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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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森竭盡所能把葉漾護在身前:“什麽人?”
“噓……”葉漾從牆壁和郁森的縫隙中看到蔣澤園的父母從左右兩邊集合到了郁森的正後方,路太窄,距離郁森只有兩三米。
距離她,只有兩三米加上郁森的“厚度”。
郁森稍稍回了一下頭,用餘光看到一對殺氣騰騰的老人。他有想過把葉漾追得落荒而逃的是男人、是女人,但沒想到是老人。
得益于郁森和葉漾在身形上的差距,以及蔣澤園的父母萬萬想不到葉漾會和男人當街鬼混,葉漾這麽個藏法,還真藏住了。
郁森俯視葉漾,用眼神問她:什麽人?
葉漾嬉皮笑臉地扯了扯嘴角。
蔣澤園的父母精疲力盡,集合後停在原地喘大氣。
郁森知道這是他稍縱即逝的機會——讓葉漾別真亦假來假亦真,跟他好好說話的機會。“過得好嗎?”他悄聲問她。
葉漾沒說話。
郁森作勢要收回撐在牆壁上的手。但凡他不這樣壓着她,她就會暴露。“別……”葉漾直往他懷裏鑽,甚至不在乎他是動物,還是禽獸、畜生。
“過得好嗎?”郁森問了葉漾第二遍。
“還行。”
不遠處又有車輛經過,引發了行人的抱怨,司機也不是善茬,嗆嗆了幾句,為郁森和葉漾的對話打着掩護。
“還行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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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不壞。”
“想過溫水鎮嗎?”
“想過……”
郁森的心一下子鼓脹:“什麽時候?”
“五分鐘前。”
郁森的指尖就差扒到磚頭裏了。
他覺得他這輩子只會有兩種死法,要麽壽終正寝,要麽被葉漾氣死。她說五分鐘前想過溫水鎮?也就是說看到他,她才想到溫水鎮?這叫想過?他要不來,他和溫水鎮都是她的過眼雲煙。
車輛和行人的口角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有蔣澤園的父母來了就不走,緩上口氣來,就站在郁森的正後方你一言我一語。
蔣母:“她是往這邊跑的啊。”
蔣父:“是啊!兩頭堵還叫她跑了。”
蔣母:“真不是人!”
蔣父:“害人精可不不是人。”
兩三米之外,葉漾對郁森得意洋洋地一笑,是問他:如何?害人精這個頭銜厲不厲害?
真厲害。
郁森不覺得這個頭銜厲害,但不能不佩服葉漾在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這時,蔣澤園的父母在怒火中燒後,悲從中來。
蔣母:“她倒是快活,可憐我們的兒子……”
蔣父:“可憐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郁森在聽到“害人精”和“快活”這樣的字眼時,雖然不爽,但不至于太意外,畢竟他被葉漾氣得要死時,也會覺得她這個害人精只顧自己快活。
但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太超過了。
牽扯一條人命?這太超過他對葉漾的認知了。
葉漾在聽到這句話後,還能笑得出來,但強弩之末。“別聽,”她從嬉皮笑臉到哽咽也就一瞬間,“行嗎?”
她陷入被人扒了最後一層皮的難堪。
兩年來,她活得畏手畏腳。
她好不容易在溫水鎮的郁森面前威風凜凜了幾天,好不容易有個人覺得她真厲害……蔣父蔣母這就要當着他的面把她打回原形。
郁森的兩只手都得護着葉漾,不能去堵自己的耳朵。
葉漾不讓他聽,但聽或不聽,由不得他說了算。
蔣母:“她哪來的臉快活?就不怕澤園做鬼也不放過她……”
蔣父:“她怕什麽?她也就怕死!”
Ze Yuan,這個名字讓郁森的意外更上一層樓。讓葉漾忘不掉,也追不回來的男人,和他長了一模一樣的右手的男人,是老人口中“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主角,是個……死人了。
怪不得忘不掉。
怪不得追不回來……
他垂眼,看光彩從葉漾的眼睛裏淡去——沒有了對他恃強淩弱的光彩,也沒有了醞釀的淚光,徒留一片死寂。
她擡眼:“親過嗎?”
這是葉漾沒辦法的辦法。
此情此景,她知道無論郁森想不想聽,都得聽着。
她不也是一樣嗎?無論從蔣父蔣母口中聽過多少遍,還得聽。堵住耳朵也沒用,看他們的口型也看得懂。不看也沒用,腦子裏都被他們用小刀刻滿了。
葉漾手腳在抽筋——蔣父蔣母當着郁森的面不但要扒了她最後一層皮,還在抽她的筋,在這個幾乎一動不能動的死角,她只能想到一個自救的辦法。
要保全她在郁森面前的棱角和鋒芒,保全她僅剩的一點點驕傲,她只能想到親他。
“親過嗎?”她悄聲問他。
是問,更是預告。
無論他的回答是什麽,都扭轉不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郁森又對牆壁下狠手了。照這個趨勢,他遲早會在牆壁上留個“到此一游”的掌印。在溫水鎮時,葉漾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是為了和他手牽手。眼下,她問他親沒親過,他只能想到她要親他。
葉漾看郁森一副被點了穴的樣子,不難看出來:“沒有?”
郁森默認。
葉漾的目的是阻止郁森聽到蔣父蔣母對她的指控,到這一步,她的目的達到了。
到這一步,郁森已經滿腦子都是葉漾兩片總是微微張着,時而像透不過氣,随時會對他出言不遜的紅唇了,已經想堵上去了,就算是電閃雷鳴他都聽不到了。
但葉漾不知道他“菜”到這個份上。
她繼續:“親嗎?”
“我說不親有用嗎?”郁森第一次覺得葉漾話多。
她要親就親,何必問他?她大概真把他當動物——動物園裏的任何一種。她拿着好吃的問它:吃嗎?就差讓它作個揖了。
“沒用。”葉漾的腳尖踮了太久,漸漸撐不住,揪着郁森的T恤讓他俯身下來,才蜻蜓點水地點了一下他的唇,腳跟落回了地面,唇與唇的距離被拉開。
郁森怒視葉漾:完了?這就完了?這就是你說的親?就這個,至于你興師動衆地問了又問?
葉漾一笑,是發自肺腑。
一直覺得他難聊,是在言語上。
之前忽略了他一雙眼睛這麽會說話。
葉漾把郁森的怒視解讀得明明白白,又好聊,又好笑……
她的十根腳趾在帆布鞋裏蜷縮了一下,像是上賽場前熱熱身,再一鼓作氣地踮了腳尖。錯誤地估計了高度,她只覆蓋到了郁森的下唇。這孩子是真沒親過啊?呆若木雞啊?她今晚精疲力盡了好嗎?她的腳尖都要跳小天鵝了好嗎?他還這麽頂天立地地是想親,還是不想親?
幫幫忙好嗎……
就這樣,葉漾咬了郁森的下唇,往下扯。
在此之前,郁森像是被葉漾翻來覆去地點穴,點一下,不能動,再點一下,解開,又點一下,又不能動。直到葉漾這一扯,他才徹徹底底活過來,是禮尚往來,更是锱铢必較地含了葉漾的上唇。
嫩得讓他一下子冒了汗,怕他沒輕沒重地,弄痛了她。
可他根本輕不了。
根本忍不住。
甜得不行……郁森喝多了似的頭昏腦脹,像那種酒品不行的人,那種舌頭都捋不直了還說“沒醉,我沒醉”的人,還要喝,還要往源頭去榨取更多的甜。
葉漾給郁森的吻并不含蓄。
一來,她是個二十八歲的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她有太多太多比一個吻更值得上綱上線的事。二來,今晚的她若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會無事生非地生出這個吻,兔子被逼急了都咬人,她被逼急了還講什麽禮義廉恥。
她從咬到扯,不怕會弄痛郁森——這孩子除了心軟,身上鐵打的,哪哪都硬得不行,憑她,使出吃奶的勁未必能讓他皺一皺眉頭。
所以她每一下輾轉和吸吮都毫無顧忌,唇齒也歡迎他的介入。
沒想到即便如此,他的回應和反擊還是震撼了她。
這孩子亂來的?
平日裏,葉漾比郁森更常罵無傷大雅的髒話,但在他面前,她沒罵過,也沒想罵過,她在他面前占盡優勢,沒有罵髒話的必要。但眼下,她真想罵一句:郁森,你他媽是親我,還是要吃了我?你活這麽大沒見過女人是不是?
這才幾下啊,舌頭都沒知覺了……
別說嘴裏的空氣了,肺裏的都要被他榨幹了。
葉漾想想也是,她只是毫無顧忌,郁森是“動物”。
比不過,她終于也有了比不過他的地方。
大概是缺氧,葉漾斷片了。蔣澤園的父母上一句還在悲從中來,下一句就說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鬥志滿滿地離開了。
中間是有過度的,但她沒聽到。
她才不遺憾。
沒聽到是她求之不得的。
頂多是後怕。在蔣澤園父母的眼中,郁森大概是個和女人當街鬼混的小流氓,他們想不到被郁森親密無間地擋在身前的女人會是她。但她忘乎所以到斷片,但凡蔣澤園的父母在第六感的驅使下上前來看看,她和郁森“快活”的樣子,能把他們氣到犯了心髒病也說不定。
屆時,她身上豈不是要背負三條人命?
好在是有驚無險。
而葉漾都後怕一番了,郁森還在親她,沒完沒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