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豐年年爬上了向不武陽臺上的大樹, 只是借着力道很快直接跳到了陽臺上,回頭看在深夜月光中葉片微微反射着月光的樹木。
以前他可以在樹上肆無忌憚的坐着,躺着, 甚至直接睡下, 可現在這棵樹已經無法再支撐他的體重了。
按照樹木的年齡來說, 他是不是長得太快了呢。
“這棵樹見證了我的成長。”向不武打開了陽臺的窗戶, 淺淺的聲音滿是平和,“以後也許會見證你的成長。”
豐年年仰望着這棵大樹,問道:“這個樹可以活很久嗎?”
“嗯,有幾百年吧。”向不武道。
“哇,真的很久。”豐年年眨巴着眼睛, 突然笑道, “人類也希望能活這麽久。”
“嗯,大概會有人想, 但是人類也有一個議題, 如果長生不死,以人類的精神會有什麽樣的未來。”向不武站在豐年年的身邊, 望着那棵大樹,“因為我們很脆弱,死亡也是對我們的保護吧。”
“好奇怪的想法。”豐年年理解不了, “但是既然是你說的,那可能是非常有力量的一句話。”
向不武輕笑着,笑聲緩緩飄散:“你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是堅定信念, 比小時候進步了很多。”豐年年立刻為自己辯解。
“好吧,你長大了。”向不武偏頭, 微笑着看向豐年年。
在月光之下,在豐年年眼中, 歲月的痕跡并沒有讓向不武落寞,那肆意的、灑脫的氣質,從來不會從這個人身上剝離。
所以他所想的,向不武會因為周文翰的死而感慨這件事,是不是他想多了?
豐年年跟着向不武進入了卧室,和總是空調開的很涼的向黎不一樣,向不武的房間中的溫度總是要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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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年年這才注意到向不武早就已經換好了睡衣,随意的靠在床頭,拿起了手邊的厚重的書本。
這一幕似乎和曾經見過的臨睡前的向不武重合了,豐年年立刻翻身就去靠在了向不武的身邊,一同靠着床頭。
“這本是什麽書?應該不是童話書吧?”豐年年好奇的探頭,只是在上面寫的亂七八糟的外文讓豐年年放棄了閱讀。
“這是一本小說。”向不武道。
豐年年還以為按照向不武的性格會和以前一樣選擇看晦澀的學習的書。
“講的什麽?”豐年年好奇的問道。
“說的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在臨死前發生的事。”向不武的手指覆蓋在紙頁上的時候,那幹枯手指似乎和紙張重合了,“孤獨的,已經失去了愛人,沒有孩子的老人,在等待死亡的時間裏回憶自己的過去,卻在最後的時間又和一群性格各異的鄰居建立新的聯系的故事。”
“這難道是個很暖心的故事嗎?”
“嗯。”
“很對你的胃口嗎?”
“不算。”向不武可不認為自己和書中的主人公能産生共鳴,但是這卻是之前的感覺了,重新翻開這本書,“現在應該是能理解一些了。”
“理解哪個部分?”豐年年好奇的問。
向不武緩緩笑道:“締結新聯系的部分。”
“果然是因為我嗎?”豐年年立刻上揚了聲線,幾乎沒有掩飾住自己的開心。
“嗯。”向不武應了。
“書裏的主人公最後怎麽樣了?”豐年年問道。
“死了。”
豐年年啞然,眼巴巴的瞅着向不武,果然還是被周文翰的死亡刺激到了某些部分了嗎?
向不武接受到了豐年年擔心的目光,道:“主人公死的并不難過,比起曾經孤獨的無人知道的死去,最終他還是獲得了周圍人的喜愛,在愛和淚水中去世的。”
豐年年不太知道那樣死去的感覺是什麽樣,但是……
“這個世界上是有不難過的死亡的,我以死過一次的經驗向你保證。”
向不武笑着,合上了手中的書本,随意的放在了床頭。
“你平時睡前會做什麽?”向不武問道。
“刷短視頻。”豐年年很理所當然的道。
“那一起刷吧。”向不武道。
“那要帶耳機嗎?”豐年年為了不吵到向不武還專門帶來了耳機,以免刷短視頻的時候吵到向不武。
“好。”
豐年年沒想到向不武居然同意了。
“那躺下刷嗎?這樣刷着刷着就能直接睡着了。”豐年年道。
向不武輕笑着,關掉了床頭燈,躺了下來,在黑暗中只剩下了豐年年手機的光芒。
豐年年将一個耳機給向不武帶好,自己帶上另外一只,随意打開了短視頻,沒有特地要刷哪一個視頻,只是就這麽放着,一個一個的看。
豐年年的短視頻習慣裏非常的繁雜,跳躍性很大,也有很吵鬧的聲音,好在耳機的聲音放的很小。
在看着手機的時候,豐年年悄悄的去看向不武。
向不武松弛下來的皮膚到底是遮住了那雙令所有人都不敢直視的雙眼,只是豐年年卻還是能看到在那雙屬于老人的混濁的眼睛裏倒影着小小的手機的光。
似乎沒有特別注意什麽,也并不在意視頻裏到底在說什麽。
豐年年突然動了動身體,靠在了向不武的腦袋旁。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豐年年将手機調整到了一處直播,聽着主播輕聲和直播間的人交流,或者只是簡單的背景音。
豐年年終于聽到了向不武逐漸平靜的呼吸聲。
借着淡淡的手機的光芒,将向不武的耳機摘下來,和手機一起小心的放在一旁充電。
豐年年已經很久都沒有祈禱過了,可今天晚上,豐年年祈禱曾經的信仰邪茲比萘神,希望向不武能有一個沒有死亡的夢境。
吃喝玩樂,四大欲望,向不武年輕的時候也經常做這些活動。
以及去會所也是常态。
“哇……”豐年年端詳着裝修金碧輝煌的會所內部,“會所和會所裝修還真是不一樣。”
在向氏集團名下也有相當多的會所,豐年年也一個一個去考察過,為了了解運作,只是做了簡單的了解,還沒真的親身體驗過這裏。
“只是白天沒有人。”豐年年四周看着,只看到出來的人,卻很少看到再進去的人。
“都是晚上才會有更多的人。”向不武緩步走在豐年年的身後,身邊還跟着向黎,“不過就算是現在來,服務生都在。”
向黎的臉色有些微妙,或者說這裏讓他有些不舒服。
在四處都能看到裝扮精致的俊男靓女服務生給他們引路,豐年年的目光很顯而易見的會在漂亮的人的臉上多看幾眼,這微小的動作,逃不過任何一個人的眼睛。
“如果是來會所的話,向氏旗下有很多值得去的……”向黎終于忍不住主動開口。
“都去過了就沒有新鮮感了啊。”豐年年道。
“我倒是想去其他地方,但是你們喜歡畫展嗎?或者喜歡高爾夫?也有不錯的網球場,但是我這個老頭子得多小心,我的骨頭,肯定脆弱的像豆腐渣工程。”向不武聳聳肩,在他的身後還随時跟着輪椅,看上去很奇妙。
“年輕人喜歡的都是這些嗎?”豐年年看到了在會所內各種各樣的游樂設施,包括但不限于酒、臺球、桌面游戲以及一些不可言的設施。
“我年輕的時候喜歡。”向不武道。
“現在不喜歡了嗎?”豐年年好奇的問道。
“年輕的時候玩的太多了,日積月累不就不感興趣了嗎?”向不武看着那沒有任何光芒的室內此時亮着所有的燈。
雖然沒有人,可所有的設施都開着,在吧臺上酒保也在待命,只因為來的人是向不武。
豐年年路過了一位男服務生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男服務生,男服務生也停下了腳步,微笑道:“請問有什麽吩咐嗎?”
豐年年仔細凝視着對方,突然拉開了那系到最上面扣子的領口,裏面青紫紅的很誇張密布的痕跡展現的淋漓盡致。
男服務生的神色有些微妙,可顯然忍耐住了,沒有反應過激。
“哇,酒色服務。”豐年年聞了聞,還能聞到一些在清新的沐浴露下隐沒的淡淡酒氣,然而下一秒豐年年直接被拽住脖頸狠狠的拉扯了過去,豐年年只覺得脖子一噎,差點窒息,狠狠的砸在了身後的高大的人身上。
“豐年年,你在做什麽?!”幾乎是難掩憤怒的聲音,豐年年不用回頭就能在腦海中勾勒出此時向黎怒不可遏的模樣。
“只是看到的時候有點好奇,親眼看到還是很震驚,這麽激烈,對方是一位熱辣的女性,還是男性?”豐年年絲毫不顧忌向黎揪着他的後脖頸,捂着嘴偷笑。
“什……”向黎當完全反應過來豐年年在說什麽的時候,話音還沒完全開口就已經完全紅了臉。
“啊,嗯,是一位先生。”男服務生微笑着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領。
“戀人?”豐年年好奇的問。
“不。”男服務生點到即止的微笑,豐年年對着男服務生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然而男服務生則是帶着幾分微妙的笑容,目光在已經尴尬到極致的向黎的臉上瞟了一下,最終放在向黎無意識的放在豐年年腰腹上摟住的手。
“別在這裏晃悠了!!”然而最先受不了的向黎突然就轉頭看向向不武,“爺爺,不要随便帶壞豐年年!”
“你當着人家的面這麽說,你引以為豪的禮貌呢?”豐年年猛然收到向黎一個瞪眼,尴尬的砸吧砸吧嘴。
向不武坐在輪椅上,豐年年坐在輪椅的側邊,向黎黑着臉推着輪椅往外走。
向不武:“真沒想到我的血脈裏還有這麽純情的孩子。”
“可能這東西并不是天性而是後來學習的?”豐年年也道。
“看看這樣子,簡直就像是踩了尾巴的貓。”向不武點頭。
“難道是男男情愛對少爺來說太刺激了?”豐年年摸着下巴思索,“不過男女情愛也很少吧,雖然少爺那麽喜歡玩游戲可是沒有一款是戀愛游戲哎。”
“是有點晚熟,雖然身體早早的就已經成熟了。”向不武道。
“爺爺,豐年年,不要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向黎将一老一少帶出會所之後,臉已經因為兩個人的調侃尴尬極了,又羞又窘的,被室外的微風一吹才勉強找回一點理智。
“嗯……”豐年年回頭看向黎。
向不武也回頭看向黎。
向黎才剛剛将手從臉上放下來。
豐年年突然莫名其妙的和向不武對視一眼,向不武挑眉,也沒能理解豐年年這一眼是什麽意思。
向黎微微皺起眉頭,不好的預感在蔓延。
就在向黎遲疑着要轉移話題避免這種奇怪的預感成真之前,豐年年突然拉着了向黎的衣領狠狠的拽了下來。
在向黎的眼前,豐年年的臉頰越來越近,那一瞬間的時間似乎被夏日的燥熱粘稠了。
啵——
一聲故意的,非常清晰的親吻的響聲綻開在向黎的唇角,在那仿佛是臉頰又仿佛是唇瓣的細小之處,豐年年落下了一個調侃的吻。
向黎呆滞、石化、無法思考。
豐年年松開手,半彎下腰和坐在輪椅上的向不武同等高視角,一起看已經完全僵硬的向黎。
“哇,這種純情程度我覺得都已經算是基因突變了。”豐年年非常感慨的道。
向不武靠在輪椅上,似笑非笑的問豐年年:“這孩子連初戀都還在吧,你要是把我孫子掰彎了怎麽辦?”
“咦,你在乎這個?”豐年年意外的挑眉。
向不武卻輕笑一聲,聳聳肩。
“反正你也不會在乎,彎了就彎了呗?”豐年年很清楚向不武會是這個反應,自己的孩子本身都不在意,更別說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了,因此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怎麽?你喜歡男生?”向不武倒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居然有些好奇。
“沒試過,有機會試試看?”豐年年也有些好奇自己有沒有可能是同性戀。
“你覺得自己是1還是在0?”向不武挑眉笑道。
豐年年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那你呢?”
“別鬧了。”話題猛然被向黎制止了。
兩個人一起看向向黎。
向黎的神色平靜無波,似乎對這一切毫無反應,剛剛那石化似乎都是假象。
而這神色過于平靜了,豐年年對上向黎的眼神的時候瞬間從背脊到頭皮一寸寸發麻,鬼使神差的開了口:“對……對不起啊,不是,我也沒做什麽很過分的事情吧。”
豐年年突然将求助的目光頭像向不武,向不武也從來沒見到過向黎這個模樣,居然也被豐年年傳染到了一點磕巴:“嗯,就,親一下,不是什麽大事吧?”
“向不武,我親親你。”豐年年說道。
向不武卻皺眉,操縱着輪椅往後面退了些,遠離豐年年:“你不要過來。”
豐年年瞬間裂開。
怎麽會這樣?
向不武拒絕他親親?
“你現在這樣躲開我,氣氛會變得很奇怪啊。”豐年年立刻就要去抓向不武的輪椅。
向不武操縱着輪椅後退,是一點也不想被豐年年逮到的模樣。
“別鬧了。”突然,向黎的大手的狠狠的摁住了豐年年的腦袋,他深深嘆氣,“出來都出來了,換個地方去吧。”
豐年年試探性的看向黎,确定向黎好像沒什麽特別生氣的模樣,才試探性的,轉移了話題:“等下次一定要好好出去旅游對吧?”
“嗯,下次直接請年假吧,我們向氏的假期還是很優厚的。”向不武道。
“可是周清宇他爸媽每天忙的不着家啊。”豐年年道。
“但是加班的費用也是有的,底下人怎麽操作,我也不可能一一管過來。”向不武道。
向黎看着豐年年和向不武已經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別的事,從心到口嘆出一口長氣,撇過頭:“還是趕快找個別的地方,別在人家門口說相聲了。”
“但是要去哪裏呢?”豐年年偏頭看向不武,向不武提議道,“商場?”
“我好不容易請了假,進商場會讓我覺得是在工作。”豐年年和向不武有商有量,這是在整個向氏都很少見的場景,但是兩人顯然習以為常。
“可是你上次設計的商場不是沒通過嗎?”向不武笑道。
“那是經驗不足,而且輸給少爺沒什麽好丢人的。”豐年年聳聳肩。
“賽車場?”
“對你心髒不好。”
“你這可就傷到我了,它還很強健。”向不武故意捂住心髒。
“我那是心疼它!!”豐年年用手指去戳向不武捂住心髒的手背。
向黎看着重新認真思考去哪裏的兩個人,垂下雙眸,有什麽被一點一點沉到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