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是殿下的門客,好像叫王什麽宣的,這屋子是殿下專門接待門客用的,現在殿下應該就在裏面。”侍女回答我道。
我點點頭,正猶豫着是要進去再旁敲側擊打探下那個姓王的身份,還是直接離開,以免問太多引起天啓的懷疑。這時從另一條路上走來兩個人,他倆一看見我,就上前跟我搭話:“這不是昨天晚宴上的張公子嗎?怎麽在這兒光站着不進去?”
我認出這兩人也是昨天出席了晚宴的天啓的門客,想到他們昨天坐的位置偏離主座許多,便知道他們在天啓心中并不占有很高地位,如果向他們打聽些許信息會相對安全些,于是先和他們亂扯一通,之後才開口問我想知道的事:“剛才我看見有個姓王名什麽宣的人很是面熟,可是一時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不知你二位知不知道這個人?”
他倆面面想觑片刻,其中一人忽然拍了下腦門說:“張公子說的是不是王策宣?”
“你們知道他?”我立刻追問,“他是不是周止人?”
“正是。”之前回答我的人繼續說,“他是周止最有權勢的王氏的後人,聽說他跟已敗落的萬家關系密切,甚至跟萬家小姐有過婚約。可是後來萬家慘遭不幸,萬家小姐不知去向,婚事就不了了之了。”
萬家小姐?輕舞竟然是萬敬宏的後人?!雖然我知道她出身必定不一般,可沒想到她身份竟然如此之高。想到當年萬敬宏的死跟我脫不了幹系,輕舞一旦知道我的身份,那我的後果可想而知。至于王氏,當初父皇确立太子時,他們保持中立态度堅決,我屈尊拉攏他們反被拒絕,于是惱羞成怒向父皇說了些不利于他們的話,導致王氏的宰相之職移位他人。雖然我做的不露聲色,但皇宮之中耳目衆多,難保不會有人為了利益将這些事告訴王氏。所以,王氏恐怕也是想致我于死地的。
看來,我現在處境堪憂啊。我拜別兩位門客,決定暫時還是低調為上,免得節外生枝。最後往屋子裏望了一眼,我轉身要走。剛邁出半步,就聽有人叫我。
我回身,看到祁靖山從剛才那屋子裏走了出來。
“張公子,殿下看你在外面,特意吩咐我出來接你進去。”祁靖山走到我面前說道。
我有些猶豫地說:“殿下接見門客,我不方便進去吧?要不我晚些時候再來拜見殿下。”
祁靖山見我要走,立刻拉住我道:“裏面都是殿下的親信,你又是以殿下門客的身份被請來的,如果一直不出現,反而容易引人猜忌,況且昨天你已經見過這屋裏的大多數人了,不需要對他們有什麽避諱。”
他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只能跟他進去了。
我一進門,屋裏的人就紛紛把視線投向了我。我緊跟在祁靖山身後,盡量降低自己的姿态。
天啓從座位上站起來,快步走向我,顯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張公子可還适應這裏的環境?”
我點頭應道:“勞煩殿下費心安排了。”
Advertisement
天啓把我引向次座,對其他門客說:“這位張耀祖公子才藝過人,能得到他的投靠是我的幸事,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多多照應。”
大家點頭說着客套話,只有一人忽然站起來道:“看張公子的相貌就知其一表人才,只是究竟是有真才實學還是虛有其表,只有測一測才能知曉吧。”
我看向站起來的人,正是王氏後人王策宣。本來我就想找機會與他互通有無,現在他自己站出來,正合了我的心意。不過他的行為略有些唐突,像天啓這樣心高氣傲的人,肯定覺得受到了冒犯。
果不其然,我還沒做出什麽回應,天啓就面露不悅地說:“策宣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在懷疑我的眼光嗎?”
王策宣不愧是王氏後人,一點懼色也沒有,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策宣并無此意,只是殿下如此高看這位張公子,我等希望能有機會一睹他的風采,還望殿下能夠成全。”
天啓見他沒有退讓,臉上的怒容更加明顯。
我怕天啓的淫威逼退王策宣,失掉眼前這了解他的大好機會,于是主動接下王策宣的挑釁:“素聞王公子才貌雙全,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不知王公子有何指教?”
“殿下說您才藝過人,不知您是哪方面才藝過人?”王策宣面無表情地對我說道。
我想了想,回他:“殿下高看我罷了,其實我只是在書法上略有小成。”
王策宣點點頭,挑了下嘴角道:“那就請張公子讓大家開開眼界吧?”
看他态度輕蔑,我便猜出他也是個擅長書法的人,不過我對自己的書法倒是信心實足,即使不會震驚四座,但得到幾句褒獎還是有把握的。
于是我也沒有謙讓,只是對天啓道:“可否借殿下文房四寶一用?”
天啓觑了王策宣一眼,命人把筆墨紙硯拿來在桌子上擺好。我走上前,挑了一支還算用得慣的筆,把袖子卷好後,提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幾個門客走到我身邊觀看,不時地點點頭,小聲地說着贊美的話。王策宣略有些矜持地站在原地,等我寫完他才上前查看。
當他看到我寫的字時,身體明顯一顫,表情一下子有些僵硬。他擡頭看看我,微皺起眉頭,半晌才說:“這字的确是好字,只是……”
天啓看他有些猶豫,也上前看了看,沒看出什麽名堂,于是問王策宣:“只是什麽?”
王策宣搖搖頭,說:“不,沒什麽,殿下果然有眼識,張公子确實是難得之材,能得到張公子的輔佐,殿下不愁無所作為了。”
天啓聽了他的話,這才面露喜色。他拍了拍王策宣的肩膀道:“在座諸位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他日我功成名就,都是諸位的功勞。”
大家謙虛一番,天南海北琴棋書畫又聊了一通,便各自散去了。
我剛邁步出了屋門,祁靖山就叫住我,告知我明天石三朝會來教我模仿太子的行為舉止。我想到那老不死的家夥,頓時什麽心情都沒了,快步往我的住處走。才走出沒多遠,我就聽到身後有人叫我,我轉身,看到王策宣正快步向我走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張公子請慢走,我有件事想向張公子請教。”
我停下腳步,等他走近了才說:“王公子還有什麽賜教?我除了書法,可別無所長了。”
王策宣擺擺手,道:“方才态度多有冒犯,還望張公子見諒。”
我輕笑一聲,道:“王公子也是為殿下着想,殿下能有您這樣剛正的人輔助,真是好福氣啊。您有什麽事不妨直說吧。”
王策宣尴尬地笑了笑,問我:“您剛才為什麽要寫那幾個字?”
我當時寫這幾個字時,就料到他會有這麽一問,心裏不禁有些得意,我用明顯的明知故問的口氣問他:“王公子覺得這幾個字有什麽問題嗎?”
他搖搖頭,有些吞吞吐吐地說:“大問題倒是沒有,只是……”
“只是什麽?”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問。
他深吸一口氣說:“實話跟您說,我有一熟識的人,是個舞者,您寫的那幾個字,正是我當初為她寫的一首曲子裏的一句,而今那位舞者服侍在您左右,您不寫別的,偏偏寫了那句,我就想問問,您是有什麽意思想要替她傳達給我,還是只是随意一寫,是我想多了?”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他:“你說的這人,就是輕舞吧?”
見他老實地點點頭,我才說:“我并無冒犯之意,但您這次真的是想多了。我方才寫那句,只是因為看到您腰間挂的玉佩的穗子搖動,想到了輕舞姑娘給我跳的一支舞罷了。那支舞的曲子中有這樣一句我印象較深,于是不自覺就寫出來了,并沒有別的意思。”
他聽了我的話,急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玉佩,慌亂地做了個掩藏的動作,但等反應過來,知道此時再藏也沒用後,幹脆又任其自然了。
他臉色慘白地幹笑幾聲後,對我說道:“果然是我想多了,打擾您了。”說完,他身形不穩地轉身便走,步伐淩亂,像丢了魂一樣。
我盯着他的後背,沉思片刻後,開口叫住他:“王公子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