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似水

第23章 ☆、章

冬日裏雖然天寒地凍，但是在沒有大雪也不落霜的地界，還是有不少的野菜。苦菜、革命菜、龍葵、香茅草、雷公根，都是還能見到的野菜。

這時候已經快要關城門了，不少的人都在往城裏趕，希望能在關門之前趕到，否則就要在城外過夜了。

楊瀾原本是要去專門賣菜的坊間看着，但是不知道是他走錯了地方，還是因為指路的人說錯了話，他走着走着就到了城門口的位置，正巧趕上這些回來的人家。

“快點走。”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婦人拉着自家的小姑娘，臉上髒兮兮的，衣服臃腫。那小姑娘頭頂紮了一個小辮，随着她的動作一甩一甩，和當初悅兒小時候差不多。

“媽媽，我肚子餓。”小姑娘的聲音非常小，一只手拉着婦人的衣角，聞到空氣中已經飄散開的飯菜香氣，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她是真的餓了，今天早上天剛亮就被媽媽帶着出了城，中午的時候就只吃了一個用粗糧夾雜米糠做的餅子，還沒有她手掌大，早就餓得受不了了。

那母親也聞到了香味，喉頭不自在的動了動，但是她只是騰出一只手來拍了一下小姑娘的頭，“妞妞，趕緊走，我們賣了野菜就能回家了。要是趕不上，明日就只能宿在城外的菩薩廟裏了。”

楊瀾正好把兩母女的對話聽了一耳朵，他的重點在于兩人口中的“野菜”。

“這位婦人，你們是從城外挖了野菜回來？”等到兩人走近，楊瀾出聲叫住了這對母女。

妞妞拉着媽媽的衣角，躲在婦人身後，只露出兩只眼睛偷偷看着前面這個貴公子打扮的人。

“這位公子，請問您有什麽事嗎？”那婦人弓着背，一臉的謹慎，不僅把女兒往身後擋了擋。

楊瀾看着這婦人的樣子，也不在多說，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我想買您手裏的這些野菜，我一個友人突然想吃野菜了，我出來收一些。”

“是這樣啊。”那婦人聽了這個話放心了一點，不過還是護着女兒，“我這菜，公子十個銅板拿去吧。”

那一大袋子的菜并不少，楊瀾就是看見其中的有一種野菜就是在齊家村的時候東方喜歡的那種，他這才攔下了人。

那一大袋子野菜的分量并不少，楊瀾掏出了一把銅板，約有二十個，遞給那個婦人，然後看了眼後面的小女孩，掏出了一包點心遞給那個婦人。這些點心都是他在齊家村的時候打包的，他袖子裏藏了不少。

那婦人把野菜都遞給了楊瀾，她原本是想遞給楊瀾的随從，可是看了一圈，卻發現楊瀾并沒有帶人來，只好把野菜遞給楊瀾。

一看楊瀾的那雙手，就不像是做活的。

“多謝夫人。”楊瀾拎着野菜，雖然整體有些不太協調，但是他卻不管着這些，心情不錯地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太陽下山，天邊已經蒙蒙灰，家家戶戶窗戶中都透出了朦胧的暖光，楊瀾踏着最後一縷日光回到了客棧，随後就有人帶他去了後面院子帶的小廚房。

店家已經準備好了廚房裏需要用的東西，甚至還留了一個半大的小子來生火，楊瀾到的時候竈臺裏已經生起了火。

“這位少爺，您家的廚子還沒來呢。”那小子以為楊瀾是來催促的，看着楊瀾一身錦衣，連忙從竈臺上起身。

“我是來做飯的，你回去燒火吧。”楊瀾沖着那小夥子點點頭，看了一眼竈膛裏的火，然後舀了一瓢水到鍋裏，開始做飯。

這一頓飯有兩樣是東方旭點的菜，其餘的都是楊瀾看着添上的，最後一共做了兩葷兩素一湯，再加一個烤紅薯。

不過因為只有他一個人忙活，等齊活後，天邊只剩最後一絲亮光，客棧裏全靠幾個燈籠蠟燭照亮。

楊瀾端着托盤上二樓去敲門，手還未落到門框，那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你這動作可是有些慢了。”東方旭一手扶着門，看着門外還帶着煙火味的人，眉眼斜飛，“進來吧。”

“東方是餓了吧。”楊瀾進門後用腳踢上門，然後跟着東方一起走到房間裏的小桌旁，把手裏的東西都放下。

這客棧的房間并不大，中間一道屏風隔開了床鋪和外面的桌椅，有着零零星星幾樣擺設，看着有些單調。

“東方，我有三年沒進過廚房了，你嘗嘗味道有沒有變。”楊瀾把筷子分成兩雙，拿着筷頭遞給東方旭一雙，自己用一雙。

東方旭從楊瀾手裏拿過筷子，側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才向着菜碟子伸出了筷子。

在東方旭的記憶中，楊瀾的手藝是十分不錯的，因此動作一點也不猶豫，一筷子綠油油的野菜就放進了嘴裏。

他其實不怎麽喜歡吃野菜，幼年的時候家裏沒有吃的，野菜這東西早就吃傷了，可是後來離開了齊家村，偏偏是這麽一口野菜讓他念念不忘。

東方旭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不錯。”把面前的幾個菜都試了一遍，東方旭給了個不低的評價，然後就着碗裏楊瀾撥開的紅薯，一個人吃了一半的分量。

剩下一半則是楊瀾自己解決掉了。

因為開吃的時間就晚，兩人吃完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

“東方，今夜的月色不錯，不如一起喝一杯？”楊瀾拿出一個酒壺，一揭開蓋子就有酒香從裏面冒出來。

男人少有不好酒的，東方旭卻在聞到酒氣的一瞬間就皺起了眉頭。楊瀾正在往杯中倒酒，便沒有注意到東方旭一瞬間表情的變幻。

“東方，試試，這是我存下來的好酒。”楊瀾對酒其實并不偏好，但是并不排斥在氣氛恰到好處的時候小酌一杯。

随着楊瀾的動作，酒香更是濃郁，他把兩個瓷白的小杯子分別放在自己和東方旭的身前。

淡黃色透明的液體在白瓷杯中，印着燭火飄忽的倒影。

“東方，這還是我第一次與你一起喝酒。”楊瀾舉杯做敬酒狀，對着東方旭，“這是我當年在師門自己親手釀的米酒，還請東方嘗一嘗。”

東方旭原本是要拒絕的，但是在聽說這事楊瀾親手釀的米酒之後，卻神差鬼使端起了酒杯——他不喜歡酒的味道，平日裏都是滴酒不沾，偏偏今日破了例。

端起酒杯，東方旭先只用唇峰沾了一下酒杯，然後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是酒的味道，和他記憶中沒有任何差別，但是與記憶那難以忍受的味道比起來，似乎要多一些什麽。

楊瀾比東方旭要豪放不少，那一小杯酒不過一口的量，他三兩下就喝光了。反觀東方旭，則是斯文許多。

一壺米酒，最後有一大半，或者說絕大多數是進了楊瀾的肚子，剩下的只有那麽一兩杯是東方旭喝的。

東方旭久未飲酒，僅僅是兩杯米酒下肚，臉上便出了反應，有一抹薄紅飛上臉頰。

“東方，你喜歡這酒嗎？我師父便喜歡我釀的酒，每年都要從我這裏拿去不少。”這是楊瀾還在若微山時經常發生的事，自從發現了他一手釀酒的手藝，每年都會讓他釀一些酒。

不過那供道觀中招待客人的酒水，用的可不是這普通的糧食了，都是虛谷道長用心尋來的奇珍異寶。

“我不怎麽喜歡酒氣。”東方旭并不勉強自己，他放下酒杯，側頭看了楊瀾一眼，随後補充了一句，“不過這酒還算不錯。”

楊瀾在心中記下了東方旭的評價，打算今年秋收之後，再尋一批好的大米，為他單獨釀一份。

兩人把一壺酒飲完，有店小二敲響了房門，是來問客人要不要熱水洗漱。

東方旭看了一眼在自己房間裏遲遲不願離去的楊瀾，最後叫了一盆熱水洗臉。

楊瀾不是沒看見東方旭趕人的暗示，但是他這次來可不只是為了吃飯，還有其他更重要的目的。

于是他當做沒看見，低頭把已經吃空的盤子放進托盤，讓店小二走的時候捎帶着離開。

“東方，如今天色已晚，我卻無處可去，你收留我一晚如何？”等到房門關上，聽見了店小二走遠的消息，楊瀾這才開口。

東方旭壓在門上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才收回袖中。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就說為何今日楊瀾對他如此的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