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豐年年對要過十八歲生日這件事是極其不情願的。
他注定要和向不武一起過八十歲生日, 所以他專門定下來的和向不武見面那天作為生日的那天都沒慶祝,現在‘豐年年’原本的生日要過的理由,是因為田芸說一定要過。
豐年年雖然很糾結, 但是看在田芸的份兒上妥協了, 最終願意在宅子裏田芸一家和向不武、向黎, 幾個人簡簡單單吃個生日蛋糕就算是過了生日了。
雖然豐年年不太在乎, 但是感覺其他人似乎挺在乎的,本來因為向不武,在聽水公館的人就調過來不少,這會兒更是全部的人都來了,大家各自幹各自的活兒, 将這個坐落在向大裏的小別墅填充的很擁擠。
“我是真的不明白, 為什麽要搞這麽麻煩,不是說好了我要和向不武一起過八十歲生日嗎?”豐年年靠在向不武的身旁, 看着一些人忙碌, 百無聊賴。
“生日什麽時候都可以過,只是身份證滿十八歲這一天, 你從法律上身份會發生變化。”向不武道。
“什麽變化?”豐年年問。
“能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
“比如說呢?”豐年年好奇。
然而向不武也思索了下,在他的觀念裏似乎也的确是沒有什麽必須是要到十八歲之後才能做的事。
在向不武看來,什麽事, 什麽年齡,都可以做。
“您是正視被認定為一位成年人,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所以您能做成年人才能做的事。”一旁的方博遠對豐年年道。
“我之前在做的不都是成年人在做的事情嗎?”豐年年皺眉。
方博遠仔細想想,的确很難界定, 想了一個:“選舉權?”
豐年年:“……哇哦,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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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不武輕笑出聲, 最近他的笑點越來越低了。
“上網吧。”向黎道。
“我們家的電競房非常先進啊。”豐年年反駁。
“游戲不受限制,沒有防沉迷。”向黎道。
“現在市面上的暢銷游戲不有向氏股份嗎?至今為止我要玩哪個游戲都是直接管理員的啊。”豐年年道。
“買酒?”向黎皺眉。
“……”豐年年眯着眼睛看向黎,眼睛斜向了在向不武的每一棟居住地之內都一定會有的酒窖方向。
突然空氣間有些沉默,除了向不武忍不住被這詭異的沉默逗笑了。
“因為一定要慶祝十八歲生日的是您的親戚田芸。”方博遠總算是開口解救這逐漸尴尬的凝滞氣氛了。
“照這麽說,八十歲也不是什麽特別的數字不是嗎?”向不武開口,說了一句簡單的話。
豐年年一瞬間就了解這個十八的重要性:“我懂了,是的,十八歲很重要,我理解小姨了。”
向黎看着豐年年立刻就能理解向不武的話,同樣,他也知道是向不武極其懂得掌握如何讓豐年年快速接受某些事。
向不武和豐年年之間的默契從來都是如此。
在向黎無意識思考之時,豐年年突然上前一只手勾住了向黎的脖子:“你十八歲那天,我沒這個意識,所以下次我和向不武過十八八十生日的時候,你也一起過呗?”
向黎嘆氣:“你不要胡說八道了。”
“我怎麽就胡說八道了?”豐年年完全沒有在開玩笑甚至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非常的可行。
“那天,我其實過的挺好,沒有再過一次十八歲的打算。”向黎道。
“好什麽了?”豐年年想了想,然後點點頭,“不過的确是辦的非常盛大,那時候可給我和方博遠累壞了,那會場的花都是我親自去挑的,我和廚師還為了到底要上什麽樣的餐點吵了一架呢,甚至直接定制了一套全新的餐具,而且還成功簽約了那個廠家……”
聽着豐年年碎碎念叨着在向黎十八歲生日那天的瑣碎之事,向黎的嘴角微微勾起。
的确豐年年是沒有做什麽特別讓他記憶深刻的驚世駭俗的事情,那天是豐年年唯一一次乖巧到讓人覺得詭異的一天,似乎是為了不讓自己說錯話豐年年就差沒給自己的嘴上嘴套了。
一點點積累起來的,豐年年為了他的生日所做的各種各樣的、連豐年年自己都數不清的努力,他在會場中間接受無數人的矚目的時候,卻好像被豐年年所有的努力包裹着。
腳下的地毯,手邊的餐具,身上的衣服,系上的領帶,腳下的軟底皮鞋……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豐年年經手的。
被包裹着一般的感覺。
他很滿足,也很享受。
“我已經過了十八歲了,不打算再過一次,足夠了。”向黎道。
“行吧。”豐年年聳聳肩,“反正我早就知道少爺是一個沒什麽浪漫細胞的男人了。”
向黎:“……”
向黎微不可查的嘆氣,擡眼的時候卻見到此時坐在主位上的向不武在看他,那犀利的目光似乎能直透人心,那尚未浮現在臉上的笑意被壓了下去,向黎有意識的移開目光,不和向不武對視。
豐年年的生日來的人本來不多,但是加上傭人就很多了。
這對所有向姓的人來說,都是很奇特的場面,畢竟作為拿工資的和發工資的身份之間天然的差距,豐年年居然能憑借一己之力将這差距縮小的幾近于無,來到這裏的在聽水公館的傭人居然真的是想來參加豐年年的生日的。
向不武沒有阻止,所有人也都厚着臉皮來了。
另外來的人只有田芸一家和周清宇,因為薛橋和田芸是對門的關系,周清宇和田芸一家也能聊上天。
整個場面非常的輕松,大家舉着手機互相拍照,這是豐年年要求的,如果可以盡可能的将向家老少和豐年年拍到照片裏,說是‘多角度欣賞完美的友誼’。
“為了我成年的十八歲!以後我就是有選舉權的人啦!!”豐年年高高的舉起啤酒杯,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哈哈哈哈。”一群人也笑着舉起酒杯碰杯。
“為了我以後打游戲可以不用再防沉迷啦!!”豐年年再舉起啤酒杯。
“十八歲能做的可多了,年輕,有精力,有能力,還有錢!想幹什麽幹不了啊!!”一群平時在聽水公館安安靜靜的傭人有不少年輕人,大家都被豐年年的氛圍感染興奮不已。
“談戀愛,談戀愛,談戀愛!!”有人在一旁撺掇着。
“可以做羞羞的事啦!!!”也有男性故意摟住豐年年的脖子,和豐年年碰酒杯。
“以後就不用一直被人管着了,這才是重點啊。”
豐年年卻朝着那邊揮舞了一下酒杯:“這話,你去和少爺說。”
一直都對豐年年多加管束到婆婆媽媽的向黎瞬間黑了臉色。
整個空氣凝滞了一瞬,向黎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你最好給我少喝點。”
“看吧。”豐年年很無辜的對着衆人搖搖頭,“此生的自由,少爺就是我最大的阻力。”
“小少爺那是喜歡你,而且你難道不想被先生管着嗎?看你樂在其中啊。”
“對!”豐年年将空了的酒杯摔在桌面上,直接拿起酒瓶,“向不武,少爺,世界最強!!”
“哦哦哦哦哦!!!”
所有人都在起哄,給一旁的周清宇都看傻了。
豐年年平時都是這麽過生日的嗎?
周清宇忍不住看向在不遠處坐着向不武,在這麽吵鬧的環境之下向不武居然能心平氣和的飲茶,對面坐着總是安靜的站着管家方博遠,兩個人好像和熱烈的氣氛劃開了界限,兩位長輩帶着笑意的看向吵鬧中心區域。
周清宇是坐在田芸旁邊的,對田芸說:“阿姨,你們不喝酒嗎?”
“都是你們小年輕的場合,我們參與啥啊。”田芸一邊說,一邊夾了一筷子菜給周清宇,“你咋也不和他們玩啊?”
“嗯,我是來吃飯的,這裏的東西特別好吃,而且豐年年玩的開心就好啊,他如果無聊了我就會過去。”周清宇已經找到和豐年年的相處模式了,如果在豐年年瘋瘋癫癫的時候靠過去,豐年年大概率會嫌棄他。
“你和年年相處的好嗎?”田芸問道。
“我覺得相處的很好。”周清宇笑着。
安靜的坐在一旁的向黎也有意無意的在聽周清宇這邊的對話,他的目光悄悄注意到了文钰琪,文钰琪顯然也很羨慕豐年年。
對文钰琪來說,豐年年現在得到的可能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吧,可是對向黎本身來說也是如此。
人群中心,視野中心,豐年年似乎天生就能如此。
這在向黎看來,吸引他人的目光,就是豐年年的天賦。
只是……
看着豐年年一大口一大口的灌酒,向黎的嘴角抽了抽,豐年年這是從什麽時候學來的毛病?
雖然很想阻止,但是看在今天特殊的份上……
一直壓抑着強行管束豐年年的沖動,向黎狠狠的咬住了一塊肉,嚼的非常用力。
“喝的真好啊。”向不武看着豐年年湊到他身邊,用自己的茶杯和豐年年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換的紅酒杯碰了碰,“生日快樂啊小酒鬼。”
“我要好好學會喝酒,向不武可是千杯不醉。”豐年年的臉頰都已經被酒意燒的通紅,卻一點不以為然。
“哈。”向不武輕笑着,帶着點嘲諷之意,“你是說你想能達到我的酒量?”
“不,你第一,我第二!”豐年年舉起酒杯,将紅酒牛飲。
方博遠的目光非常的微妙,看着豐年年又跑回去倒酒,他難道就沒有發現其他傭人根本就不會碰那瓶紅酒嗎?
一是因為價格太過高昂,二是因為雖然口感很好味道也偏甜,但是後勁很足啊。
“要不要阻止一下,那不是飲料啊。”方博遠忍不住出聲。
“放心,向黎會看着辦的。”向不武卻一點都不擔心,“而且今天不是也邀請小章了嗎?”向不武淡淡道。
把私人醫生邀請過來難道是為了防止這種場面的發生嗎?向不武對豐年年的寵愛,真的是有點天不怕地不怕了。
方博遠失笑,最後搖搖頭決定不多管閑事。
一段時間後,向不武仔細的端詳着豐年年的表情,然後起身:“行了,我得先回房間了。”
“您累了嗎?”方博遠也立刻站起身打算陪伴向不武回房間。
“倒不至于說累,只是……”向不武似笑非笑的看向在房間內撒潑的豐年年,“這孩子喝醉之後非常難纏,我得躲起來。”
顯然已經吃過一次虧的向不武,直接去了完全沒有睡過的屬于豐年年自己的房間中,并且要求方博遠把他的房間門直接鎖上,求得晚上清淨。
方博遠對向不武這一系列熟練的操作啼笑皆非,但是想到豐年年之前發酒瘋的樣子,覺得向不武是對的。
向不武跑了,受罪的就是向黎了。
但是向黎沒打算跑。
即便現在豐年年抱着空酒瓶在他的耳邊大唱陌生的歌,這歌非常難聽,完全沒有曲調,豐年年還大着舌頭嘶吼,專門朝着向黎的耳邊嚎,向黎的臉色非常難看,一只手捂住耳朵,卻沒有将豐年年拉開。
原本從聽水公館的人也已經散去了,沒喝酒的人開車一趟就能全部送走,大家雖然鬧騰但是卻清醒,以極快的速度将一切都打掃收拾的幹幹淨淨。
“他沒事吧?”田芸有些擔心豐年年的狀況。
“沒關系,您放心,我們會處理好的。”方博遠讓司機送田芸一家回家。
周清宇也喝了,現在有些飄忽忽的,這個時間點已經過了宿舍門禁,方博遠在經過周清宇的同意之下給周清宇整理出了房間。
“你也去休息吧,方叔。”向黎捂着豐年年的嘴,豐年年卻一口咬在了的手上,很是用力,牙齒都陷入了向黎手指的肉裏。
方博遠略顯擔憂。
“沒關系的,方叔,今天你也很累了。”向黎面色不變,至少能堵住豐年年這張嘴,疼點倒是沒什麽,雖然用力,但豐年年卻絕對不會咬出血。
“那麽,就麻煩您照顧了,小少爺。”方博遠點頭,轉身去到遠處屬于他的房間。
在方博遠離開之後,向黎突然感覺到咬住他手的豐年年牙關一松,豐年年突然就要跑,向黎非常熟練的一把揪住了豐年年的衣服,豐年年腳下不穩趴在了地上。
但是一點都不在乎的,開始朝着向不武的房間的方向爬:“向不武,向!不!武!!神!!”
向黎揉着眉間,任由豐年年在地上爬,像個巨大的人形拖布。
與其說豐年年酒品不好,不如說是完全沒有酒品,偏偏又希望自己能夠通過練酒量能夠夠上向不武千杯不醉的名聲,喝醉這種事居然不少見。
向黎已經做好了一整個晚上看守豐年年的打算,否則他甚至很懷疑豐年年會不會直接從陽臺上摔下去。
豐年年趴在向不武早早鎖上的門上,邊敲邊嗷嗷,嚎的很難聽,向黎面不改色的在豐年年的旁邊刷手機信息。
豐年年什麽事都會做,但是不怎麽哭,也不吐,但是廁所上的多,大概是一肚子水的緣故。
敲門敲了半小時,豐年年突然一個轉身,抱住了向黎的大腿。
向黎垂眸,将手機放在了口袋,彎腰将豐年年整個抱起來。
豐年年乖巧的用雙手環住了向黎的肩膀,抱的很緊。
“嗚嗚嗚嗚向不武不見了。”雖然像是在哭,但是更多的是幹嚎。
“你怎麽就不想我?”向黎木着臉問。
豐年年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在向黎準備帶着豐年年回房間路上,可一離向不武的門遠一點豐年年就開始瘋狂掙紮,又抓又咬:“我要回去,別帶走我,我要回去,我要去向不武旁邊!!”
向黎嘆氣,往回走,豐年年乖巧了,安靜了。
再次離開向不武房間的門,豐年年再次鬧騰。
來回幾次,豐年年就像個分界線雷達,非常精準發作,都給向黎氣笑了。
向黎看了看不遠處的陽臺,帶着豐年年去了陽臺,打開陽臺的窗戶,讓室外秋日的涼風吹進來,讓豐年年能醒醒酒。
因為一直抱着豐年年走,向黎也累了些,坐在了一旁的一處沙發上,豐年年坐在他的腿上,雙手環住向黎的肩膀,滿是酒意的微紅的臉和完全迷離的目光,茫然的望着向黎。
“只要不離這扇門遠點,你就安靜了啊。”向黎忍不住感嘆。
“我不能,離,向不武太遠。”豐年年道。
“你這樣……”向黎的目光一直凝視着豐年年,和平時的逃避不同,現在只有清醒的他能認認真真的觀賞着眼前的人,“如果有一天,爺爺真的不在了,你怎麽辦啊。”
豐年年很遲鈍,但是大概是被風吹了,眯着眼睛,大腦處理了這句話,之後,他緩緩道:“我不知道。”
向黎的神色一頓:“你平時不是會說,有少爺在就行嗎?”
“少爺……”豐年年低頭,嘆氣,“不會一直,一起。”
“為什麽?”
“少爺還有很多,未來。”豐年年将額頭頂在向黎的額頭上,用來支撐自己渾渾噩噩的腦袋。
向不武的人生,幾乎已經走在了最後的階段,所以豐年年很安心向不武是屬于他的嗎?
向黎凝視着眼前這雙眼睛,在這張并不驚豔的臉上,這雙眼睛過于獨特。
在豐年年的眼中,向黎還有很多未來。
“少爺會,結婚,有孩子,孫子,情人,小三,小四,小五,霸道總裁愛上我,老媽子的愛恨情仇……”
越說越離譜了,向黎無奈,卻沒有阻止豐年年混亂的發散思維。
“那要如何讓少爺永遠和你在一起呢?”向黎問道。
“……唔。”豐年年已經完全沒有思考能力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親人,最緊密的聯系是戀人。”向黎道,他的目光凝視着面前的少年,“你覺得呢?”
豐年年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戀人是權利,是責任,是無法剝離割舍的部分。”向黎道。
豐年年遲疑了很久,點頭。
向黎嘆了口氣。
他在說什麽呢。
本來想要揉一揉被豐年年吵的頭疼的眉間,卻突然被豐年年捧住了臉。
豐年年帶着濃厚的酒意的親吻,覆蓋上了他的唇。
向黎的眼睛睜大,瞳孔微張,近在咫尺的臉,讓他幾乎不能思考。
沒有拒絕,向黎放下了震驚,任憑自己享受在這惡劣的壞心思之下偷來的吻。
沒有完全閉合的眼角,閃過了一道身影。
向黎斜過目光,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周清宇。
向黎沒有松開,而是扣住了豐年年的後腦,加深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