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你說什麽?”聽到豐年年突如其來的話的周文翰, 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看到向黎這麽激動,肯定是因為他和向不武長得很像,你這麽大年紀都不釋然, 肯定是對向不武嫉妒的狠了, 由妒生恨, 所以才會這麽生氣。”豐年年直接指着周文翰的方向, 一字一句說的非常清晰。
薛橋整個人都僵硬了,終于對面前的人有了更多的反應,目光呆滞的轉向向黎:“你,你是……難道你是……”
“我是向不武現在最喜歡的人!”豐年年直接跳到了向黎的面前擋住向黎,試圖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頗有一副要在舊愛面前炫耀的新寵模樣。
豐……豐年年!!!
完全沒有想過豐年年居然會想都不想直接自曝, 向黎哪兒處理過這個陣仗,他要怎麽阻止這個突然荒謬的事态。
“那你是……”薛橋的神色複雜極了, 但是好歹也算注意了豐年年。
“這位是我的朋友, 是向不武的孫子。”豐年年拍了拍向黎的胸口。
薛橋:“……”
周清宇人都傻了,反反複複看了雙方好多眼, 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是,豐年年,這是咋回事啊, 這是……”
“出去,滾出去!”終于周文翰從懵逼中緩過勁兒來了,甚至都不用拐杖支撐身體了, 用那拐杖指着豐年年的方向。
“我的天啊,你怎麽能用這樣的身體對我們這麽兇啊, 我看到你這幅樣子我都替向不武不值。”豐年年那種除了向不武誰也看不上眼的勁兒一出來,連一旁的向黎都開始頭皮發麻。
向黎很清楚, 豐年年與其說是對周文翰不滿,不如說是對除了向不武之外的所有人都不滿,完全沒有真心要針對周文翰的意思。
也是因為沒有針對,豐年年的話那說出來簡直刺耳極了。
“薛橋這個樣子,看周清凝我還能想到年輕的時候還挺好看,周清宇這個臉……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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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黎再一次捂住了豐年年的嘴。
“你不要欺人太甚!”周文翰氣的身體都開始顫抖,着急的薛橋立刻把人攙扶着。
“爺爺?”周清凝也立刻跑到周文翰的身邊去。
與此同時在他們身後的門也打開了,田芸疑惑的探出頭來:“怎麽了?我聽到這邊很吵?”
“……”向黎感覺自己的面部肌肉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麽扭曲精彩過。
也不知道怎麽腦子一抽,向黎直接彎下腰扛着豐年年就開始下樓。
瘋了……
真的都瘋了……
豐年年你這是什麽瘋癫病原體!!!
豐年年就感覺到自己被向黎扛着走,手中還不忘記把食盒提起別摔了,這麽颠簸着還挺難受的,雖然還勉強能忍。
他們到了樓下小區花園內的一處運動器材附近,這邊有個休息椅子,向黎才把豐年年放了下來。
向黎體力不錯,可是這會兒這麽扛着豐年年跑了幾步,卻喘的厲害,擦了擦額角的汗,在這麽燥熱的夏天的晚上,他感覺自己真的要瘋了。
“你發什麽瘋啊?”向黎忍不住對豐年年提高了聲音。
豐年年好好的将手中的食盒安放好,甚至還打開了蓋子看了看裏面,看到沒有亂七八糟才安心合上。
“我咋了?”豐年年很理直氣壯的模樣讓向黎抽了抽眼角,而豐年年甚至攤開手很自然的繼續道,“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他一看到你的臉就這麽生氣,不就是對向不武有意見嗎?”
“可是有些話不能這麽說!”向黎試圖教育豐年年。
“那還要怎麽說啊?你這才很像,這要是向不武站在這裏,誰知道那個倔老頭要怎麽對向不武呢,恕我直言,你能忍,我忍不了!”豐年年一撇嘴,那模樣完全是對自己的做法一點也不覺得有問題。
“爺爺到現在都和他們沒有再聯系了,哪兒有什麽見面不見面的,你上門去,給人家一巴掌,人家能不生氣?”向黎頭疼的仰頭揉揉眉間。
“我就想看看薛橋啊。”豐年年一攤手,“誰知道周文翰會那麽不禮貌。”
“不禮貌的是你,是你啊!”向黎忍不住抓頭發,“我的天,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不懂禮貌就喜歡嗆別人的不禮貌的人,和你一比我才知道什麽叫做小巫見大巫!”
豐年年雙手環胸,拒絕被扣帽子:“反正都是好奇,你也沒比我高貴到哪裏去。”
“這是高貴的問題嗎?你到底怎麽想的,算了我不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向黎一心覺得自己和豐年年肯定無法相互理解,“我為什麽會答應和你一起去,我就知道你這個人絕對不安好心。”
“雖然接觸很短,但是我感覺薛橋應該是一個很懦弱的人。”豐年年卻根本不管現在向黎的崩潰,自顧自道。
“……為什麽?”向黎完全不知道這是從哪裏得到的結論。
“周文翰對她态度那麽不好她都忍了,團長要是這麽對軍師說話軍師早就一巴掌過去了好嗎?!”豐年年完全能回想到軍師那令人發指的巴掌。
向黎沉默了一瞬,還是被好奇控制了,八卦的聲音有些懵懂:“為什麽會用團長和軍師來比喻?”
“他們是夫妻啊。”豐年年立刻道。
向黎倒抽一口冷氣:“團長和軍師不都是男的嗎?”
“軍師是女的啊?”豐年年道。
向黎:“……”完全猜不出來豐年年至今為止的那些兇殘的形容之下描繪出來的居然是一個女人。
向黎揉揉頭發,忍不住解釋道:“這只能說脾氣好,不能說懦弱……”
豐年年眯着眼睛看向黎。
向黎被豐年年盯的難受:“你幹嘛?!”
“你為什麽要向着薛橋啊?”豐年年滿是懷疑,一副在看‘背叛者’的模樣。
“我誰也不向着。”向黎煩躁的坐在了椅子上,感覺就這麽點時間把他所有的力氣都給搞沒了。
豐年年卻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甚至打開了食盒:“我們今晚得把這個吃完,明天壞了。”
看着一食盒的糕點,向黎抽了抽嘴角:“沒有那個胃了。”
“你也太不能吃了。”豐年年一口一個糕點,完全有要一個人吃完的堅決。
“帶回去給你小姨他們不行嗎?”向黎問道。
“不行。”豐年年又吃了一口糕點,吃的腮幫子鼓鼓的,“剛剛你帶我出來的時候,我看到小姨開門了,肯定會和薛橋打個照面。”
向黎看着豐年年郁悶的側臉,新奇的挑眉。
豐年年一邊吃糕點一邊摸出了手機不知道在操作什麽。
“今晚要是回去了,小姨又不知道要怎麽訓我了,今晚就算你在我恐怕也落不到好。”豐年年道。
向黎的心情有些複雜:“你難道都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麽很不禮貌的,會被訓斥的事嗎?”
“我又不是傻,我本來就不打算讨好除了向不武的任何人。”
向黎:“……你的世界,除了喜歡和讨厭,難道就沒有無感這種中間值嗎?”
“這個世界可是很分明的。”豐年年将手機貼在耳邊,對着身邊的向黎道,“一旦人和人之間有了交集就一定會出現喜歡和讨厭的天秤,根本就不存在一個絕對的中間值。”
向黎一愣。
“是這樣的。”向不武帶着微笑的聲音從豐年年的手機中傳來,在夏天安靜的夜晚中即便不用擴音也能聽得到,“這個認知很有趣,豐年年。”
“那可以抱抱嗎?說好的誇誇我就給我抱抱的!”豐年年無論是表情、聲音、目光,都在聽到向不武聲音的剎那變得雀躍。
“這算不上可以被獎勵的事。”向不武帶着笑音道。
向黎看着在晚上的路燈之下豐年年的側臉。
你不怕被讨厭嗎?
向黎試圖開口詢問,然而這個問題卻又咽了下去。
這仿佛是完全不需要詢問的話題,眼前的一切就能告訴他一個準确的答案。
全然的對一切都毫無迷惘,完全不顧及所有人的想法,自私自我毫無禮貌的少年的了臉上,幾乎全部都是對自己決定的篤定和向往,他從不曾迷惑。
默不作聲之中,在向黎的腦海中飄過兩個很微妙的大字。
——反派。
向黎的表情十分複雜,難道說就是因為這種和反派相差無幾的性格和爺爺才臭味相投了嗎?
難道說他尊重、仰望的長輩,就真的是個反派嗎?
向黎尴尬的移開了眼神,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對人類的定義好苛刻。
照這麽定義的話……
他大概是廢物。
“向不武,你可不可以來接我和少爺回家啊?”豐年年的話突然打斷了向黎的沉思。
向黎眼睜睜的看着豐年年和向不武聊了幾句挂斷電話,忍不住道:“你現在都把去聽水公館當做回家嗎?”
“那不然嘞?”豐年年迷惘眨眼。
“可那不是你家,是我家啊。”向黎只覺得很離譜。
“我不是來搶你的,我是來加入你的。”豐年年道。
向黎哽住,轉過眼神決定不和豐年年過多掰扯。
豐年年挂斷了電話沒兩分鐘,就傳來了響鈴,豐年年一邊吃着糕點,一邊口齒不清的道:“你看,我就知道她一定會打電話給我。”
向黎看到在豐年年的手機上顯示的‘田芸’兩個字,他也能猜到此時田芸可能也被豐年年的惹事給氣到了。
豐年年直接将手機遞給了向黎:“你幫我接吧。”
豐年年感覺這一整個食盒裏的東西真的非常的好吃,只是這個分量他估計吃也的确很嗆。
他的肚子果然也不行了呢。
是因為這邊的生活實在是太輕松了嗎?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就沒餓過。
和平的世界,追随的人,夢想的家,豐年年真的覺得沒什麽不完美的了。
“豐年年!!!”然而從向黎接通的手機裏傳來了田芸尖銳的憤怒的叫喊聲,豐年年瞬間從甜滋滋的糕點天堂裏墜入了漆黑的夏夜現實。
“你到底幹了什麽?為什麽鄰居會那麽生氣?你怎麽跑到什麽地方都能給我惹事,我才看不到你一刻鐘!”
“你趕緊給我回來,趁着我現在還沒對你發火,趕快回來!”
豐年年聽着田芸暴躁的聲音,感覺有些噎住,雖然甜點好吃,但是一口塞太多還是有些難咽。
“阿姨,我是向黎。”向黎道。
在手機那頭的田芸瞬間消了音。
豐年年眼巴巴的望着向黎,向黎聽着手機随意的看向某個虛空的地方,豐年年不知道向黎此時在想什麽。
“你把手機給豐年年。”田芸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豐年年在向黎轉頭看向自己的時候已經捏着一個新的糕點站的遠遠的,不讓向黎有機會把手機給他。
向黎的神色有些複雜,卻還是說:“豐年年不願意接電話。”
“他也知道自己惹事了是不是?既然知道是惹事了難道不應該回來認錯嗎?”田芸道。
向黎看上去很無奈,甚至尴尬的捂住了額頭:“阿姨,這件事的确是豐年年不好。”
豐年年雖然不這麽覺得,但是向黎說是就是吧。
“但是恐怕就算去道歉也得不到什麽好結果。”向黎嘆了口氣,“其實真的要說,這次和對方鬧矛盾的是和我有關的事。”
“什麽?”田芸一愣,緊接着就是一點也不相信,“你不要太偏袒豐年年了,錯了就要認錯,如果一直這樣順着他,他長大了怎麽辦呢。”
雖然田芸這麽說,但是大概是因為面對着的事向黎,語氣舒緩了些。
“你還小,不懂得養孩子有多辛苦,在這個年紀的孩子如果不能認真管教,将來長大了,惹事了,社會上的人的管教和不僅僅只是有我這麽輕松簡單了。”田芸似乎試圖讓向黎理解她。
豐年年眼巴巴的看着向黎,莫名其妙的感覺向黎在聽到了田芸的訴說之後,神色有很微妙的,豐年年無法形容的感覺。
“我不論如何,都是他的小姨,他是我姐姐的孩子,我是肯定希望好好養育他的。”田芸深深的嘆氣。
向黎沉默了很久,道:“我沒有對您說謊,阿姨,這次出問題的的确不僅僅是豐年年,還有我的問題,這件事完全無法調和。”
田芸在對面顯然還是不太相信:“總之你們先回來,回來再說。”
豐年年看到向黎再次看向他,立刻使勁搖頭表達自己的不願意。
向黎緩緩的對田芸道:“現在豐年年很怕你生氣,不太想見到你,我家裏人已經開車來接我們了,不論如何阿姨和豐年年都先冷靜一下,等到冷靜下來之後再見面再說吧。”
似乎是向黎的勸說讓田芸動容了,最後豐年年聽到田芸夾雜着無奈和煩躁的同意的聲音:“那記得到了家之後,一定要給我發個消息,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希望你能給豐年年好好說說,不要再這麽任性了。”
“好。”向黎道。
直到挂斷了電話,将手機拿過來。
“我以為少爺你不會幫我呢。”豐年年道。
“為什麽?”
“你明明一直都在說我這麽做不對。”
向黎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有些疲憊:“如果你真的覺得我不會幫你,你最開始就應該挂斷電話,而不是把手機給我。”
豐年年笑嘻嘻的,是因為每次向不武都不拒絕他嗎?豐年年對向黎其實也不會特別拒絕自己這件事有着迷之自信。
豐年年坐回了椅子上,一邊給楊毅發消息問他在哪裏,很快楊毅就回了語音消息說很快就到。
“他應該是還沒到聽水公館半途中又折返回來了吧。”豐年年舉着手機,看楊毅那死板的頭像,笑着道,“雖然他嘴上說着不忠誠可行動很誠實呢!”
只是……
豐年年察覺到向黎似乎并不怎麽理會他。
向黎安靜的坐在他的身邊,目光望着遠處,在夜晚的燈光下,豐年年的視線中卻沒有找到此時向黎眼睛裏和平時一樣的光芒。
豐年年伸手就想去捏向黎的臉,然而向黎卻突然開口了:“你這麽不喜歡你的小姨嗎?”
“嗯,除了有點煩之外我應該是喜歡她的吧?”豐年年盤着腿,一邊想着田芸,“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她應該是一個很負責的母親。”向黎道。
豐年年嚼着,他不理解現在的向黎在想什麽,突然問:“你媽呢?”
向黎突然一愣,看向豐年年的目光十分複雜,最後卻只是說:“她和爸爸,是表面夫妻。”
“那是什麽?”豐年年不明白。
向黎露出了幾分嘲諷的笑:“和爺爺奶奶那樣相互尊重的夫妻不同的另外一種相互尊重的夫妻模式,規定好維系表面夫妻關系,除了不留孩子之外,可以各自在外面尋找自己喜歡的對象。”
豐年年吃撐了。
摸了摸肚皮。
仰望了幾秒星空。
突然問:“所以你見到過你爸媽的情人了嗎?”
“……嗯。”
向黎的神色很是平靜的,似乎對這些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是卻突然提出這麽一個話題……
豐年年想着,是不是這是在嫉妒他和田芸的關系啊?
可是他和田芸真的沒什麽關系,也就是田芸單方面一頭熱罷了。
“你的小姨對你不錯,就算只是表面功夫的,她至少還是願意做表面功夫的。”向黎撇開了眼神,“更何況她好像還挺真心的。”
豐年年覺得向黎百分百是在嫉妒他和田芸的關系了。
抓了抓頭發。
“你現在過的不好嗎?”豐年年直截了當的問道。
“沒什麽不好的。”向黎道。
“你知道你過的比任何人都要好嗎?”豐年年再次問道。
向黎沉默,但是這份沉默卻是肯定,是不反駁。
“你一點也不可憐好吧,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豐年年直接推了一把向黎的肩膀。
向黎抽了抽嘴角,莫名的有些臉紅:“我不是在和你裝可憐。”
“那你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麽呢?”豐年年一臉的不理解,“你可是和向不武有着血緣關系的人!哪裏不好了啊?!”
向黎抓頭發:“我就不應該和你認真的說這些事,說完只會讓我像個傻瓜。”
豐年年瞪圓了眼睛:“哇,你居然有這個自知之明。”
“我那是在自嘲,不是讓你承認的!”向黎真的是咬牙切齒了,他怎麽就覺得自己和豐年年說不了半句正經話,剛剛那傷感的氛圍現在全部變成咬牙切齒了。
“就算對我好,那也是對豐年年好。”豐年年突然靠在了椅子上。
“什麽?”突然被轉移話題的向黎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我說田芸啊。”豐年年用一只手遮擋住在臉上的那一處很清晰的紅色的疤痕處,留下的是一張幹淨的稚嫩的臉龐,“你覺得我是豐年年嗎?”
向黎突然沉默了。
他隐隐約約察覺到豐年年想要告訴他的是什麽。
豐年年很随意的擺擺手,那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的模樣:“對吧?我喜歡她,不是出于親情,是她給我飯吃,給我衣服穿,給我錢,還讓我睡床。”
片刻之後,向黎才支支吾吾道:“你還挺懂得感恩的。”
“但是我也很讨厭她,如果不是因為她我現在就是向不武的孩子。”豐年年咬牙切齒。
向黎:“……”他就不應該搭話。
“我沒有見過我爸。”豐年年突然道。
向黎的神色陡然一頓。
“我出生在貧民窟啊,我媽媽都不知道我爸是誰,大概是某個貧民吧?十有八九不是什麽好東西,那種無人看管的地方,我媽因為是個女人,她被迫接待在貧民窟裏的男人,我記憶裏就見到過不少次。”
豐年年的每一句話都很随意,生活在那種情況之中,一切都已經習以為常。
“我還有個姐姐,她從小就做男孩子打扮,我全家都醜,姐姐裝男孩子也就蒙混過去了。”
第一次聽到豐年年談起在那個世界的家人,向黎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們是共同體,會分開不同的時段出去找吃的,這樣一整天都會有人在外面尋找吃的了,媽媽是女人,她用身體換點吃的,所以偶爾她也會不出去找吃的。”豐年年在努力回想着在稀薄的記憶中那個被摧殘的不成人形的人。
向黎雖然早就聽到豐年年說過不少次貧民窟,也曾經想象過會是什麽模樣,卻發現是豐年年說出來的是無法在腦海中勾勒出圖像的畫面。
“後面媽媽生病了,她一直躺在床上,很痛苦。”豐年年的手指無意識的扣在了食盒上,然後姐姐殺了她。”
向黎這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試圖詢問,可豐年年卻已經繼續平靜的解釋着。
“她已經不行了,躺在那裏也沒辦法出門找吃的,我們附近沒有醫生,就算有醫生我們也沒有錢,她就只能在那裏等死,比起讓我們給她分吃的茍延殘喘,不如直接殺了她還不痛苦。”
豐年年的語氣簡直就是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對那種場面的麻木和絲毫不動容的冰冷,一點點的從皮膚滲透進血液,冷凍心髒。
鬼使神差的,向黎問道:“她是自願的嗎?”
“誰知道呢?”豐年年很無所謂的聳聳肩,“下手的是姐姐,我當時沒看到她反抗。”
是親眼看到的?
在這燥熱的夏夜之中,向黎卻感到一陣寒意順着背脊上湧。
“你……也很想要正常的家人嗎?你是想說你理解我嗎?”很久之後,向黎才聽到了自己梗塞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喉嚨發緊。
豐年年拍了拍向黎的肩膀:“不是的,我是想告訴你,吃都吃不飽了,我還想個屁的家庭啊,半點理解不了你哈,只能看着你羨慕嫉妒痛苦。”
向黎:“……”
“太可憐了,所以說人懂的太多真的沒什麽好。”豐年年滿臉同情,順帶拍拍向黎的後背。
向黎:“……”
“不過,反正都說到這裏了,你再多聽我說說,就是我姐姐,她長大了一點之後女人的身份被發現了……”
向黎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
“其他男人發現了……”
向黎大腦開始嗡鳴。
“之後染上了和媽媽一樣的病……”
“行了,不要再說了。”向黎突然打斷了豐年年的話,他真的要做噩夢。
只是,向黎發現身邊的豐年年很是安靜,這才将眼神轉移到了豐年年的臉上。
“我沒有殺死姐姐,在我準備動手之前被團長發現了。”豐年年帶着笑容,是真心的,澄澈到向黎無法理解,“團長說,我還不到殺人的時候,他幫了我!”
向黎凝望着豐年年在黑夜中路燈的照耀之下雖然不那麽清晰,卻極致明亮的充盈着崇拜的眼睛。
比起那擁有着血緣關系的命運共同體,那位團長才是真正被豐年年在意的人,他只在意他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