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偷親
偷親
初十一有點失魂地坐在副駕駛上,他們正要前往機場。
車內的氣氛十分沉重,甚至還有點壓抑。
半小時前,他還在問Luke :“那為什麽你不告訴邊……Alex你領導人的下落?”
“因為如果我說了,他肯定會派人去調查,我怕在那時候我的領導人剛好觸發了炸藥,波及到無辜人員。”Luke真的是一位特別好的人。
他這麽回答,眼神無比真摯。
“那又為什麽選在了這一次掉包?你明明可以選用別人的貨……”初十一又問。
“兩個原因,”Luke笑着說,“第一,他們會在第一時間打開Alex的貨查看,現在這個時間肯定已經回到他們手裏,差不多可以引爆了,時間上會節省很多,第二,如果我掉包的不是Alex的貨,他們就敢從別人手裏撈我出去,美名其曰救我,救我的過程,他們就會傷害人,甚至殺人,我不想再看見有人因為我受傷了……但如果我是被Alex抓了的話,他們就不敢來撈我。”
聽他說完,初十一剛想回答什麽,就突然被叫出去了。
出門,卷毛又進了門。
之後初十一就被邊懷淨以進來時同樣的方式帶出了這座建築。
十分鐘左右,卷毛出來了。
他看向邊懷淨,神色有些悲涼和惋惜:“他咬舌了。”
邊懷淨神色平淡地嗯了聲,并沒有什麽波瀾。
畢竟那人掉包了他幾箱貨這事是事實,他也沒有同情偷他東西的人那麽高大尚的情懷。
但初十一就不是很好了,他和Luke關系本身就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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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他還給小E留了句話,”卷毛看向初十一,放輕聲音,說,“他說,他掉包Alex貨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了,謝謝你的關心,能在臨死之前再見到你一面他很開心,也很驚喜,如果你回國了,記得代他向祖國問個好。”
他頓了頓,突然看了邊懷淨一眼,然後才重眸說:“Last , he says ‘I love you,Eleven ’ , and then , he dies 。”
初十一呼吸猛地頓住,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周圍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隐隐湧現的日出似乎都變成灰白色,使得本就沒什麽色整彩的建築物更加索然無味,黯淡無光。
色澤失了鮮,整個世界好似正在崩塌,帶着初十一無限墜落。
他發現自己腿有些軟,一晃神,就要往前栽倒。
卷毛見狀立刻想上前去扶,一雙手就領先他一步,攔腰摟住初十一,把他抱在懷中。
初十一因為差點傾倒而雙手下意識地扶住邊懷淨的肩,輕輕呼出一口氣,拽緊了邊懷淨肩上的那塊衣服布料。
邊懷淨手向上移,按住初十一毛絨絨的後腦勺,讓他把臉壓在自己肩窩裏。
初十一現在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立刻躲開邊懷淨,離開這個被他稱為“可怕的人”的懷裏。
他太害怕了,也許并不是害怕,但他身體在顫抖,卻無法分辨準确他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
人的感情都是複雜而多樣的,初十一同樣也是。
“你說……”初十一用母語在邊懷淨肩窩裏顫聲說,“如果我,多和他講一會話,他是不是就……是不是……”
“初十一,”頭頂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他,“事情已經發生了。”
“我知道,但是……”
“你不用覺得這件事是你的錯,他從進入這一行後就沒想過要活着,就算你今天可以留住他,他也可能明天、後天、大後天就自殺了,真正尋死的人是怎麽也留不住的,你要明白這點,這不是你的錯。”邊懷淨順着他的背,聲音比平時溫柔幾百倍。
初十一不說話了。
靜靜地在邊懷淨懷裏依偎了會兒,初十一才漸漸回神,松開了緊拽着衣服布料的手,小聲說:“謝謝。”
然後輕輕推開邊懷淨。
卷毛在一旁若無其事地看手機,餘光瞥見他倆終于分開,這才問了句:“走?”
邊懷淨嗯了聲,這回沒讓初十一坐後座,把他塞進了副駕駛。
一路上都很安靜,唯有廣播電臺正在用國際語言播報着今日新聞。
“今日,倫敦一家中小型商貿基地發生巨大爆炸案,目前仍處在失火狀态,基地中幾乎無人生還……”
初十一閉着眼,心是靜下來了,腦子卻又亂起來了。
大學時,Luke年紀比他大一歲,在生活上一直很照顧他,甚至還因為他突然發了高燒,半夜從澳大利亞飛回來照顧他。
大學生活裏,初十一和Luke幾乎形影不離,而卻因為Luke來自中國的西藏,血統上長得不太像亞洲人,導致初十一一直不知道Luke居然也是華人。
他近乎崩潰地想着,自己為什麽總是不願意多了解對方一點,也許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故事節點,未來就都會變得不一樣了呢?
如果早知道對方是華人,他也許就不會對對方這麽不上心了……
如果……
如果……
失魂般的狀态一直到上了飛機都還沒緩過來,直到半路初十一才覺得不太對勁。
為什麽會有這麽早的航班?
看了眼時間,居然才五點多。
意識到時間後,他的腦袋像是接收到了什麽指令一般,困意忽然湧上。
他也不打算跟自己耗着,閉眼睡去。
睡眼蒙眬間,他似乎聽見他和邊懷淨座椅之間的扶手被放下來的聲音。
然後,他就感受到一只手朝他腦袋伸來,很輕地扶着他的腦袋,按在邊懷淨的肩側。
“晚安。”他聽見有人說。
卷毛對于這溫情的一幕視若無暗,小聲問:“你安排我跟着他這麽多年,就是因為想對他這樣啊?”
邊懷淨嗯了聲,淡聲:“不止。”
“你喜歡他?”卷毛問。
邊懷淨勾唇:“不止。”
卷毛:“你現在可以偷親他。”
他笑着,一雙藍眼睛亮亮的:“ Kisskiss!”
邊懷淨卻搖搖頭,說:“偷親不夠意思。”
“那什麽才夠意思?”卷毛問。
邊懷淨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卻沒再說話。
“那對于Luke,你什麽想法?”卷毛像個小記者一樣問。
邊懷淨心下一沉,卻并沒有多明顯的表現,只是能從他微微皺了一下的眉頭看出他的不愉快。
他淡聲:“從Eleven大學那時候,我就希望他永遠消失在Eleven的生活。”
“但不應該是以這種方式,”他拽緊拳頭,只一下便松開,連帶着微皺的眉一起,“這樣只會讓Eleven更惦記他,是我失算了。”
卷毛看着邊懷淨的側臉,突然笑了聲。
“Alex,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見你說出類似後悔的話。”他笑道。
邊懷淨沒有否認,他确實是有點後悔的。
後悔帶初十一見了Luke。
Luke本該悄無聲息地離開,然後真相石沉大海。
但一切都是因為初十一去了,讓他想起了Luke這號角色。
真相水落石出,而會有人永遠惦記他。
甚至會連帶着那句“我愛你”,一同永遠地銘刻于初十一的心上。
邊懷淨真覺得這事不能再想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偏執的占有欲比以前更加激烈,更加想對正靠在他肩上的人做些什麽,留下标記,據為己有。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做出了他剛才還認為不夠意思的行為。
他偏頭,在初十一的唇上落下了很輕很輕的一吻。
柔軟的觸感在邊懷淨唇前瞬息而至,近距離的鼻息讓他有些失志,就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在你面前轉圈,你卻只能欣賞不能撫摸一樣難受。
邊懷淨呼吸有點混亂,他收回臉,把靠在自己肩側的頭輕輕推開一點,接着自己貼到初十一的頸側,深深吸了口氣。
薄荷混雜着濃厚的酒精味在他鼻尖萦繞,他後來還是沒能忍住,在初十一的頸側舔上一口。
他甚至想咬住那纖細潔白的脖頸,告訴所有人這是屬于他的東西,他想引一根線,把初十一緊緊栓在自己身邊。
想法萌芽,便以欲望為養料快速生長,在貧瘠的土地裏,開出密密麻麻各種各樣的的花,鋪滿一整片土地,以邪念為肥料,極速生長成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
初十一身上的氣味就像是一直平靜的海面上忽然刮過的一陣狂風,帶起陣陣波濤洶湧,令人喪失理智,卻又心甘情願溺入水中。
其實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就又回到了原先頭靠肩的純潔姿勢,只是那一分幾十秒仿佛被拉得很長很長。
邊懷淨按了按眉心,久久未能冷靜。
好在初十一去酒吧玩到半夜,還經歷了一件并不美好的事,現在神經很疲憊,這點動靜還不至于吵醒他。
只不過也是因為這點,邊懷淨才不喜歡幹偷親這檔事。
它固然能從心理上得到滿足,卻沒法安撫生理上的需求,到頭來受折磨的還是自己。
偷親不能深入那一吻,但如果對方清醒,他想怎麽樣不行。
卷毛默默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飛機落地,初十一被卷毛推醒,才發現自己身旁的座位是空的,不過似乎還有一絲餘溫在上方。
美國正是天光大亮的時分。
初十一伸了個懶腰,問卷毛:“Alex去哪了?”
“他去辦事,比較急,就先走了,”卷毛笑起來,眉眼稍彎,“反正這次本來就是只有我們兩個,他只是順路才一起的啦。”
初十一也笑:“也對。”
一覺睡醒,果然神清氣爽許多,只是Luke的事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讓他興致沒有以往高漲了。
先回酒店洗了個澡,初十一這下才終于精神起來。
他打開手機,又在社交軟件中發了條動态。
他發出一個定位,配文:來玩。
下邊瞬間湧現出一群手機不離身的人,有人表示離得近可以過去,有人表示太遠了傷心。
接着他就看見卷毛的評論。
Marcus:小E和我在一起哦,快來和我們玩。
初十一看得莫名想笑。
洗漱完,又去吃了點東西才和卷毛啓程去玩。
初十一今天對酒吧興趣不大,表示要去游樂園。
卷毛幾乎沒什麽主見,自然是跟着初十一一起去的。
重點是他都愛玩,有選擇困難症。
他們是游樂園老vip了,幹什麽都暢通無阻,不用買票。
從大擺錘下來後,卷毛要去排隊買棉花糖,說是因為小E看着心情不是很好,吃點甜的能緩解一下。
初十一沒什麽意見,擺擺手任他去了。
在一旁的公共長椅坐下,等待卷毛的過程中,有個女生突然跑到他跟前,打量他。
他擡眸看了眼,發現女生長得挺不錯的,是偏可愛的類型。
看着像是位華人,五官不怎麽立體,較為柔和,小鹿般的眼睛眨了眨,白淨的臉蛋上閃出幾分不自然。
她穿着白色衛衣,站在陽光底下,頗為耀眼。
他聽見女生開口:“你還記得我嗎?”
用的是中文。
初十一:“?”
他看着女生,一臉疑惑。
卷毛餘光瞥見那邊有動靜,扭頭看見情況後,笑了笑,舉起手機拍下初十一正好握住女生手的那一瞬,發給邊懷淨。
照片裏,初十一笑得挺開心,女生只能看見一個側顏,但不難判斷出她長得很好看,而且也同樣笑得很開心。
邊懷淨過了一會才回複:OK。
卷毛看着這條消息,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還記得我嗎?”女孩不太确定地問。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初十一禮貌地問。
“我是安餅,好久不見。”女孩突然笑着朝他伸出右手。
初十一只覺得這人挺有趣的,搭讪方式還挺新鮮,于是也笑了起來,握上安餅的手:“好久不見。”
“我們以前真的認識,”安餅見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坐到他的身邊,說,“你右腿有一道疤,是車禍留下的,三年前的車禍。”
初十一瞬間愣住。
他百分百确定,腿上有疤這件事,除了他醫生和他自己,是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