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就是你倆搶了人家的花盆是嗎?”
警察局裏,坐着兩個不良混子。
一個染着紅毛,一個則是藍毛。
溫南星覺得他們兩個應該是去的同一家理發店,在同一時間段染的頭發。
都統一地掉了色。
兩人鼻青臉腫,像是剛經歷過一場勸架,捂着臉龇牙咧嘴喊冤枉。
紅毛:“我們……我們真的只是路過,不小心順走了他的盆栽而已。”
紅毛哭天抹淚,特委屈:“警官你看看,他都把我倆揍成什麽樣了……”
藍毛附和:“對啊對啊警官,我們都手無縛雞之力,哪能搶東西啊。”
又指控站在溫南星身側的岑黎:“他一個人比我們兩個人還壯,他搶我們還差不多!”
警官順着他的手指方向望過去——
一個魁梧奇偉,兇神惡煞。
兩個細胳膊細腿,向隅而泣。
岑黎指尖反向一點,好笑地問:“我?”
溫南星:“……”乍一看,好像,确實,有點像他欺負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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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也同樣:“……”要不是他認識岑黎,怕是會冤枉人家。
從兩人若出一軌的眼神中看出猶疑。
岑黎:“?”
正當老警官準備細問時,外面忽地傳來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
“我操,怎麽回事啊這,你倆幹啥了,是不是喝假酒了我操?”陳躍人未到聲先出,一眼就看到坐在鐵椅子上弱不禁風的溫南星,瞪大眼睛。
頻頻冒髒話,看得出來他切實震驚。
身後的陳妙妙比他更快一步,幾乎是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到他面前,滿臉心驚膽戰:“小溫哥哥你受傷了嗎?是不是他們打的你!別怕,我來——”
陳妙妙視線四下掃描,如同紅外線似的,一下盯住桌上的盆栽,抄起就準備往倆混混頭頂上砸。
溫南星:“!”他的盆栽!
“哎!這兒是警察局!”好在陳躍一把攔住她。
溫南星緩下一口氣,朝裏挪了挪那盆含羞草,和小姑娘說:“我沒事,就是在路上被搶劫了,他——”
“搶劫?!”陳躍平地起雷,又抄起剛才的盆栽,“他們搶的?搶你什麽了?我幹你&*¥#%……”
輪到陳妙妙抱住他哥的腰:“哥!這兒是警察局!”
溫南星:“!!”盆栽!!
老警察攤手,拍大腿:“……”
ok,看出你們是一家子了。
兩杯茶水,讓兩人大動肝火的情緒平複下來。
角落裏的兩混混心态崩潰,緊貼着牆根,遭受三人削鐵如泥的犀利眼神,兩兄弟斂聲屏氣,膽怯地縮頭縮腦,全然沒了方才搶奪時的嚣張焰氣。
陳妙妙的心思都在溫南星身上,壓根沒給站在邊上的岑黎一個眼神。
見到他的小溫哥哥沒受傷,她才松懈下一口氣:“小溫哥哥你沒事就好。”
岑黎:“?”有沒有天理,跟人搏鬥的是他哎。
“整件事情就是這樣,一顆盆栽,引起的搶奪,鬥毆事件。”老警官說。
實際岑黎一開始也不知道原來搶走的只是那盆含羞草,以為又是手機或者錢包,以至于想也沒想,滿腦子只有怎麽拿回來而已。
就算只是一顆盆栽,那也是溫南星的東西。
岑黎還沒表态,倒是陳躍怒發沖冠:“什麽鬥毆,我們阿黎從來不打無辜的人!”
那可是他給人剛修的手機!
都沒賺幾毛錢,差點又被搶了!
岑黎:“?”誰跟你我們?誰讓你喊這麽惡心的?
溫南星見縫插針開口:“那個其實——”
陳躍話密:“而且是二對一哎,明顯我們才是弱勢的一方,這怎麽能叫鬥毆呢!”
溫南星争分奪秒:“我上次——”
誰料,陳躍再一次搶走話音:“是,今天是搶了一顆盆栽沒錯,那明天呢,豈不是要把警察局都搬走?”
溫南星:“……”
吸了一口涼氣,溫南星忍無可忍,手一伸,啪叽一下壓在旁邊人臉上:“安靜!聽我說!”
岑黎:“……”他沒說話啊,為什麽封印他的嘴?
看見擡起的手,兩個腫脹成包子臉的混混兄弟虎軀一震,下意識用手擋住自己的臉。
紅毛哽咽:“吓死了,還以為又要揍我……”
“閉嘴,再說話還揍你。”岑黎一記眼刀直射。
紅毛立馬聽話閉上,生怕自己臉上的口子再多一條,瑟縮着和藍毛躲在一起,頗有些相依為命的意味。
意識到自己尤為膽大潑天地拍了岑黎一掌,溫南星抱歉地收回手。
也就這麽一下,即使岑黎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仍然認為這一掌對他造不成什麽威脅。
軟綿綿,跟微風拂面似的。
岑黎略有遺憾地轉了個方向,扯了張椅子坐下,凝視身側的人:“好了,你說。”
警官:“……”那好像是他的臺詞?
溫南星“嗯”了一聲,先是再次将目光移至角落裏的兩人身上,混混大抵是心虛,視線閃躲,但不難得出結論——他曾經在長途公交站點見過兩人。
只不過上次的紅毛還是黃腦袋,藍毛倒是沒變化,依舊頂着個亮瞎眼的藍腦袋。
僅一眼,溫南星堅定:“……他們兩個,就是上次偷我錢包的那兩個人。”
“不止搶了我的錢包,還搶了一個女孩子的相機。”
警官蹙眉:“什麽?有這回事?”
兩個混混登時瞪大眼睛,接着混亂中帶着秩序地你一言我一語,各自補充互不打擾:
“沒有沒有!”
“我們真的只是路過!”
“都是良民來的,沒搶過人東西!”
陳躍看着他倆五顏六色的雞窩腦袋:……你倆,良民?
騙鬼呢!
“調一下當天的記錄。”老警官肅穆着一張臉對後方的年輕警察說道。
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警官立刻讓人查閱當天報案的記錄,發現确實有一個女生來過,說自己的相機被偷了,地點是長途客運站。
人口密集,事發點還是一個監控死角。
那天,負責案件的警官本來還讓女孩确定一下嫌疑人畫像,但是女生表示他倆都戴着黑色頭盔,根本沒看清長相,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誰料兩人今天又再次犯罪,還恰巧碰上了“前客戶”。
警官看向角落裏,兩只黑色頭盔早已成了一堆破銅爛鐵,頂面形如幹涸的泥土,裂痕遍布,中央一條長口更是像大裂谷,連裏邊的泡沫都露了個角。
質量壓根不過關。
也難怪被打成這樣,摔一下就壞,沒辦法保護腦袋啊!
所以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警官放行:“你們可以走了。”
溫南星籲出一口氣,但卻沒跟着岑黎他們一塊出去。
他問警官:“等一下,我想問問他們……我的錢包還能拿回來嗎?”
“你看一下是不是袋子裏的這個,剛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年輕的警官說。
“對,是我的,”眼見失而複得的棕色錢包,溫南星驚喜,同警官核對,“裏面是兩開的夾層,最中間是拉鏈層,有一個角用藍色彩筆畫了星星。”
警官檢查無誤,表示:“在這邊登記一下就可以拿走了。”
溫南星道了聲好,照例填寫表格。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天和混混兄弟争奪時,被撕壞的那一張照片的另一半輕飄飄從夾層裏掉了出來。
……
“你剛揍人的時候用的是左手吧?”走出警察局,陳躍問,“沒受傷吧?”
岑黎揉了兩下酸痛的腕骨,“嗯”了聲。
挺久沒負重練習,打架也是個體力活。
先前陳躍怕陳妙妙在警察局搗亂,于是讓她等在外邊看守小電驢。
見幾人出來,陳妙妙手裏提着幾根冰棍,張望道:“小溫哥哥呢?”
陳躍扭頭:“哎,對啊,他怎麽還沒出來,不是跟你一塊?”
岑黎也轉過身,沒看見那抹纖細的身影,他蹙眉,扔給陳躍一串鑰匙:“你給小電驢騎回去吧。”
“然後把你車借我一下,我一會兒帶人去趟醫院檢查一下。”回想了一下某人還沒完全痊愈的腳踝,他又說。
陳躍沒拒絕:“行,開回我那?”
他瞅着那慘不忍睹的後視鏡以及剮蹭的車座:“給你……整一下這面鏡子,哎唷,人臉都照不全。”
“诶我先說好,親兄弟還要明算賬的,這回我鐵定坑你。”
岑黎瞥他一眼,爽快:“成。”
陳躍嘿嘿樂了幾聲,喊着張望她小溫哥哥的陳妙妙回家寫作業。
小姑娘屬實不太樂意,只是為了先前答應過的演唱會條件,不得不認命離開罷了。
反正她偷偷加了小溫哥哥的電話,大不了回去偷偷聯系。
兩兄妹走後,岑黎又轉身進警察局。
溫南星這會兒已經拿到他的錢包,于是岑黎剛跨步進門就看見他一個人坐在門口的長椅上,手上捏着一張……眼下應該說是半張照片。
小心翼翼地用衣服下擺擦拭着上面的灰塵。
多寶貝似的。
夕陽西下的餘晖将門口颀長的身影拖長,餘光瞥見一道修長的人影,溫南星擡眼,發現岑黎不知何時站在玻璃門邊。
迎着溫南星的目光,岑黎壓下心間亂如麻的思緒,佯裝鎮定般走過去:“找到錢夾子了?”
溫南星點頭,唇角彎着一抹弧度,心情看似很好。
他問:“那兩個人是被拘留了嗎?”
“不知道,嚴重的話可能吃得吃牢飯了。”岑黎答。
溫南星意味深長地“啊”了聲,這個結果在他的意料之中,看兩混混作案的形式,大約是慣犯。
作案時間間隔雖短,但地點換得快,且都是人煙稠密道路複雜的地段,不會蠢到每次都在同一處地方偷搶。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遇上的岑黎是個硬茬。
好處沒撈到不說,被人教訓了一頓接着還得繼續受罰……也算是罪有應得。
兩人一站一坐,岑黎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看他……手裏的相片。
倒着,所以看不清臉。
俯視,所以能知曉全貌。
一個笑容同溫南星一樣溫潤的男人。
沉聲半晌,岑黎開口:“走吧,去醫院。”
溫南星楞了一下:“你受傷了嗎?在哪裏?”
岑黎差點氣笑:“我沒受傷,倒是你,腰磕到樹都沒痛覺嗎?”
溫南星一下頓住:“……”
嬌氣得很,被人說中便開始叫嚣着發疼。
溫南星撓撓臉:“嗯……一點點。”
岑黎面無表情看他,滿臉寫着“你看我信嗎”。
他吐字:“走。”
“等一下。”溫南星收起相片,剛起身,又突地滞住腳步。
“怎麽?”
“盆栽還在裏面。”
“……”岑黎是真的快無語了,都什麽時候了,管那破盆栽做什麽?
“你靠着門,我去拿。”穩住自己躁動的情緒,岑黎攙着他到門口,剛走出幾步,又回頭叮囑,“別亂跑。”
一直到溫南星怔怔點頭應聲,他才再次快步走進去。
三進三出,再出來時,手裏确實多了盆植物。
經過一場激烈打鬥,這盆含羞草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草。
只不過還真如溫南星說的那樣,含羞草不是含羞,而是保護自己——
葉片閉合,蔫巴似的縮在一起,全然沒了剛買回來時的盎然生機。
要不是綠葉依舊瑩瑩翠綠,多半會被不知情人當枯草拔了。
等到開着陳躍的小破車一晃一游蕩進入小縣醫院時,已經是醫生們的下班時間。
岑黎娴熟地挂上急診,大廳裏多數是咳嗽發熱的小孩以及老人。
而他們兩個青年人異常顯眼。
骨科診室叫號頗快,溫南星墩地一下被人摁着坐到診室小板凳,聽醫生慣例問“哪裏傷”“怎麽傷”,岑黎答“後腰”“磕傷”……
沒有他開口的機會。
再接着,只見醫生冷漠地戴上手套:“轉過去,衣服掀起來。”
瞧了眼溫南星手肘稍顯隐蔽的擦傷,醫生又細節地說:“不方便就讓家屬幫忙。”
時間寶貴,溫南星也不扭捏,任由岑黎把自己衣服撩起。
也正是因為處于同一空間的三人都是男性,溫南星更加無心裏負擔,端正地坐着由背後兩人查探傷勢。
唯一羞愧的可能是:打架的人半點沒破皮,他倒是又擦傷又新添烏青塊。
溫南星想得入神,岑黎卻看得揪心。
他不是沒見識過溫南星皮膚的白淨無暇,薄而嫩的後腰因撞擊,除了有些淤青之外,倒是沒有旁的傷口,可就算是這樣,也令人頻頻攢眉蹙額。
仔細檢查完,醫生快速手寫病歷,接着下結論:“沒傷到骨頭,只是皮外傷,擦點藥,注意休息時避開左側傷口處。”
溫南星乖巧地應好,問診結束,手肘傷口已經進行處理,岑黎去替他取了藥。
細細看着單子,岑黎說:“還是老三樣,除了擦傷的地方不能用噴霧,淤青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消下去了。”
溫南星耳朵聽着,腦袋放空。
好半晌,岑黎才唠叨完注意事項,将藥瓶和盆栽放在一塊。
溫南星擡眼,眼神微微閃爍一下,抿唇笑:“謝謝。”
笑容晃眼。
和外頭輝煌的落日一樣。
“……”傷着腰了,還那麽高興。
瞥這位乖小孩一眼,岑黎心想,你可別謝謝了,再謝下去,他就真以為自己是什麽正人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