在旁提點，有什麽難的。你不如再看看我身上可有破綻？”

李菲看不出來：“應該沒有了吧。姐姐你不要吓着我爺爺啊。”

青寧點頭：“我自省得。”

青寧說完，動手敲門，做出嘶啞狀喊道：“爺爺，爺爺。”

叫了好幾聲，院子燈光亮起，一陣聲響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菲菲，菲菲？”

“爺爺，爺爺……”青寧趴在門邊，聲音漸漸虛弱，等大門打開，蒼老消瘦的身影映入眼簾，她就昏倒了。

老人一見，趕緊上來把青寧抱了起來，送回房間。等到了燈下，他雖然老眼昏花，卻也看到孫女衣服破爛，渾身是傷。

“菲菲……”他顫抖着手，試探着青寧的鼻息。确認還有呼吸，老人心下一放松，攤坐在了地上。好容易平複了心情，老人忽然想起了什麽，抖抖索索的從衣兜裏摸出手機。

“書……書記，菲菲回來了，你快來啊，菲菲暈倒了。”老人越是着急，就越是結結巴巴的。

電話那頭的人一聽，立刻說道：“我知道了，你別急。你看情況給娃弄點吃的，我把劉醫生請過去。我馬上也過去。”

挂了電話，老人定了定神，扶着床邊站了起來，又一次确認青寧還有呼吸，撞撞跌跌的出門去了。

“爺爺生火去了。”李菲報告說道。

青寧睜開眼，打量了下李菲的房間。雖說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東西，但是也看得出來，這是一個非常貧窮的家庭。房梁牆角到處挂着蜘蛛網，蚊帳黑裏透着黃，窗戶上卻裝着珍稀的琉璃鏡，只是滿是上面滿是灰塵和污漬。床頭有個破破舊舊的寫字臺，堆着書和本子，只有中間空着的地方幹淨些。寫字臺後面的牆上貼着報紙和一些帶着紅色和黃色的紙，寫着“獎狀”兩個大字。床尾有一個大櫃子，門有些歪了，合不嚴實。一把椅子靠邊上，上面放着幾件衣服。

這裏有她需要的，叫做身份證的東西。青寧心下計較，如今世道與從前大不相同，李菲家雖貧寒了些，卻人口簡單，正好借李菲的身份，先摸清情況，待此間事了，再套了身份遠走高飛。

李菲察覺到了青寧的打量。青白色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色彩，但她的羞恥無措卻很明顯。“我……我們家……有點，比較……困難。”她說。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顏回居于陋巷不改其樂，你又何必妄自菲薄。”青寧随口安慰，指了指寫字臺：“那是什麽？”

李菲看了看：“是臺燈。”

“那個呢？”青寧指着臺燈邊上。

“鬧鐘。”

“那個呢？”

“粘鼠板。”

“抓老鼠的？”

“嗯。”

青寧又抓過寫字臺上的書，看了看封皮，又翻開內頁：“有的字認識，有的不認識，這是什麽，符麽？”

李菲搖頭：“是數學書。”

“那倒要仔細瞧瞧。”青寧說着，便仔細翻看起來。她不曾接受過義務教育，一下子看高三的數學，哪裏就能輕易看懂，想丢開吧，又覺得不好意思。

“姐姐，你要不然從小學的開始看吧。”李菲見她眉頭緊鎖，建議道。

青寧也知道循序漸進的道理，矜持的把書放在一邊，聽到外面有人嚷嚷：“李大爺，菲菲呢？”

青寧趕緊扔下書，躺回床上裝暈。不一會，李菲爺爺和一男一女兩個五六十歲的人進來了。

“哎呀，菲菲……這是怎麽搞的啊？”女的說道。

李菲在旁邊介紹：“這是林叔和張嬸，是隔壁鄰居。”

李菲爺爺抹淚：“我也不曉得，剛才我在屋裏正要睡覺，聽到菲菲叫我，打開門就看到菲菲倒在外面。”說着，他在寫字臺上放下一包牛奶，拉過一張凳子請兩人坐。

“坐什麽啊，你，回去拿一袋麥片過來。”張嬸吩咐完她丈夫林叔，又對李菲爺爺說：“你老人家去打點熱水，我給菲菲擦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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