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病發
桃言轉頭看了眼桃夭不正常白的臉色,眸中閃過心疼,他走回去,拍了拍她的發頂,輕聲安撫,“乖,先去吃點東西,我讓紫薯送你回去休息,嗯?”
桃夭睡眼迷離地點了點頭,模樣乖巧聽話。
夙離看了眼桃言,又移開視線專注地看着桃夭的小臉,他走到她身邊,垂在身側的手握在一起,又松開,如此幾次,終究還是忍不住學着桃言的動作,伸手摸了摸桃夭的發頂。
此時的桃夭給她一張床,她能立刻沉沉睡去,哪還有力氣管夙離是否占了她便宜這種事?
她現在腦子裏都快糊成一團了。
夙離見她眯着眼睛跟在桃言身後,乖乖巧巧的拉着桃言衣袖一角,亦步亦趨地走着,雖然知道場合不對,他心中還是湧上一股不滿,深黑的眸色越發沉暗。
等到坐上桌,桃夭的頭都快磕上桌檐了,夙離坐到她一旁,眼疾手快地在桃言伸手之前将自己的手掌放到桃夭額前,預防她受傷。
桃言伸到半空的手慢慢收回來,意味深長睨一眼面色冷淡的夙離,低笑一聲。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桃言見桃夭有夙離照顧着,也不去自找沒趣,自顧自拿起筷子就開始吃起來。
這時紫薯進來,見桃夭眼都睜不開的模樣,心疼地過來想扶她去休息。夙離淩厲地擡眼看她一眼,紫薯心裏一驚,手上的動作一時頓住。
桃言揚了揚眉,道:“行了,紫薯,你先下去吧,夭夭有我和夙離在呢,沒事的。”
紫薯咬牙看一眼桃言,又看一眼一直眼都不錯地看着桃夭的夙離,心裏一百個不放心。
有一個吊兒郎當的哥哥,還有一個一看就不懷好意的男人,紫薯怎麽都不放心将桃夭留在這兒。
“我會照顧她。”
夙離冷冷開口,将桃夭攬到自己懷中,調整了一下她睡得姿勢。
紫薯捏了捏手指,在原地站了會兒,還是忍着心中的擔憂退了出去。
“她睡着了。”
夙離一下下撫摸着桃夭秀長的發絲,冷峻的眉眼難得柔和。
“哦。”
桃言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嚼了幾下,“那看來她今天是吃不成飯了。”
他低嘆一聲:“可惜了。這些菜都是她喜歡吃的。”
夙離極具壓迫感的視線沉沉壓來,挾裹着暴風驟雨般的冷酷,桃言正夾菜的手一抖,剛夾起來的一個肉丸子就這樣被抖落在地。
他沉沉呼出一口氣,淡定地将筷子伸向另一盤菜。
“放心吧。幾頓不吃不會餓到她的,相反,她現在睡下對她更好。”
夙離斂眉垂眼,摸了摸桃夭蒼白的臉龐,抱着她的另一只手更收緊了些。
桃言轉頭看了他的動作一眼,沒說什麽,只道:“這個月你沒什麽事就都待在她這裏吧。也不知道她這一覺會睡多久,有你在她身邊,可能她會更好受一些。”
夙離知道他說的意思,只淡淡點了點頭,随後,他站起來,将桃夭打橫抱起,“我先送她回去,這樣子不好休息。”
然後他也不等桃言說什麽,就抱着桃夭往閣樓方向去了。
桃言坐在椅子上,看着夙離高大冷漠的背影逐漸走遠,這才收回視線。
“真希望他們倆能……”
他說着說着聲音漸漸消下去,只是又懶散地開始吃起來。
桃夭很輕,抱着輕飄飄的,像是一支羽毛,随時可能飛走,夙離抱着她的手加緊了些許。
夙離小心地将桃夭放到床上,給她掖好被子,坐在床沿上深沉地凝視着她的睡顏。
熟睡中的桃夭看起來很乖巧溫順,一點都沒有醒着時的明豔生動,尤其她現在臉色蒼白,他甚至能隐約看見桃夭蒼白臉色下青色的細小血管。
她呼吸清淺,不仔細聽,甚至有些聽不見,夙離修長的手指停住在她臉上,一下下摩挲着,黝黑的眼裏深不見底。
他從不知道失去了這個東西,對她影響會那麽大,倘若他貪心一點,只想将她的東西據為己有,随便找個偏僻的地方隐居下來,她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他,然後,哪天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就算是他惦記着要把這個東西物歸原主,不也找了她這麽多年,才在這個小鎮上,誤打誤撞地尋到她麽?
夙離把桃夭白白的軟軟的小手握在手中,低喃了聲:“真是個傻瓜。”
可不就是個傻瓜,明知人界兇險,還敢悄悄跑出來,救人就救人吧,連自己的寶貝都不放好一點,丢了也不知道,若不是東西掉在他這裏,那她怎麽辦?
夙離的眼睛是很純粹的黑,但在黑中又有點不顯眼的紅絲,這是因為靈在他體、內的緣故。
他的眉眼深邃,冷着臉時,格外有壓迫感,他的唇線很漂亮,唇瓣卻很薄,唇色清淡。
此時他難得對着熟睡中的桃夭柔和臉色,黑眸裏浮上心疼,唇瓣抿起。
這一坐,夙離就在桃夭床前守了一夜,雖然一夜未睡,但他依然精神熠熠,看不見絲毫倦意。
天邊翻起魚肚白,烏壓壓的黑暗被驅散,太陽漸漸升起來,透過窗扉進入室內的陽光并不灼熱,但還是帶着暖意。
桃夭依然閉着眼睛,睡得沉沉,不見醒來的跡象。
夙離不知她要睡多久,他正準備起身下樓去問一下桃言要不要緊,就見到桃夭的眉頭突兀地皺起來,蒼白的臉上浮上一層不正常的紅暈。
他一驚,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
夙離伸手蹭了下她的臉,燙的驚人,卻又不是發燒的樣子,桃夭唇瓣開合,呢喃着模糊的字詞,素白的小臉皺成一團,看起來極為痛苦。
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竟是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直到桃夭嘤咛一聲,“好疼……”
夙離像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脈似的,倏然站起來,動作迅速地掀開被子,抱起桃夭就往樓下沖。
他剛踏上樓梯,就見到桃言從樓下走上來,夙離也顧不得什麽,急切地喊桃言,“你快上來看一下,她難受的厲害。”就差伸手去拽桃言了。
桃言一驚,加快步子上樓來,遠遠囑咐他:“先把她放到床上。”
兩人回到屋內,桃言看着桃夭的狀況,斂眉思索半響,才從袖袋中取出一瓶藥。
他倒出一顆通體紅豔的藥丸喂給桃夭,神色不但沒有輕松下來,反而越發凝重。
他皺緊眉頭,“我記得,昨天我親眼看到她吃了一顆藥的。”
按理她現在不應該這麽難受的,可是她卻……
夙離不太了解其中的內情,他見到桃夭吞下藥後,臉上的紅暈逐漸褪去,神情也慢慢平靜下來,就松了口氣。
此時聽了桃言自言自語的一句話,他剛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來,“這到底怎麽回事?”
既然吃了藥為什麽還這麽難受?
桃言也很茫然,他遲疑着搖了下頭,“我……也不清楚。”
他心裏隐約閃過一個可能性,霎時驚得他後背出了層冷汗,這個可能太過可怕,桃言拒絕去想。
見夙離眼中的寒意越來越重,桃言苦笑一聲,“我真的不清楚。但我知道,你們……”
夙離追問:“我們什麽?”
“你們……的問題要快點解決。”
桃言話到嘴邊,終究沒有說出來,而是換了另一個話題。
好在現在的夙離全副心神都放在桃夭身上,沒注意到他的反常。
夙離握緊桃夭的手,“她不會再疼了吧?”
“我也不知道。”
桃言把手裏的瓷瓶放在桌上,擔憂地看了眼桃夭,“要是她再疼起來,你就給她吃一顆這個藥,我放這兒。”
夙離頭也沒回,點了點頭。
桃言在桌前站了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響,他才沉沉吐出一口氣,大步下樓。
之後一個月,桃夭基本上都在沉睡,偶爾會清醒一兩個時辰,但都很快又困倦起來。
夙離一直守在她床前,凡事親力親為,紫薯對他的态度倒是在這一月裏改善了些許。
這一月裏,有幾次桃夭差點在沉睡中疼醒來,夙離把她抱在懷中,一下下安撫她,恨不得以身相代。
等到桃夭醒來後,夙離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倒是桃夭,肌膚白裏透紅,看起來就很健康。
桃言自那天在閣樓裏把瓷瓶留給夙離後,就失去了蹤跡。直到桃夭醒來後第二天,他才一身風塵仆仆地出現。
然後遞給了夙離和桃夭每人一串紅繩,要求他們帶在手腕上不要取下來,桃言就又消失了。
桃夭醒來後從紫薯那裏知道這一個月來都是夙離在她床前陪着她,雖然羞惱,但還是很感激他,她并非知恩不報之人,雖然兩人之間因因果果早就糾纏不清。
沉睡的一月裏,模模糊糊間,她還是知道一直有個人在她耳邊呢喃自語,只是她實在睡得太沉,聽不清他都在說些什麽。
而在難得清醒時,都是紫薯在照顧她,偶爾她也能看見夙離坐在桌前神情溫和地看着她。
那模樣,那神态,與一個月以前真是判若兩人。她第一次醒來見夙離坐在她床前,眉眼沉暗,眼神卻柔和至極地看着她時,險些被吓得叫出來,後來就逐漸習慣了。
在醒來後,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還是什麽,桃夭越發覺得和夙離待在一起時,她整個人都感覺舒服輕松很多。
在她醒來後第五天,他們就準備開始出門了。
紫薯一直想跟着去照顧桃夭,被她拒絕了,這一路就只有夙離、紫薯和清刃三人。
他們此行沒有目的地,類似于一種走到哪算哪那種。
但這是對桃夭而言,與夙離而言,他始終目标明确,去曾經聲名顯赫的世家門派的地盤,看有沒有見多識廣的人能為他們解惑。
他知道桃夭命不久矣,卻不能和她吐露絲毫,看着她明豔開心的笑,他心中的暴虐就越加深沉。那種擔憂急切通通被他壓在心底,分毫不露。
桃夭和夙離坐在馬車裏,自從知道了夙離照顧了她一個月,桃夭對夙離的态度就好了許多,兩人時常心平氣和地聊天,不拘什麽內容。
如此一來,久而久之,桃夭和夙離熟了以後,倒覺得他這人還是挺有趣的。
撇開他曾經欺負過她,而她因為打不過他,只能被迫被他欺負的事外,她倒是蠻樂意結交這麽一個朋友的。
能讓哥哥認可信任的人,她其實也很信任。雖然嘴上不說,她心裏對他已經是把他當成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