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剛剛那樣的接吻方式,你可以慢一點嗎?”
有那麽一秒鐘,岑黎覺得溫南星是打西域來的,會下蠱。
而他也是真的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很輕的‘啪’一聲,頭頂燈滅了。
室內陷入黑沉與靜谧。
“你還是……”
岑黎的強裝沉穩失敗,他籲出一口氣:“放過我吧。”
他寧願溫南星罵他傻叉,送上門的好事兒都不要。
指不定下一次的接吻是在多久以後了呢。
但向來随和不輕易罵人的青年摸下巴思考一下:“好吧。”
“那我親親你……”
蜻蜓點水,荷爾蒙卻在飙升。
失去視覺後的其他感官比平常更加敏銳,尤其是岑黎能聽到咕咕哝哝氣音一般的話。
每個字都像前一晚的雨滴,脆生生打在窗戶邊緣,明晰地回蕩在耳間。
但室內其實也沒那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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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溫南星看向他的眼睛亮閃閃,長睫毛一眨一眨,眼底像是盛着細碎的月光,滿心滿眼都是面前的人。
到底是剛在一塊兒,蜜裏調油。
“你怎麽……”緩過神來,岑黎摸摸他的腦袋頂,“今天這麽像一塊麥芽糖。”
溫南星頓了頓,懵然:“你說我黏牙?”
“……我是說你甜。”
“甜得掉牙?”
“……”
岑黎覺得就不該開這個話題,再繞下去都不用睡覺了,你來我往能講一晚上。
“我是說你像麥芽糖,能暖胃,保健功效特別好,有益身心健康。”他微嘆一口氣,“就算能把牙粘掉,那也只可能是我的牙本身就不牢固。”
答完這道閱讀理解題,岑黎問他:“這樣說我能得幾分?”
溫南星坐在床沿晃腳,認真思考後評分:“十分。”
“滿分多少?”
“十分。你滿分了!”
病床前的指示燈變相成了一個小夜燈,一圈昏黃的光暈照耀兩人臉龐。
“那我高興死了,滿分有什麽獎勵?”
溫南星唔一聲,再次陷入思考。
岑黎無奈搖搖頭,朝他招手:“過來睡覺。”
溫南星拒絕:“我今天睡小床。”
“那先過來躺躺。”無論他怎麽說,岑黎都能給出一個備用方案,把人撈過來。
只是床真的太窄了,沒動手術前再怎麽放肆地躺在一起都沒問題。
但是現在,溫南星怕他一個翻身就把他那只脆弱的胳膊壓壞了。
所以只能單純地躺一會兒,僅占三分之一地盤。
窸窸窣窣一陣響動,岑黎也緩慢躺下。
有科學表明,人們最容易忘記的感官記憶分別是視覺,以及聽覺,即使這兩種是交流所需的重要感覺。
溫南星之前說,關于家庭方面,只要岑黎想知道的,他都可以事無巨細地跟他說。
這倒是不假。
但就像人們經常挂在嘴邊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所以當溫南星說起他哥溫頌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卻招了一群蜜蜂的事跡後,岑黎不厚道地笑了。
“不過他還是母胎solo。”
這倒是讓岑黎有些驚訝,雖然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親哥僅有想象,但溫南星都長成天仙了,有點血緣關系的估計都不會差。
一家子能抗住央視高清攝影機的顏值。
岑黎剛想說,或許只是溫頌沒有告訴他呢?畢竟一個月的時間也能改變很多事情。
于是溫南星就開口了:“他是卷王,談戀愛的話就要付出多一倍的時間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時拆成四十八小時。”
“然後工作起來發瘋?”岑黎适時問。
溫南星肯定點頭:“工作起來發瘋。”
同在本市的溫頌坐在電腦前,這會兒已經打了三四個噴嚏了。
岑黎安安靜靜地聆聽着,聽他說從他家出發到這裏,坐車也就才兩個小時,到海邊頂多再加一個小時,三個小時足夠見一面。
聽他說他爸爸也是下棋的高手,默默記下。再聽到他說小時候的糗事,會勾唇笑,眼前仿佛有畫面似的。
聽着時鐘滴答行走的聲音,溫南星突然說:“我不想回家了。”
岑黎稍滞,撐着胳膊看他,用一種散漫的調子笑問:“怎麽不想回家?舍不得我嗎?”
溫南星欲言又止,像是在思考。
岑黎:?
這個問題很難答嗎?
“是或者不是,只能回答一個字。”岑黎捏他腮幫子。
溫南星似乎很糾結,聲音含含糊糊但一本正經地問:“不能答否嗎?”
岑黎面無表情:“不能。”
溫南星嘀咕:“你好嚣張啊。”
沒錯,他專橫,他蠻不講理。
“想反悔?來不及了。”岑黎壓根不知道自己手勁有多大,還認為自己只是輕輕揪了一下溫南星的臉。
并且在黑夜裏,根本看不出臉皮紅沒紅。
“沒想,”揉揉面頰,溫南星問,“現在多一點了嗎?”
岑黎沒理解,對他突然轉換話題感到茫然:“多?什麽?”
“安全感。”
岑黎怔了一下,後知後覺意識到,其實他倆都沒有那點所謂的安全感。
至少溫南星這個淡泊的性子,他平時不會暴露很多小情緒。
私下裏……
岑黎難以置信地發現自己腦袋裏竟然會突然跳出一個小人,一個醉酒會撒嬌嗫喏着讓自己背的小人。
當然,現任男友會自動屏蔽掉那句不屬于自己的稱呼。
所以至于過去怎樣,那都是過去式了。
迎接他們的是嶄新的未來。
……
“感情你是在哄我呢,”岑黎心髒柔軟,“費盡心思啊。”
“沒有吧。”
溫南星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也就那麽一點點心思。”
岑黎好笑,指甲蓋大小的一點點。
“怎麽這麽可愛。”他邊說邊又伸出罪惡之爪牙,搓揉那張嫩皮。
對于他哥和他男朋友兩人都喜歡摸頭殺這件事,溫南星要補充一下,對面這位還尤其喜歡捏他的臉。
溫南星:“……泥再捏,就真嘟對稱了。”
“我看看,”岑黎噗嗤一笑,“沒腫呢,還是個漂亮寶寶。”
溫南星思維又跳躍了:“我想吃煎餅果子。”
岑黎一愣:“現在?”
夜深人靜,溫南星看着自家對象耍無賴。
“你在出難題考驗你男朋友嗎?如果我說明天再吃……”岑黎首先提出疑問,“這個來之不易的身份會被收回去嗎?”
溫南星搖頭:“不會。”
那岑黎可就要說了:“那明天——”
“但我會餓得啃病友。”溫南星打斷他,并且把自己也歸入病號那一欄。
岑黎無聲失笑,把人拉進懷裏,然後惡狠狠:“睡覺!”
-
煎餅果子大概自己長了腿,第二天一早,便吭哧吭哧跑到了溫南星手裏。
依然只有白粥配肉松的岑黎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惡意。
“你不覺得這樣對你男朋友,有點太殘忍了嗎?”岑黎悲痛欲絕。
溫南星才沒功夫搭理他,繼續啃了一口心心念念一晚上的煎餅,嚼嚼嚼。
甚至因為太饞,做夢還咬人肩膀了,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
岑黎盯着溫南星鼓囊囊的腮幫子,在飄香的裏脊肉以及雞蛋醬香中,舀了一勺幾乎沒有味道的白粥。
真索然無味。
待在醫院裏的日子通常只能依靠電視或者游戲消磨時光。
中午的時候陳躍就趕來,在罵罵咧咧聲中了解情況,再在罵罵咧咧聲中得知溫南星需要離開一段時間,問他用不用自己送。
溫南星表示不用,因為他得跟溫頌一塊回去。
而更咋呼的是緊跟在後面的陳妙妙。
人家探病提水果籃,她倒好,提一籃水果撈。
“小溫哥哥,你今天就要回家了嗎?那你什麽時候再回來呢?”許多天沒見着人的小姑娘一來就聽聞這聲噩耗,惆悵得一人吃了一碗水果撈下肚。
然後挑個頭大,顆粒飽滿的櫻桃,一股腦給她的小溫哥哥裝了滿滿一個紅塑料袋。
說是家鄉自産自銷,比市面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櫻桃品種都甜。
果籃還是有的,至少陳躍有分寸。
但全進了溫南星背包裏,這是他沒想到的。
更沒想到的是,眼下吊着繃帶還拽了吧唧不可一世的病患,正張羅着和陳妙妙一塊給溫南星挑水果。
像是這一趟不是回家,而是去偏遠的山區。
陳躍:……
怎麽,那邊是沒有水果店?
還是這幾人打算讓溫南星開一家水果店?
擱這兒進貨吶!
于是明媚的午後,溫南星僅僅背着一只小黑包,兩手空空走出住院部,而身後跟着三位……提水果的保镖。
“你倆跟下來做什麽?”岑黎發自肺腑想問身側打擾他最後二人世界的兩個電燈泡。
“這不是看你老弱病殘的……不對啊,這句話應該問你吧,”陳躍說,“你都這樣了還下來幹啥?”
岑黎眼皮抽抽:“我腳沒瘸,怎麽不能下來?”
“誰老弱病殘?”
溫南星:“……”
陳妙妙攤攤手,對這場面見怪不怪:“他們一直這樣,習慣就好。”
很神奇,都說不打不相識,但他們次次見面都得先拌個嘴。
接着更神奇的是,陳妙妙掏出她的電子手表,和溫南星交換了微信。
畢竟對于她來說,在音樂上,她和溫南星更有話題可聊,同樣的富有節奏感的樂曲,她能在那臺新的MP3上聽見。
所以禮尚往來,小姑娘問了溫南星的生日,說等他回來的時候也會準備一個大禮物。
再接着他就應該和男朋友溫存一下,然後揮手說下次見了。
但是旁邊那倆特大瓦的電燈泡還沒準備走呢。
“……行了吧,再見都說一路了,”岑黎潦草地催促二位,“你們先上去吧,我和他說點兒事。”
陳躍張了張嘴,莫名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不對勁:“成吧,那——”
話音未落,岑黎已經帶着那些“伴手禮”和溫南星消失在視線範圍。
幾乎已經走到醫院門口。
溫南星有些許疑惑地望向他:“你要說的事情,是什麽呀?”
岑黎轉身正對他,手裏的袋子随意擱置在一旁。
“臨走前,你不想抱一下我嗎?”
怎麽好像有點委屈呢。
于是沒等到溫南星給出回應,一個強而有力的懷抱便将他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單手的力氣也出奇得大。
這點溫南星深有體會。
但甚至随着時間的推移,他感覺岑黎抱自己的力道更緊了一些。
稍頓,溫南星安撫性地拍了拍眼前人的脊背,順氣似的從上至下滑動。
然後安靜地享受這個親昵的擁抱。
過了許久,溫南星才輕聲開口:“如果,我突然想回來……”
聽見略顯猶疑的聲音在胸口回蕩,岑黎松開他,幾乎不過腦地說:“我去接你。”
“你什麽時候想見我,或者想回來……”
煎餅果子半夜吃不到沒關系,可溫南星永遠是首要的,是他心裏最重要的寶貝。
“我就去接你,好嗎?”
溫南星一笑:“嗯。”
“家門鑰匙,”接着他說,“麻煩你照顧含羞草啦,男朋友。”
岑黎也笑:“不麻煩。”
然後忽地像是想到了什麽,偏頭問:“你回去了,那些行李怎麽辦?我找人給你寄過去?”
溫南星搖搖頭:“不帶走。”
岑黎忽然又笑,不帶走的意思是,下次還會回來吧。
“那證件呢,現金,在口袋裏放一些。”
溫南星拍拍自己的褲子口袋。
“行,真乖。”岑黎碰碰他額前碎發。
青年頭發蓬松柔軟,讓他難免心生留戀。
“那我走啦。”
“好,到了記得報平安。”
兩人像所有熱戀中的小情侶一樣,膩膩歪歪。
而遠處,陳妙妙在樹蔭底下,腳跟都穩不住,緩了好半晌才扭頭去問他哥:“哥……我是不是眼花了,他們,他們……”
“他們親嘴了……我知道。”
陳躍也一樣顫着小腿,看着那位朝他走來,意氣風發的男人。
簡直就是被愛情滋潤過的模樣。
半晌,他再也忍無可忍:“這操蛋的世界!”
與此同時,已經坐上車許久的溫南星正準備拿出手機,給人發消息。
初秋的樹葉唰唰湧向公路,被車流碾壓,最後留在馬路上。
溫頌視頻會議的同時,抽空關心:“只穿了一件,冷嗎?”
“把窗關上吧。”他對司機說。
溫南星視線停駐在聊天界面,一個大狗硬撐的表情包上。
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見溫南星沒說話,溫頌放下工作,偏頭,看他噼裏啪啦敲字。
下一秒,他問:“和你的小男友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