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擾

第58章 章

第 58 章

臨近新年，小舅家一天比一天熱鬧。他們到家第三天，柯茗茗的小姨一家和周智大伯一家同時上門了。

作為成年男士，柯桦和那頌自然坐在客廳裏陪客人。柯桦怕那頌不适應這種熱鬧，腦袋裏盤桓着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想等時機一到就送他回自己的卧室。時間過了一個多小時，那頌非但沒表現出不耐煩，反而跟兩個小孩兒玩得樂在其中。

兩個小男孩兒一趴一蹲在地上拼柯茗茗買的樂高。那頌坐在輪椅上低頭看着，時不時糾正一番，或接過兩個小孩兒遞來的積木塊幫忙拼上。

那頌手指靈活地拆了錯的，一邊拼一邊講，“調過來就行，藍三角安在底下……”

“叔叔你能下來幫我嗎？”小男孩兒仰頭頂着那頌的手，“我脖子酸了。”

聞言柯桦從沙發上起身。那頌一手撐着輪椅要起來，柯桦直接走到他旁邊，一只胳膊從他左邊腋下穿過後背穩穩扣住右側腰，摟起後慢慢把他放到了地板上。

那頌偏頭看他，視線從他肩膀處看向他身後的沙發上，又收回目光一副火大的樣子瞪着他。

柯桦明白那頌的意思——這麽多人你他媽抱我？！放開老子！

柯桦全做沒看見，就勢坐到那頌旁邊，問：“走嗎？”

那頌不理他，把兩包混在一起的積木塊分開，指着一堆對旁邊的小胖子道：“先拼它。”

小孩兒哦了一聲，眼睛在那頌兩條腿上來回轉悠，顯然已經對樂高失去了興趣。

“它們被改造成了機械腿，過幾天這位叔叔就能飛了。”柯桦伸手在那頌的石膏腿上敲了敲。一本正經地對小孩兒胡說八道。

那頌抓住柯桦的手甩開，“叔叔何止能飛，還能……”

“我卧室沒人。”柯桦忽然湊近他耳邊飛快地說。他說完盯着那頌的眼睛等回信。

“你他媽……”那頌咬牙含糊罵道，“這麽多人你能不能收斂點。”

“怎麽收，不會。”柯桦兩只手撐在身後，上身後仰，雙腿筆直地伸出去。因為來了客人，柯桦穿了襯衫西褲，因為沒打領帶，後撐的手臂将衣領向兩邊扯開，露出鎖骨和半片胸膛，以及兩片健美胸肌。

柯桦偏頭看他，曲起一條腿。他這幅閑适舒坦的樣子渾不似從前冷酷又嚴肅的模樣。

那頌頓時感覺肚子裏進了一只貓，四處抓撓，癢得他想找根樹幹蹭蹭。是想蹭樹嗎？誠實點那頌你他媽就是想蹭這棵不要臉的大樹。

柯桦見他眼神變了又變，最後隐隐發紅，也不逗他了。“明天周智他們要去學校後街打球。”

學校後街？那頌陷入短暫回憶，是有那麽一條街——他在那條街上買小魚幹讨好那些貓，他和柯桦橫穿過街去對面打臺球……他醉了坐在柯桦的車梁上，柯桦推着他，那天的雨是涼的，柯桦撐在他身後的背和攏着他的手臂卻是熱的。彼時不在乎，只矯情蛋快要被磨碎的疼痛；後來那股熱總在夢裏出現……

打住。那頌偏頭看圍坐沙發一圈的男人們，轉頭輕咳道：“有個小胡同……”他還在小胡同裏調戲過柯桦。

柯桦忽然歪頭碰了他肩頭一下，笑問：“想什麽呢，就你現在這樣鑽小胡同裏還不得被……”

那頌抓起手邊樂高塞進他嘴裏，憤憤看他。

旁邊小孩兒炸了似的蹦起來：“我媽媽說不能吃樂高！爸爸叔叔吃樂高！快打他屁股！”

兩個小孩兒忽然因為成年人的弱智行為興奮到沸騰了，蹦着高要看柯桦被打屁股。

那頌都替柯桦囧尴尬，忙兩手其上把塞進他嘴裏的樂高又拿出來。

周智在對面笑得一臉狡狯。對柯桦道：“适可而止。”

柯桦抓樂高扔周智。周智接住給蹦高的小孩兒，“離怪蜀黍遠點，陽臺有龍貓。”

柯桦立刻道：“龍貓咬人，看可以別碰。”那是他怕那頌在家無聊給那頌養的，周智就是故意的。

那頌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兩個小孩兒都跑了，他們還坐在地上有點奇怪。他看柯桦，柯桦起身，一只手臂穿過他腋下另一只手臂要穿過他膝蓋窩。

那頌頓時警鈴大作：“柯大樹你敢！信不信我當衆捏爆你的蛋！”他壓低聲威脅道。這傻子最近動不動就想當衆公主抱他。瘋了吧？！

回來這幾天柯桦也像變了個人似的。正常時候幾乎沒有。他最近幾乎每天打……比過去十年都多，而且身上都是……

不能想，都是限制詞。

柯桦笑着收回一只手，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坐進輪椅裏。推着他去了陽臺。

陽臺一角有一個二層龍貓屋，兩只灰白色龍貓憨态可掬。兩個小男孩兒扒着籠子興奮地喊着。

“他動了他動了！”

“他吃的什麽呀？我也想吃！”

“爸爸我也想要龍貓！”

“叔叔能送我一只嗎？”

“我也想要一只。”

那頌：“……”想得美。

“可以。”柯桦道，“不過要先問問爸爸媽媽能不能養，如果可以，茗茗姐姐會給你們買，去謝謝姐姐。”

兩個小孩兒像小旋風一樣跑向柯茗茗的卧室。

那頌朝身後豎起大拇指：“發現你誰都坑。”

柯桦打開龍貓屋拿了一只龍貓出來，轉而放到那頌手心裏。

那頌忙兩只手捧住胖龍貓，他這邊剛捧穩龍貓，柯桦忽然低頭捏着他下巴吻了下來。

那頌又怒又慌，睜眼瞪着柯桦在心裏罵道：又他媽坑我！外面還有人！

龍貓在那頌手裏，那頌顧及龍貓，動都不動。柯桦得逞，肆無忌憚地把那頌親了半晌。直到陽臺門那邊傳來周智的啧啧聲。

“行了行了，吃飯了。”周智無奈道，“算了，我看你倆也不用吃飯了，吃口水喝牛奶都能吃飽了。”

柯桦放開那頌，不怒反得意道：“別太酸，痘痘都憋出來了。”

“我真不知道怎麽罵你好，你好自為之吧。”周智道。

那頌揪着柯桦襯衫擦嘴，趁機擰了他一下。“你是不是瘋了！外面都是人。”

“都來看我也不介意。”柯桦拿手指抹掉他鼻尖的汗，又把揉亂的頭發給他理順。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一個多月前才脫單。臭顯擺！”那頌一下下戳着硬邦邦的腹肌道，“他倆睡都睡幾百回了，你跟他顯擺……”

“我不光親了，我還撸了，要不是你不行，咱們也睡幾十回了。”柯桦認真地說。他蹲地上整理那頌的衣服，整理好起身推着他往外走。

“求你閉嘴。”那頌搓了搓發熱的臉，“要他媽知道你這麽……當時就該……”

“就該有多遠躲多遠？”柯桦接過話道。

“當時就該先睡了你。省得現在到處發騷！”那頌按停輪椅，轉頭看着柯桦，“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嗯？”

“一條大｜精｜蟲。”那頌不發聲用口型說道。

柯桦哭笑不得地指指自己，又看向陽臺的玻璃。玻璃上映着他和那頌，他忽然低頭在那頌腦門親了一口，自暴自棄似的嘆氣：“怪誰。”

“怪我當時把你想得太清純。”那頌擦擦腦門，嘆氣道：“晚上回學校公寓吧。我懷疑咱倆弄出的動靜……都聽見了。”

“不會。”柯桦又笑起了，“你害羞，才覺得全世界都聽見了。”

“我他媽沒說全世界，我說這屋裏的人。”那頌捶了一下輪椅扶手，“誰他媽害羞！”

柯桦順着陽臺一直往另一端走，大陽臺連接餐廳和客廳，他們進去的時候，餐桌兩側已經坐滿了人。那頌見狀趕緊換上一副安靜乖巧的模樣。柯桦垂眸看他換臉，也覺得十分神奇——震驚！我有兩個男朋友。

姥姥拍拍手邊的椅子：“快把我大外孫推過來。”

柯桦把那頌從輪椅上攙到餐椅上，這次沒敢造次。他在那頌下手坐好。落座後，那頌發現不論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人似乎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半個上午過去，大家似乎都知道了他是誰。

他看柯桦，柯桦忽然抓了他搭在桌邊的手。那頌手一抖，眼睛都不敢擡起來。

小舅端着酒杯高舉起來，作為一家之主笑呵呵地說着什麽……說了什麽那頌一個字沒聽清楚。他的眼睛始終看着距離自己最近的盤子邊緣。餐燈的燈光把每一個餐桌都照得異常美麗，餐盤邊緣時柯桦松松抓着他的那只手的拇指。指甲邊緣泛着瑩潤的光，原來一個人的指甲可以這麽好看。

柯桦把酒杯塞進那頌另一只手裏。

那頌忽然笑了。他擡起頭，對上小舅看來的眼睛，再看向上首，姥姥慈愛地朝他笑着。他又轉頭看向柯桦。柯桦噙着笑，眼裏落滿星星點點的光，光暈裏全是他，他舉杯跟他輕碰，低聲道：“請問我是哪一面帥得讓你如此癡迷？”

酒杯遞到唇邊，聞言那頌動作一頓，随即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時他偏頭看着他道：“所有。”

那年暮春的傍晚，夕陽挂在對面樓頂，餘晖傾瀉在低矮的紅磚牆頭，塵埃懶懶地浮在半空。一道身影忽然從遠處疾馳而來驚得塵埃乍起，車子停在牆外，挂着汗珠的青年跨下自行車，大步繞過圍牆時夕陽勾勒出他的側臉及身體的輪廓，他停在門口，背對夕陽看過來的時候，那頌就知道了——他的所有，他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