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豐年年抱着《不斷橋》這本書看的時候, 他總是會去翻找和向不武有關的字句,可即便是大反派,能在書中出現的幾率也絕對沒有男女主來的多。
“周文翰都是一個脾氣很臭的固執老頭子了, 簡直不敢相信這居然是以前的周文翰, 雖然我不喜歡他, 但是至少書裏寫的還是可以的。”
這本書真是看的讓人煩躁, 明明他認識的向不武已經那麽多那麽完美了,為什麽還要看這些書來找向不武。
“向不武,向不武!你在哪裏?”豐年年繞了一圈,四周卻都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哪裏有一點點讓豐年年開心的向不武的存在呢。
“啊, 簡直氣死我了, 向不武去哪兒了!?”
豐年年将在地面上的《不斷橋》狠狠的扔了出去,然而手臂一個抽抽, 豐年年猛然睜開眼睛。
剛好是在清晨定時的自動窗簾打開的時間, 明亮的光芒瞬間将室內的照耀的清晰透徹。
豐年年茫然的坐起身,地面上躺着一個枕頭, 手中還沒有散去的柔軟的觸感代表着他剛剛其實丢掉了枕頭。
做了一個好讨厭的夢啊。
豐年年回頭,發現向不武其實已經醒來了,正在揉弄着眉間, 似乎睡得不太好。
“你……還是別上我的床了吧。”向不武坐起身,“我這個年齡還睡不好是很致命的事。”
豐年年茫然眨眼:“我咋了?”
“在床上又踹又蹬的,是在長個子的緣故嗎?”向不武是被豐年年吵醒的, 如果不是床夠大,他估計要切實的體會一下什麽叫做兔子蹬鷹。
“我在夢裏找不到你, 就到處亂跑着找你的緣故吧?”豐年年眼巴巴的望着向不武,“但是我也是早上才做這種夢, 而且窗簾打開了,你也要醒了,沒問題吧?”
向不武眯着眼睛,看豐年年,豐年年的目光非常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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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麽想和我睡?”向不武完全不明白豐年年這到底是什麽奇怪的愛好。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有些麻煩的事情的阻隔,我恨不得天天在你身邊!”豐年年坐在床上,看着向不武起身。
“一大清早,你倒是朝氣蓬勃的。”向不武有些無奈,伸手将花白的發絲随意的撩向腦後。
“只要看到你,比看到陽光還清醒!”豐年年繼續大白話贊美。
向不武坐在床邊,望着從窗戶中照耀下來的清晨的陽光,安靜的窗簾,一沉不變的擺設,是每一個早晨起來都會看到的一點也不會覺得新奇的景色。
除了在地面上那個無辜的枕頭。
雖然只有一個枕頭……
卻足夠表現出現在在他身後的到底是個多麽能鬧騰的孩子。
向不武站起身,打算去洗漱,豐年年像個小尾巴一樣的立刻跟了過去。
在向不武的房間裏,也有屬于他的洗漱用具!
衛生間的面積足夠寬大,兩個人并排站在鏡子面前刷牙,一高一矮,一老一少,豐年年刷牙的時候都總是看向不武,他連刷牙的模樣都希望和向不武很像!
“今天打算做什麽?”向不武問道。
“早上和向黎學習,中午和你吃飯,下午和向黎學習,晚上和你吃飯,晚上和向黎和你一起學習,晚上去蹭向黎的床半夜再爬你的床!”豐年年雖然嘴裏塞着牙膏泡沫吐字卻很清楚,實際上他已經吞了不少泡沫了。
“你在這裏的生活真是越來越規律了。”向不武漱了漱口,道。
“我希望可以一直這麽規律!”豐年年也跟着漱口,對着鏡子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很開心。
他已經在聽水公館住了大半個月了!!
因為上次在家裏惹了事,豐年年就以害怕回家會被訓斥為理由在聽水公館住着。
和上次不一樣,豐年年不是離家出走,田芸也沒辦法報警處理,雖然每天雷打不動的發消息打電話讓豐年年回去,豐年年電話也接,信息也回,可就是不回去。
這段時間對豐年年來說簡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跟在向不武的身後,通知鈴響了起來,是方博遠的聲音:“先生,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嗯,進來吧。”
語音控制的大門瞬間打開,豐年年看着方博遠此時帶着一個男傭走了進來。
向不武自己脫掉了睡衣,露出了那對豐年年來說還十分完美的身材。
方博遠将嶄新的衣服從衣架上取下,向不武随手接過來自己穿好,那是很休閑的一套衣服,白色的體恤中長褲,方博遠也找出了一個适配的手表給向不武帶好。
這不是家居服!
豐年年瞬間察覺到了這個異常。
“你要去哪裏,帶我去嗎?”豐年年立刻拽住了向不武的衣角,眼巴巴的望着,一副如果被丢下立馬就要哭的表情。
“你不是今天已經有計劃了嗎?”向不武調侃着問道。
豐年年哪裏知道剛剛的問題是向不武在試探他啊,着急的就說:“我都學習那麽久了,這個世界的人都有雙休日的,我都沒休息啊,我今天要休息,你帶我去啊。”
方博遠看着已經開始躍躍欲試着打算無理取鬧的豐年年,嘴角勾着淺淺的笑意。
“是要去開會。”向不武倒是對豐年年解釋了。
“開會,開會不可以帶我嗎?”豐年年很焦急,雖然在向不武的房間裏有他的洗漱用具,可沒有他的日常服啊,如果他現在去找日常服向不武跑了怎麽辦?要無理由甩開他,他就是穿着睡衣也要跟過去!
“對你來說會很無聊。”向不武道。
“我看着你就不無聊了,大不了你開會,我在旁邊寫作業嘛!”豐年年攥着向不武的衣角,都不顧及那本來熨燙的妥帖的衣服已經被他拽出了褶皺。
向不武裝模作樣的思索了,欣賞了一會兒豐年年越來越焦急的模樣,這才緩緩說道:“也不是不行。”
豐年年瞬間心花怒放。
方博遠有些詫異,如果是去開會明顯是做正事,難道向不武對豐年年已經放任到做正事都可以跟着了嗎?
而且最近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就睡在一起,方博遠一直覺得會不會是豐年年每次不管不顧的爬床,可現在看來似乎也是向不武同意的。
“我現在立刻去穿衣服!”豐年年迅速的直接穿着拖鞋去爬陽臺,甚至着急的都忘記關上陽臺的窗戶。
方博遠上前将窗戶關好,有些疑惑的道:“這孩子怎麽總是不喜歡走門。”
“從這裏到向黎的房間是最快的。”向不武伸了個懶腰,“那就等等他吧,把托比牽過來吧,先散散步。”
“向黎?”方博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豐年年是去穿向黎的衣服了,啞然失笑。
因為要開會,聽水公館距離公司有一段距離,本來今天不打算遛狗散步的,但是……
晚點就晚點了不是嗎?反正只要他不在,會議就沒辦法進行,向不武非常沒時間觀念的想着。
豐年年火急火燎的跳到了向黎的房間,迫不及待的就要從向黎的房間裏翻衣服。
向黎躺在床上睜開了眼睛,聽着豐年年一點都不顧及他還在睡覺鬧出的動靜,臉上滿是生無可戀。
坐起身,向黎靠在了衣帽間的牆壁上,看到豐年年又從他的衣櫃裏翻出了一些套裝,顯然豐年年自己是不會搭配衣服的,所以每次都只選擇套裝。
“去哪兒?”向黎打了個哈欠。
“向不武要去公司開會,說要帶我去,你去嗎?”豐年年順口問道。
“不了。”向黎道,“剛好我能再睡一會兒。”
豐年年穿好衣服,對着鏡子臭美了一下,問着向黎:“你最近睡得不是很好嗎?”
向黎:“……”
“每次你睡得都可香了,我走了你都不知道。”
向黎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移開眼神,道:“大概是因為有人在我身邊吧,就沒那麽怕黑了。”
是沒那麽怕鬼吧,豐年年眨巴眨巴眼睛。
“你最近對我好像很好啊?”豐年年感覺似乎自從他住在聽水公館之後,向黎對他的态度就明顯好了很多,也不會和以前動不動就和他吵架了。
不對……
豐年年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記憶,這段時間他們吵架過嗎?
咦……
好奇怪?
“難道你希望我對你不好嗎?”向黎擺擺手,“和方叔說我今天不吃早餐了。”
“好哦。”豐年年道。
看着向黎又回到床上繼續睡的背影,豐年年突然意識到好像這段時間向黎一直在配合他的作息,上午下午都會按照上學時間給他教書。
和向不武一起坐在從去往公司的車上,豐年年看着身邊正在看筆記本電腦的向不武,突然說:“向不武,向黎和你一點都不像哎。”
“嗯?”向不武正在認真工作,聽到豐年年的話只是随意的附和了一聲。
“我感覺向黎有點太善良了。”豐年年道。
向不武的神色一頓,揚眉,偏頭看豐年年:“善良?”
“他一直都很照顧我,也配合我的時間,現在都不和我吵架了,講題的時候也特別的有耐心。”豐年年想着想着,擺着手指頭算,“現在他都不在乎我挑他的衣服了。”
向不武卻輕笑出聲:“怎麽,難道我對你不好?”
“不一樣啊,我是要成為你左膀右臂的人,可我又不會和向黎這樣,他對我好肯定圖不到什麽啊?”豐年年摸着下巴,那認真的模樣讓向不武忍不住發笑。
“怎麽?你不喜歡嗎?”向不武偏頭問。
豐年年突然覺得,其實在某些方面向不武和向黎還是有些相似的,比如問這句‘你喜歡嗎’的時候的語氣。
“我就是有些擔心。”豐年年非常認真的躊躇擔憂,“如果向黎一點都沒有繼承反派之血,以後會不會被欺負啊,如果向黎被欺負了,會讓我覺得在欺負你,光是想到就很不爽。”
向不武笑個不停。
手伸向了豐年年的頭發,狠狠揉搓了下。
向不武偶爾是真的覺得豐年年可愛,難道說這個年齡的孩子都會有這樣可愛的時候嗎?
可是想想向黎,向不武又覺得或許只有豐年年這樣。
“我是不是也應該讓向黎見識一下什麽叫做人心險惡,他對我放下防備的速度也太快了。”豐年年很糾結。
向不武雖然覺得這種事情無關緊要,但是豐年年真的在苦惱,他也跟着一起苦惱:“你知道向黎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這樣的變化的嗎?”
“好像是從我上次到聽水公館之後。”豐年年仔細想了想,“難道說是被周文翰刺激到了?”
“如果只是那麽短暫的見面,不至于會刺激到他吧?”向不武也和豐年年一樣摸摸下巴,一起思索,甚至連此時腿上的筆記本電腦都已經待機了。
“對了,他說過很羨慕我家的氛圍。”豐年年突然一捶大腿,“是不是因為在我面前,他自卑了?”
向不武忍笑忍的很難受。
“可是可能嗎?”豐年年又自顧自的陷入糾結,“田芸那個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能讓人嫉妒的親人啊?”
“田芸有什麽優點呢?”向不武跟着問。
豐年年:“……”
“?”
豐年年可是絕對不會做當着向不武的面誇贊別人的事情的,更何況田芸的那個尴尬的家庭實在是沒有他覺得能夠稱贊的地方:“你知道的,我除了你誰也不關注。”
向不武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不讓豐年年發現他此時的笑意。
“那還有其他的可能嗎?”向不武繼續問道。
“不是自卑的話,那是在可憐我嗎?”豐年年突然就震驚了,“我的天,他不會在可憐我吧。”
“怎麽說?”向不武終究還是被豐年年突然義憤填膺的表情給逗笑了,笑出了聲。
“我給他講了我的家庭的故事!”
“是什麽樣的故事?”向不武也頗有些好奇,“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嗎?”
連司機都對這件事很好奇,偷偷從後視鏡瞟了一眼。
“對,就是我的故事,我和媽媽,姐姐,團長的故事!”
豐年年再一次将自己給向黎講過的故事,重複給向不武聽,甚至要講的更詳細。
向不武的笑容雖然并沒有在豐年年稚嫩的訴說中完全散去,卻淡了不少。
司機此時的表情都很複雜,好幾次欲言又止,可最終什麽都說不出口。
“在那樣的世界裏,女人會有什麽樣的待遇,倒是完全可以想象。”向不武嘴角的笑容未散,卻帶着諷刺。
“但是其實我還是挺羨慕媽媽和姐姐能做女人的。”豐年年張開雙手,“當然我是說在以前。”
“羨慕?”向不武挑眉。
“只要付出身體,就能換吃的,這可是一件很輕松的事,如果不是因為我太醜,我也願意做的。”豐年年的語氣中可沒有半點調侃,他是真心的羨慕。
“哪怕最後和你的媽媽姐姐一樣悲慘?”向不武倒是沒對豐年年的想法反駁什麽。
豐年年偏頭,對向不武笑:“很多時候再怎麽找也找不到吃的,雖然也有賴賬的,但是好歹有點希望不是?”
向不武從來都不曾感受過饑餓,但是卻不是不能想象為了一口吃的而願意出賣自己身體的豐年年的想法。
“但是也有可能因為我不是女人才會這麽想,現在不是都說什麽,要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嗎?”豐年年輕輕嘆了口氣。
向不武看着豐年年,在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并沒有悲傷的眼睛。
面對絕望的世界的時候的麻木,在此時他的眼前展現的淋漓盡致。
得到一切的,沒有善良的,完美的反派,會成為這個孩子的願望和最愛,完全能理解。
“我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喜歡我了。”向不武道。
“你會知道我喜歡你勝過你知道的!”豐年年立刻上揚了聲線,那明亮的眼睛裏充滿了對向不武的喜愛。
向不武笑了。
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有怎麽樣的過去,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絕望和痛苦。
即便是龐大的在外人眼中金光閃閃的商業帝國,到底是踩着多少人的絕望一點一點的爬上去的,沒有人能夠數得清。
他并不心疼豐年年的過去,那是時代的悲劇,而不是他的。
但是因為是現在的、坐在他面前的豐年年,向不武倒是不介意給予豐年年幾絲疼惜。
一個新奇的、有趣的、讓他喜歡的孩子,再多一點疼惜也沒什麽。
“真是可憐的孩子,需要我疼愛你一下嗎?”向不武道。
“請多多疼愛我好嗎?為什麽要問我,請狠狠疼愛!”豐年年迅速的接話。
向不武再次笑出了聲,剛剛那點好不容易升起來的憐惜被眼前這個傻小子消弭的幹幹淨淨。
“不過說實話,其實我真的不可憐,可憐是說地位環境差異造成的吧,可是我的世界裏除了皇族貴族和教會,不,甚至是有些教會都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我一直都屬于運氣不錯的那一類。”豐年年攤開手。
“因為跟了盜賊團?”向不武問道。
“在跟了盜賊團之前我就過的還不錯了,我總是能更輕松的找到食物。”豐年年仰頭笑着,“我吃得少,但是力氣大,精神足,很敏捷,所以也有相當多的人願意給我一些活兒,團長說我是有點天賦的。”
“這樣啊。”這倒是向不武沒想過的,換句話說就是豐年年一直都很能折騰?
豐年年嘿嘿笑着:“雖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天賦,團長沒和我說,大概是力氣大?有耐力?”
向不武笑着,偶然之間對豐年年的過去産生了一絲好奇。
“你以前很醜嗎?”向不武想起剛剛談話中的一個細節。
“對,可醜了。”豐年年很大力的點點頭。
一直對美麗的事物有獨特偏好的向不武,本身對豐年年這張過于普通的臉已經耐心去習慣了,但是想想豐年年原本的樣貌或許更醜……
要好奇豐年年本來的臉嗎?
向不武很是發愁。
雖然不想看難看的東西,但是意外的他對豐年年的好奇心還挺旺盛的。
看和不看感覺都是很讓他難受的選擇,豐年年這個孩子真的是會在各種各樣的地方給他出難題。
“你的畫畫不是很好嗎?”最終,向不武決定放任自己的好奇心,“你把自己的樣貌畫出來給我看看?”
“沒問題!”豐年年豎起大拇指!!
向不武微笑。
“你可以适當的美化一下。”不想看到醜東西的向不武心情很複雜。
“我會讓你看到最真實的我。”豐年年很高興向不武對他的好奇。
“……嗯。”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