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陶明月笑容溫和得體, 作為向不武的女伴、秘書,站在向不武的身邊接待所有試圖和向不武搭話的人。
向不武的身份地位參加這樣的宴會會來的都比較晚,因為豐年年這個奇怪的孩子, 他們提前到達了宴會, 在宴會開始之前有過多空餘的時間, 給了試圖結交向不武的人機會, 攥着紅酒杯的手心都出了汗。
等到宴會正式開始的時候陶明月才有機會稍微放松一些,随意擡眼就看到豐年年的桌面上已經吃了一大堆瓜子皮了。
可笑的是,這麽一堆人都想和向不武搭話,可向不武居然從頭到尾對話最多的人是豐年年。
“現在看起來好像很無聊啊。”豐年年偏頭對向不武說。
“我也這麽認為。”向不武說。
坐在同桌的幾個人雖然身份地位不低,可面對向不武卻不夠看, 豐年年和向不武沒有刻意壓低說話聲音, 過于清晰的嫌棄讓同桌的客人紛紛沉默。
“大概什麽時候能開始吃飯呢??”眼前的瓜子對豐年年來說,不如一口米飯來的有滿足感。
“估計快了。”向不武道, “這邊的餐點做的不錯, 你可以期待一下。”
豐年年瞬間豎起了耳朵,有些蔫巴巴的神色瞬間滿血複活。
在一群笑容的面具之內, 豐年年鮮活的和其他人不是一個畫風,引得向不武基本不願意移開眼神。
聽到兩人談話的服務生立刻通過對講機吩咐了一下,很快幾道精美的涼菜就已經先放在了他們的餐桌上, 豐年年甚至還得到了一盒精美的糖果。
“哇哦。”豐年年抱着糖果盒子,躊躇現在是應該先吃糖果,等待大家動筷子, 還是幹脆不管不顧先開菜,豐年年詢問的目光投到向不武身上。
“如果我沒同意的話?”向不武調侃着問道。
“我可以先吃糖。”豐年年對能入口的食物向來不太挑剔, 唯一的問題就是糖不太好立刻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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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
即便整個會場沒有任何人動筷子,得到向不武同意的豐年年已經開始大快朵頤了。
同桌客人的好奇心壓過了對向不武的敬畏, 時不時的打量着這個被向不武放縱的孩子,心中估量着這樣的行為是在代表着什麽。
“你是打算直接吃涼菜吃飽嗎?”向不武見到豐年年一夾就是一大筷子,“一會兒還會有很多其他的菜上來。”
豐年年鼓着腮幫子,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你說得對,真可惜我的飯量沒有以前大。”
“吃太多會胖。”向不武道。
豐年年将自己的手腕和向不武對比了一下,眼神詢問向不武,向不武垂眸看了看。
“多吃點吧,長身體的時候。”向不武道。
同桌客人大跌眼鏡。
宴會才開始,豐年年終于看到了這次宴會的主人,那是一位看上去比向不武要年邁很多的老人,西裝革履,卻已經掉光了頭發,眉毛和胡子有些亂糟糟的,并不充足的精神氣讓他看上去有些陰霾。
“剛剛那個就是你對家嗎?”豐年年問。
“嗯。”
“咋這麽醜?”
“你拿我做對比當然醜。”
豐年年吃着新上的菜,一邊咀嚼一邊道:“我跟你說,在場的衆人,我就沒找到比你好看的。”
向不武笑的肩膀都在顫。
“你試試?”豐年年用自己的筷子去夾了菜放在了向不武的餐盤裏。
陶明月剛試圖阻止豐年年,卻注意到向不武平靜的神色,阻止未果,安靜坐好,細細觀察。
“我不吃別人的筷子碰過的東西。”向不武卻直截了當的拒絕。
陶明月:“……”她或許應該阻止一下。
豐年年把向不武的盤子直接整個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對着一旁的服務生道:“再拿一個幹淨的盤子過來。”
這次豐年年沒有給向不武夾菜,可向不武卻主動拿起從頭到尾都沒有動筷子,夾了豐年年推薦的那道菜,吃了。
“看來他們在請廚師上也下了點功夫。”向不武細細品味了一下,笑道。
陶明月默不作聲的也夾了一筷子,也對這個味道很驚豔。
“喜歡嗎?”突然,向不武問陶明月。
陶明月一個激靈,沒想到向不武居然會和她搭話這種事,立刻道:“是的,味道很好,應該不是這個酒店的廚師。”
“豐年年吃飯不挑口味,他會特地給我吃的,那味道必然會特別符合他的口味了。”向不武對陶明月道。
陶明月點頭,向不武記住了那個孩子的口味?
“雖然我不太喜歡,但是味道的确值得誇獎。”向不武道。
“你會不喜歡我卻還是誇我嗎?”突然從兩人的對話之間,豐年年主動插了進來,之後狠狠的瞪了陶明月一眼。
“你覺得我喜歡你嗎?”向不武似笑非笑的看豐年年。
“是的,你喜歡我。”豐年年煞有介事的點頭。
向不武又笑了,帶着點輕蔑的氣音:“你是第一個試圖左右我喜好的人。”
陶明月頭皮一麻,這句話,聽上去氣氛不好,向不武難不成是真的生氣了嗎?
可豐年年簡直就像是恐懼絕緣體:“有什麽關系,我還是個孩子,童言無忌。”
向不武輕笑了兩聲,比起斥責豐年年,到更像是在開玩笑。
陶明月感覺微妙,豐年年好像讓向不武格外的放松,是她的錯覺嗎?
“感覺吃的有點多,一會兒還有別的新菜嗎?”豐年年揉了揉自己已經吃的圓鼓鼓的肚皮,試圖緩解鼓脹。
一旁安置在這裏的服務生立刻道:“還有三道大菜和兩道湯。”
“我要去廁所。”豐年年突然道。
向不武調侃豐年年:“你是打算再去空空肚子繼續吃嗎?”
豐年年拍拍肚皮:“為什麽不呢。”
“我平時給你吃的,沒讓你滿足?我是不使用應該考慮給家裏換個大廚了?”向不武歪歪頭。
“不,我的朋友,你要知道,但凡我多吃一口,他們就會損失一口,就算是微不足道,我也得為你占這個便宜。”豐年年拍拍向不武的肩膀,很認真的道。
向不武又笑了:“你快去。”
“哎。”豐年年擡頭在服務生的指引的方向走去。
豐年年離開之後,向不武的笑容肉眼可見的減淡了,他随意的看了一眼桌面,桌子上他的盤子裏是最幹淨的,基本沒有吃什麽東西。
陶明月很清楚,現在坐在這個桌子上的人基本都是專門安排來給向不武的,其他人卻也不能根本不吃,這飯吃的也戰戰兢兢。
可大概是因為向不武總是被豐年年逗笑,整個桌子上的氛圍其實并沒有那麽糟糕。
而現在向不武已經露出了無趣的表情,在同桌的人立刻就想要說點什麽活躍氣氛,卻被向不武一個輕飄飄的眼神給看到直接閉嘴。
知道這是很正常的狀況的陶明月,安靜的咀嚼着東西。
雖然覺得豐年年是個熊孩子……
但是現在在這向不武明顯表現出很無聊的冷寂的狀況中,陶明月居然覺得豐年年能在還挺好。
顯然在這個桌子上其他人也一樣,很期盼着豐年年趕快回來。
豐年年走在偌大的宴會廳裏,看到的是即便人很多,可每一個人的桌面上都很幹淨,四處都很華麗,無論任何一處都透着絕對奢華。
豐年年總是會在那些華麗的禮服身上多停留一下,這些在他的世界裏完全都想象不到的獨特的設計。
一旦離開了宴會廳,瞬間安靜了下來,四周基本已經沒有多少人。
向不武說,這裏的會場不會對外開放,能在這裏舉辦宴會的已經不是非富即貴的身份了。
“是……皇宮嗎?”豐年年走在道路上,看着窗外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天色以及明亮起來的各式各樣裝點的燈飾,撇嘴,“還不如聽水公館呢。”
雖然這是曾經他連幻想都不敢幻想的地方。
從大廳離開找到衛生間的時候,看着偌大的幹淨的衛生間,四處都很漂亮,帶着淡淡的香氣。
從衛生間出來洗手,從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道陌生的聲音:“你好。”
豐年年回頭,站在他身後的是幾個陌生的少年,高矮胖瘦各不同,但是以豐年年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他覺得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幾個都是他的同齡人。
這些人的衣服豐年年一眼就能看到‘異髒’‘脆弱’和‘奢侈’這幾個詞。
“什麽事?”豐年年甩了甩手上的剛剛洗手的水珠。
“你剛剛是和向爺爺在一起嗎?”帶頭的少年詢問豐年年。
“嗯。”豐年年一個一個觀察,猜測這些人是不是向不武的下屬的孩子。
“你和向爺爺是什麽關系啊?”少年帶着滿是好奇的語氣直截了當的問道。
豐年年沒有回答,反而是轉了話題問對方,“你們和向不武是什麽關系?”
“我們是向黎的朋友。”少年說着疑惑的問道,“為什麽向爺爺會帶你來,不帶向黎來啊?”
是少爺的朋友?
豐年年将還有些濕潤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對面的少年神色詭異的瞅了一眼在豐年年身後的洗手吹幹機和吸水紙。
“你在幹嘛啊?”少年身後的人也問豐年年,而此時豐年年正在掏出手機,摁了幾下。
豐年年瞟了一眼面前的人,而在之後他的手機裏突然傳來了向黎的聲音:“你又要做什麽?”
向黎的聲音一出現的時候,在豐年年面前的幾個少年都有些僵硬,看着豐年年很是不知所措。
豐年年将手機的聲音外放:“我現在和向不武一起參加了今天晚上的一個宴會。”
“……你去那幹嘛?”向黎的語氣中充滿了不理解。
“只是想長長見識啦,我沒有見過這樣的宴會嘛。”豐年年肆無忌憚的當着幾個人的面和向黎說話,而幾個少年也沒有一個開口打斷豐年年的通話。
“你怎麽什麽都要去,啧,你在宴會你打給我做什麽?”向黎顯然是有些不耐煩。
豐年年看着面前的幾個人:“我現在和你的電話是公放的。”
“什麽?”向黎完全沒能反應過來。
“我現在眼前站着幾個人,他們說是你的朋友哎,是真的嗎?我要和你确認一下才行。”豐年年挑眉,将眼前幾個人的樣貌特點說了一遍。
“向黎,是我們。”少年在看到豐年年的做法之後,也幹脆主動開口和電話那頭的向黎說話,“我們就是看到你爺爺帶着他來了,想着好久都沒見到你了,就來問問。”
向黎沉默了。
豐年年眨巴眨巴眼睛,懷疑的眼光看的面前的幾個人都有些心虛。
“是認識的人。”向黎終于回答了豐年年的話。
“哦。”
豐年年察覺到在向黎說完之後,面前幾個人好像對他少了那麽點熱切,而是在豐年年還沒有挂斷電話之前對着手機道:“向黎,你為什麽不接我們電話啊,放假這麽久了都沒見你出來玩。”
然而少年的話音剛剛落下,豐年年卻收回了自己的手機,一臉不高興的把手機調成了話筒模式。
“現在是我在和少爺打電話,有什麽事你們自己打電話不行嗎?不要浪費我的電話費。”豐年年很是不高興的瞥了他們幾眼,抱着手機走了。
豐年年走在過道裏,對着電話那頭的向黎道:“那我挂了?”
“你就為了這件事專門跑來打電話給我?”向黎感覺很不可理喻,還有些頭疼。
“我要有所防範啊,如果他們是假裝是少爺你的朋友呢?如果想從我這裏套取什麽信息呢?如果我無意之間做了什麽有害向不武的事情那就糟糕了啊。”豐年年可不覺得這是一件不值得詢問的事。
“你都在胡思亂想什麽呢,你能知道什麽啊。”向黎對家裏的事情知道的都很少,一點也不認為才認識幾天的豐年年能得到什麽有資格被別人窺探的消息。
“少爺,你對人要有防備心。”豐年年道。
向黎感覺每一次和豐年年通電話都會開始生氣,豐年年能聽到向黎有些煩躁的抓頭發的聲音:“你現在讓他們知道我的電話可以接通,我是故意不接電話這事不就暴露了嗎?”
“暴露了就暴露了呗。”豐年年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問題,“不想接就不接了啊。”
“他們也算是我的朋友。”向黎的聲線是無法掩蓋的煩躁。
“少爺你不是沒有朋友嗎?”豐年年疑惑的問道。
“剛剛和你說話的那些人難道都是鬼嗎?”向黎一旦開始反駁豐年年立刻聲音就變得有氣力。
“可是你都不接他們電話哎,這也是朋友嗎?”豐年年疑惑的問道。
向黎沉默了,沉默的有些長久。
豐年年卻絲毫對這份沉默背後的含義毫無興趣:“明明都是向不武的孫子了,你怎麽做事黏黏糊糊的,向不武可是最幹脆利落的反派,從來不會為了有沒有朋友而發愁。”
“我和爺爺從來都不像。”向黎語氣很沖。
“少爺,我覺得你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豐年年對着手機那頭笑的開心,“這一點也和向不武不像,反派從來都是沒有自知之明的。”
向黎:“……”
“你們真的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哎。”豐年年繼續道。
向黎:“……”
“我挂咯。”豐年年也不在乎向黎到底為什麽不說話,幹脆利落的挂斷了電話。
豐年年将手機在手指之間轉了幾個圈圈,突然回頭看向衛生間的方向。
那幾個在一起的少年到現在都沒出來,廁所是這麽有趣的地方嗎?豐年年可不這麽覺得。
豐年年回到整個大廳的時候,看到向不武正在和一個光着頭,滿臉褶皺的老人說話,豐年年知道這個人,是剛剛在臺上的,這一場宴會的壽星。
沒兩分鐘他們的對話似乎結束了,老人轉身離開。
“站在那裏看什麽呢?”向不武早早的發現了豐年年的身影,在開口的瞬間豐年年已經到了他的身邊。
“在感受歲月對你的偏愛。”
當兩個老人站在一起,向不武的完美就更為明顯的凸顯出來。
向不武背脊挺直,銀白的發絲一絲不茍,無論是帶着幾分輕蔑的笑容還是本身就極其吸引人注目的優雅的姿态,在豐年年眼中都充滿了光芒。
“我一直都很努力保養我的臉。”向不武的手指撫上了眼角,“但是顯然歲月不打算繞過我。”
豐年年也覺得這些會影響到顏值的蒼老真的很可惜,那些在文字中的‘妖豔’‘魅惑’‘蠱人’的被刻意塑造出來的用來描述向不武的文字,他都無法親眼見證了。
“但是你還是很好看。”豐年年握住向不武的手,“沒有比你更好看的老年人了。”
向不武笑了:“我并不認為我的皺紋很醜。”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你連皺紋都皺的很完美!”豐年年笑着,滿眼星星。
一直安靜的在向不武身邊的陶明月看着向不武的側臉,在這件事上,她也認同豐年年的觀點,現在的向不武的确依舊很帥氣。
“說起來薛橋現在還活着嗎?”豐年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本來還興致勃勃的對着新上來的菜準備動手,突然想到了這件事,薛橋現在也有七十歲了吧?
“薛橋和周文翰,現在都還活着。”向不武側頭,笑道,“你應該有機會見到他們。”
“你會帶我去見他們嗎?”豐年年的眼睛驟然亮起。
“你很好奇?”向不武偏頭笑道。
“當然,畢竟這可是男女主角,在書裏雖然一直寫薛橋長相只是普通可愛的女生,但是也多次描寫了她玲珑、小巧、可愛、精致之類的詞彙,而且能被你看上,怎麽也不會太醜吧?”豐年年是真的好奇的。
“你想見到她,很簡單。”向不武對豐年年道,“只要現在你回你小姨家裏,打開門,敲開對門的門,就能見到薛橋了。”
豐年年的筷子停下了。
筷子上的食物啪嗒的落在了盤子上。
豐年年僵硬着腦袋回頭,瞪圓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向不武。
向不武被豐年年癡呆的表情再次逗笑。
“我,我對門?我對門嗎?田芸家的那個對門嗎?”豐年年簡直震驚了。
“是。”向不武半眯起眼睛,彎腰靠近豐年年,“我也懷疑過你是不是從薛橋那裏聽說了什麽,但是你知道的那些,的确都是只有我知道的事。”
豐年年瞪圓了眼睛,感覺這個世界真的很離譜。
薛橋是他的對門?
瞬間豐年年想起了那個和他打架的,男生,姓……周。
“周清宇。”豐年年叫出了這個名字。
“周清宇是周文翰和薛橋的孫子。”向不武倒是對豐年年頗有耐心,“所以你見過周清宇了?”
“我就是和他打的架。”豐年年指着自己臉上還沒有消散的淤青,“難怪呢,我就說呢,宿敵啊,這是宿敵!!”
向不武看着豐年年,突然就笑了。
向不武絲毫不掩飾的,也不會顧及到周圍人的小聲,讓周圍的人都投過來好奇的目光。
向不武是真的覺得有趣。
豐年年突然有些忐忑:“沒關系嗎?我打了薛橋的孫子哎。”
在《不斷橋》裏結束的時候,薛橋選擇了周文翰,而向不武卻是一個并沒有放棄薛橋打算明戀者。
那如果現在向不武對薛橋還有餘情……
豐年年突然從背後到頭皮竄上來一陣涼意,看向向不武的眼神都充滿了恐慌。
“你做的很好。”向不武微笑着,對豐年年說着。
豐年年很難猜透向不武現在的想法,但是他卻很肯定的知道,向不武絕對沒有責怪他。
豐年年放心了。
下次找個借口再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