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豐年年在飯桌上,一碗米狼吞虎咽,第二碗大快朵頤,在第三碗細嚼慢咽,可眼睛也一直瞟同桌的爺孫。
在豐年年眼中,兩個人在似有似無之處略有相似,比如說用餐方式。
豐年年挑了一塊肥肉塞嘴裏下飯,開始挑剔向不武碗裏只下了一小半的米飯:“你吃這麽少能行嗎?”
“我現在的身體用不到這麽多的飯。”今天對向不武來說已經算是食欲不錯的一天了,“年輕的時候就要多吃,老了沒胃口了那才可惜,不要光顧着吃米,你難道不喜歡這些菜嗎?”
“喜歡啊。”豐年年自顧自的吃着碗裏的飯,再挑了一塊肥肉。
“你有讨厭的食物嗎?”向不武問着。
“沒有。”
“什麽都吃?”向不武只是随便問着,随口塞了米飯。
“是啊。”豐年年很理所當然的道,“除了屎,什麽都好吃。”
向不武的筷子突然停了下來,向黎也是。
這話沒敢順着繼續問下去,預感會讓食欲消失。
今天有胃口,也是看着一個吃的很高興的‘吃播’在旁邊演示的功勞。
一旁的方博遠對此很欣慰,只要剔除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小心思,勉強來說豐年年應該還算一個可愛的孩子,畢竟先生似乎很喜歡他。
“你之前潛藏在這裏的時候都是怎麽吃飯的?”向不武問。
“吃剩飯,雖然一個人的剩飯不多,但是所有人的剩飯就很多了,剩下的食物會直接倒掉,我從垃圾桶裏撿來吃的,都是當天做的,很新鮮,垃圾桶也有好好清理,沒有很難聞的異味,不愧是你住的地方,垃圾桶都很幹淨,如果不夠了,我還會去廚房偷拿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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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不武也猜到這個可能性了:“你也不用這麽實誠。”
在一旁安靜的等待着的廚師也聽到了豐年年的聲音,莫名的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很認真的想向你證明我的能力,況且這裏潛伏真的很舒服,一點也不難受。”豐年年如實道。
“是,還偷我的衣服,睡我的床。”終于向黎很罕見的插了嘴。
“這叫劫富濟貧。”豐年年一點也不心虛。
“嗯,的确是需要一些衣服啊。”向不武倒是沒有考慮過這些。
“我已經讓人在準備了,先生。”方博遠在一旁道。
向不武點頭,見到豐年年終于吃完了最後一口米飯,大概是撐着了,半趴在桌面上,一只手在不斷的揉着自己的肚子,幫助消化。
“豐年年。”向不武看到少年漆黑的眸子看向他,他緩緩道,“你的小姨今晚就會過來。”
“……”這對豐年年來說可是一個噩耗,“還好你是在我吃完飯才告訴我這件事。”
“提前說了你會沒有食欲嗎?”向不武問道。
“不,我大概會撐死過去。”豐年年只會化悲憤為食欲。
向不武再次被逗笑了,大概是因為在飯桌上,他笑的很平靜,可似乎食欲因此而變好,又多吃了幾口。
豐年年覺得這幾天美好的日子終于要被打破了。
雖然他怎麽都不理解為什麽非要去聯系他那個根本就不熟悉的小姨,所謂的戶籍身份難道不是給錢就能辦到的事情嗎?
向不武絕對辦得到的。
果然麻煩的是他本身就占據着豐年年本身的身份嗎?
豐年年有些懊惱。
豐年年抱着沙發抱枕,越來越沉默。
而一直都沒有離開,鬼使神差的選擇留下來的向黎看到豐年年的變化,主動開了口:“你難道不想要關心你的親人嗎?”
“可她關心的不是我啊。”豐年年回嘴。
“你占據了這具身體,那就要承擔這具身體的責任。”
向黎的話倒是讓一旁安靜消食的向不武微微擡眸。
而同樣感受到了向不武目光的向黎,低下頭,有意逃避向不武看過來的目光。
“豐年年早就已經死了,我有什麽理由要給他承擔責任啊。”豐年年可是一點都沒有要給別人擦屁股的喜好。
“你為什麽能這麽理直氣壯的……”
向黎的話還沒有說完,此時突然聽到了從門口傳來的嘈雜的聲音。
伴随而來的,是充滿着焦急、迫切、擔憂到極致的陌生的女聲。
“豐年年,豐年年!!!”
向黎回頭,微胖的女人推門沖入,慘白着的臉色在看到豐年年的瞬間,猛然明亮起來。
向黎感覺到原本坐在沙發上的豐年年突然起身,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的力道。
“你這個兔崽子,你到底在胡鬧什麽,你跑到哪裏去了,你怎麽能這麽任性!”看到安全的豐年年,田芸交織在一起的所有的複雜情緒全部化為了憤怒,大步的沖向了豐年年。
豐年年直接隔着沙發左右橫跳,始終和試圖抓住他的田芸保持着無法被抓住的距離。
“冷靜點,女士。”豐年年根本就沒有要安撫對方憤怒的想法,可看着這個架勢,如果不做點什麽感覺會很難搞。
“你要我怎麽冷靜,你才幾歲,你就敢離家出走!”田芸的聲線拔高,尖銳的嗓音幾乎讓在場的人聽着都很難受,但是她的焦急和擔憂卻能讓人原諒她。
“首先,我們或許可以坐下來平靜的談一談。”豐年年和田芸隔着沙發秦王繞柱,田芸被豐年年氣的原本蒼白的臉色都開始泛紅。
“你給我過來!”田芸尖叫道。
“傻子才過去。”豐年年完全不懼。
在一旁的向不武甚至一點也不看氣氛的笑出了聲,姍姍來遲的田芸的丈夫也尴尬的叫了幾聲田芸的名字試圖讓人冷靜下來,方博遠則是想要護好向不武免得被波及,一時之間場面混亂萬分。
而終于,因為瘋狂的想要抓住豐年年的田芸被疲憊打敗,突然就哭了出來。
她越哭越兇,甚至就這麽坐在地面上,嚎啕大哭。
豐年年沒有因為田芸的哭泣而接近她,反而是偷偷繞到了向不武身邊去。
“自從她給她姐姐姐夫操辦葬禮到現在,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麽哭。”
豐年年的聲音,只有向黎和向不武聽進去了。
田芸因為追豐年年跑了一陣,又好好的哭了一次,而終于緩慢的穩定了情緒。
現在的田芸是豐年年見到她這麽長時間以來,表情最輕松的一次。
惹哭田芸的豐年年貼着向不武坐了下來,決定暫避鋒芒。
向不武挑眉,揉了一把近在咫尺的少年的頭發。
“小姨,坐,我們談談。”豐年年手攤開向對面的沙發,他們隔着一個茶幾,顯然豐年年還是不打算被田芸抓到。
恢複了精神狀态的田芸,這才察覺到此時在這偌大的,完全無法想象的奢華的大廳中,坐着的是她們這些普通的人想都不曾想過要接觸的,另一個世界的宛若傳奇一般的人。
田芸和丈夫一起坐了下來,面對着面前神色和藹的長輩,卻有種完全不敢多看幾眼的尴尬。
“對不起,我情緒有點太激動了,讓您看笑話了。”田芸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好歹不尖銳刺耳了,“我是田芸,是豐年年的小姨,這是我的丈夫,叫文新。”
“你好,我是文新。”
豐年年比起看向田芸,倒是多打量了一下文新。
他住院将近一個月,但是見到文新的次數屈指可數。
作為沒有血緣也不曾有多少聯系的‘妻子的姐姐的兒子’,文新對他顯然沒有什麽感情,這個人并不是一個熱情的人,甚至有些冷漠。
或許本身就寡言,又或者說是不想理會他,在住院最無法動彈的那幾天,田芸會讓文新來陪護,可豐年年和文新的交流完全為零。
更何況豐年年知道田芸和文新還有一個比他年歲要小的,一個完全沒有見過面的兒子。
如果是文新的話肯定會不希望他跟着田芸回家吧,至少豐年年當初很篤定這一點。
只是看看這個人的現在滴溜溜轉的眼睛,現在對他居然多了幾分熱情。
變化是從哪裏來的呢?向不武嗎?
豐年年摸摸下巴,眯起眼睛。