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雪
下雪
鄧泉的房間裏,初十一坐在床沿,看着坐在書桌前,将椅子轉過來面對他的少年。
房間門已經鎖了,房間裏的窗簾大開着,頗有種天光大亮的感覺。
“不用這麽緊張,”屬于少年的清澈嗓音淡淡響起,鄧泉靠着椅背,說,“我不反感你,而且,我并不喜歡他們。”
初十一頓住。
這個“他們”很明顯指的是他的父母,鄧泉的父母。
“你肯定很好奇吧,哥哥,”鄧泉從善如流地拉開手邊的抽屜,拿出一沓厚厚的獎狀,說,“我快要死了,被他們逼死的。”
“我很羨慕你。自從我知道你的存在以後我就很羨慕你,”鄧泉将這一沓獎狀用力拍在桌子上,
“你很自由,你根本想象不到我這十九年是怎麽過來的,走着被他們安排好的人生,演着被他們設計好的人設,一切一切,我不能夠反駁他們的任何觀點,因為我永遠都是錯的,而他們永遠正确!”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着出聲的。
而初十一徹底滞住了。
“鄧泉……你先冷靜一下。”初十一試圖安慰對方。
“冷靜不了,我冷靜不下來,”鄧泉按了按太陽穴,斂下眼,說,“我好不容易能有一個宣洩口,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吧?你可是我哥啊。”
初十一吐出口氣,點點頭,說:“我可以理解你,甚至可以诶……?”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就被一個抱撲到床上。
“哥哥,帶我走吧,無論用什麽手段,讓他們破産也好,償命也罷,帶我走吧,求你了……”鄧泉摟着初十一的腰身,另一只手曲肘撐在他的臉旁,祈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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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一眯了眯眼,先前的一切緊張感都一掃而空,他笑起來,擡手撫摸鄧泉這張好看白淨的臉,再向後一滑,按下鄧泉的後腦勺,被迫對方低下頭。
初十一側臉,在鄧泉耳邊吐出一口氣,說:“可以,不過我這人呢,做事講究報酬,只要你有合我心意的,我願意帶你走。”
鄧泉幹脆直接整個人都趴到初十一的身上,還沒等他放松,一道推力就從下自上地襲來,一陣天炫地轉後,兩人位置調換,初十一撐在了上方。
他笑着說:“你再喊我一聲。”
鄧泉想也沒想便喊道:“哥哥。”
“再喊一聲。”
“哥哥。”
“繼續,直到我說停為止。”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幫幫我,哥哥,帶我走吧,哥哥……”
直到鄧泉感覺嗓子快喊廢了,初十一才喊停。
鄧泉松了口氣,再開口時,嗓音有些暗啞:“這是報酬嗎?”
初十一點頭:“是。”
鄧泉沉默了一陣,随即才道:“謝謝。”
初十一直起身,坐回床沿,背靠床板,笑着說:“一會你出門可千萬別說話,也別喊我哥哥,這個稱呼我們私下叫叫就好,知道了嗎?小泉。”
鄧泉一頓,嗯了聲,又問:“不過為什麽?”
“你嗓音啞了,我怕溫詞以為我欺負你,也怕我男朋友以為我們兩個在房間裏幹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初十一忽視對方在聽到“男朋友”一詞後震驚的表情,說。
“好。”鄧泉讷讷地點頭。
初十一站起身,走向門口,說:“出去吧,我們已經獨處差不多十五分鐘了,再待下去我怕我男朋友找我算賬。”
一提到“算賬”,初十一心情就又不是很好了。
從房間回到客廳,看見邊懷淨正在和溫詞攀談。
溫詞笑得和藹,邊懷淨卻是肉眼可見的不耐煩。
“別再問我關于初十一的問題了,”餘光看見初十一從二樓下來,邊懷淨便終于說出了結束話題以及一直壓在心口的話,“你要是真的關心他,為什麽從不去嘗試聯系過他?從你們的經濟來看,找到他的聯系方式并不難。”
溫詞聞言,沉默。
邊懷淨站起身,走向他的小朋友,一邊對溫詞說:“午飯我們就不在這吃了,多謝款待。”
說罷,他拉着初十一的手出了這間公寓。
只是邊懷淨到樓下時并沒有急着離開,而是找了個死角,把初十一往牆上按,帶着股不可言說的怒氣問:“聊了什麽?”
初十一本來想開個玩笑,想想又還是算了。
他先湊上前親了親邊懷淨的唇,像是提前打劑預防針,然後才道:“他求我帶他走。”
“你同意了?”邊懷淨緩緩将手撫上初十一的下颚,緊接着用勁一掐。
初十一吃痛,卻沒推開對方,而是嗯了聲。
“為什麽不先問問我?”邊懷淨松開手,改為虛握着他的頸。
這次初十一說什麽都絕不會再心軟了。
“我做什麽事之前,憑什麽要經過你的同意?”他淡聲問。
眼中流露出的盡是平淡,像是在和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說話。
邊懷淨不喜歡他這樣的表情,便帶着懲罰的意味去吻他。
咬得很用力,甚至嘗到血腥。
初十一任他啃咬,眼神終是沒有任何變化。
邊懷淨便擡手去捂他的眼睛,松開吻,額頭壓在對方的肩膀上,說:“不要用這樣的目光盯着我。”
初十一舔掉唇邊的血,問:“那我該用什麽目光來盯着你?你知道嗎?鄧泉快被他爸媽逼死了,如果你也這麽對我,我也會想去死的。”
“不行,”邊懷淨另一只手抱住初十一的腰,“我不會讓你死的。”
“那就別再逼我了,”初十一終于回摟邊懷淨,眼神總算是溫和了些,只是被捂着,看不見,“還我一點自由的空間,可以嗎?”
邊懷淨沒有回答。
“邊懷淨,請信任我,”初十一拿開擋在自己眼前的手,平和又飽含愛意地注視着對方,“哪怕我們相隔兩級,我最愛的人仍然永遠是你。”
這剎那,捆綁着邊懷淨心中陰郁情緒的枷鎖随着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他張了張口,将人摟緊,說:“……好。”
他想,他應該學會謙讓。
初十一松了口氣。
可惡心的蟲子并不打算就此放過邊懷淨,它們是情緒的化身,密密麻麻,團團包裹着他,從心口處蔓延,湧至全身,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顫栗,每一寸肌膚都在用勁。
心很痛,很酸,他甚至感覺視線模糊,天地在旋轉,快要站不住腳,失智時,一片溫熱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帶着淡淡的血腥味,在他唇周輕輕啃咬,好像是一個安慰吻。
兩人回到酒店,初十一的心情比之前好上許多,邊懷淨看上去和平常沒差,只是初十一莫名感覺他周身的侵略感變淡了,甚至整個人都淡淡的。
明明好像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
回國第三天,初十一接到了一位老朋友的電話。
“蕭七?”初十一聽見對方的聲音,神色異常激動。
在電腦桌前看文件的邊懷淨默默握緊了鼠标,卻什麽也沒做。
“十一!真的是你!”蕭七是個可愛的女生,聲音也有點可愛。
“你哪弄到我電話的?”初十一沒開免提,但從臉上洋溢的笑能看出他很高興。
“我和安餅認識!去年我去美國旅游的時候正好遇到她,沒想到你也認識她!”蕭七笑着說。
“這樣啊,那太巧了,正好我回國了,你……”初十一頓住,看向邊懷淨。
得到點頭後,初十一便繼續開心地說:“你要不要來找我玩?”
“好!對了,安餅也在,她現在就在我旁邊呢!”蕭七好像把手機遞給了誰。
“嗨!Eleven!和Alex過得怎麽樣?”安餅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
“謝謝關心,我和Alex過得很好,”初十一沒忍住笑出聲,“你們現在在哪?”
“在黑龍江玩雪!”蕭七對着電話喊道。
“我在山東,和Alex來故地重游,”初十一說,“在中國就別喊英文名了吧,正式向你們介紹一下,邊懷淨,我男朋友。”
他說着,走到他男朋友身邊,将手機遞到邊懷淨唇邊,開了免提,說:“來親愛的,和大家打個招呼。”
“你們好。”邊懷淨沒什麽語氣地說。
“你好你好你好!”兩個女生在電話那頭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又笑起來,初十一聽着心情很好。
女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這個世界沒有女孩可怎麽轉!
幾人又聊了幾句,而後才挂了電話。
她們說想在黑龍江再待久一點,初十一也沒意見,畢竟他還要和他男朋友過二人世界。
知道男朋友愛吃醋,初十一放下手機後就跑去安慰邊懷淨,試探性先問了句:“沒生氣吧?”
邊懷淨聞言,便直接将初十一拉到懷裏。
初十一坐到邊懷淨的腿上,背對着他男朋友,腰被一只手緊緊鎖着。
邊懷淨低下頭,克制地在初十一的頸側咬了一口,那股熟悉的侵略再度包裹初十一。
摟着初十一腰的手找到對方放在腿上的手,從他手背上撫過,從後/插入對方的指縫中。
邊懷淨另一只手掰過初十一的臉,偏頭和他接吻。
“唔呃!叔叔!”初十一被握着的那只手連同着邊懷淨的手一齊被放到……裏。
邊懷淨在他耳邊輕喃:“你總要給我些好處。”
褲子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褪到膝蓋的,回過神時,初十一已經趴在了床邊。
“你打算怎麽帶鄧泉走?”邊懷淨至後壓下,一只手仍然扣着初十一的手背,按在一旁。
“我……”初十一一個字音還沒吐完,就猛地閉上嘴,但喉嚨還是不可避免地發出了幾聲哼哼。
“嗯?說了什麽?”邊懷淨好像沒聽清,低頭湊到初十一臉旁。
“我……啊……操/你大爺唔……”初十一罵完人後就迅速閉上嘴。
他好像聽到邊懷淨笑了一聲,随後他的大腦就徹底短路了。
晚上,邊懷淨帶初十一去逛夜市。
初十一眼睛亮亮的,看着這些獨屬于中國文化的飾品。
他太久沒見到過這樣的場景,總有一種把所有适合自己或是适合他叔叔的飾品都買下來的想法。
“叔叔,你有什麽喜歡的飾品嗎?”初十一笑着看向身側的人。
霓虹燈的彩光照在他的臉上,眼睛被照出色澤,整個人都鮮亮起來。
人來人往,邊懷淨的眼裏卻始終只裝着一個人。
“我喜歡你。”邊懷淨回答。
“我也喜歡你。”初十一笑着回複,又蹦噠着去選飾品了。
邊懷淨唇角微揚,跟在他身後。
不知不覺的,邊懷淨手裏多了幾串燒烤,初十一走着走着就會退回來咬一口,吃渴了就喝一口他自己手上拿的酸梅汁。
初十一會把燒烤遞到邊懷淨唇邊,讓他吃,見他咬下後,還會問他好吃吧?
邊懷淨當然是配合地點點頭。
逛累了,就在燒烤攤上點些吃的休息,看星星看月亮,聽初十一講他身上發生過的事,又聽初十一唱起英文的情歌。
兩人在清涼的黑夜中擁吻,在人群中親昵,不顧周圍的任何目光,邊懷淨就是初十一的全部,初十一亦是邊懷淨的生命。
他們互相依偎,相互依存着,在祖國的大地上,用盡生命去愛着對方。
初十一擡頭看着天空,笑道:“下雪了,叔叔。”
他扭頭,看向身旁那位眼裏滿是自己的人,認真地說:“我愛你。”
“我會比你愛我更加愛你。”邊懷淨說。
如果說愛是一朵綻放的玫瑰,那麽你便是那唯一的種子。
——改編自《The Rose》
【正文完】2024.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